漫天星辰,隨着那星羅道君的心意不停變換,他的聲音如同暗啞的風箱,藏不住的風燭殘年。
“我的事蹟如同皓月,漫天繁星都不能與我爭輝。”
樑南熙猛地擡頭,他曾經在母親留下的典籍中看到過一個叫做皓月的古修,典籍描述,皓月極擅佈陣,其中最擅長的便是七十二星羅大陣。
他自稱星羅道君,又提到皓月,似乎也是以星斗爲陣,這二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聯繫?
可是這裡是雲定界,母親的典籍記錄的並非這個界面的人和物。
他復又垂下頭來,聽那個蒼老的聲音繼續道:“我生平最擅長也最得意的便是在陣法上的造詣,想當年,我以一套七十二星羅大陣名噪一時,僅僅金丹修爲,就越階成爲了八品陣法師,是何等的威風,何等的意氣!”
“可惜修士的壽命終究有限,存於世間的長短竟然比不上我一直癡迷的陣法。不過本君才智超羣,儘管不能飛昇,可也尋到了永存於世的法子。所以說,本君是個天才!”
薄蒼野擡頭:“什麼法子?”
樑南熙心中卻翻騰起來,這個人莫非真的是皓月?他這回沒有輕易擡頭,只屏息靜聽。
“呵呵,爾等蠢貨,都不配與我論陣,便是知道了什麼法子又能如何?你們可知陣法一道的最高奧義是什麼?”
衆人靜默。
“呵,最高的奧義便是——人陣合一!”
這回,便是陶紫也忍不住擡起頭來:“何謂人陣合一?”
那老頭大小,星幕便變成了一張猖狂的笑臉:“自然是如我這般!”
衆人心中大驚,難道他真的便是這星幕?
“我將自身軀體祭獻給陣法,再將自身魂魄寄居在陣法之中,從此,我便是這陣法,陣法便是我,我想要如何便如何,豈不妙哉?”
“尋常陣法都靠靈石支撐,匠氣嚴重,且靈石耗盡陣法便再難維持;可我這陣法只需要每十年祭獻一點血氣,便可坐享無盡壽命。我已經活了一萬多年了,問世間,誰能與我一般肆意快活?”
陶紫與樑南熙對視一眼,難道被驅趕到城牆和矮丘之上的那些奴隸,便是對他的祭獻?這種殺戮確實是每十年進行一次,多時,甚至會有近萬名奴隸被處死在六芒星的輪廓之上,可爲何之前的每一個十年,都不見地上出現傳送陣?
看到衆人面露驚懼,那星羅道君大笑道:“哈哈哈,一羣膽小的蠢貨!竟然不是拜服而是驚懼,你們果然都該死!我的英明豈是你們能質疑的?”
薄蒼野顫抖道:“不敢不敢,道君英明。”
“哼,無用了。你們既然已經領略了我的英明神武,便乖乖受死吧,我可是迫不期待的等待着換個身體呢!”
“痛……”
恰在這時,一直昏睡的袁鬆藍緩緩的睜開了眼。
因爲之前她一直昏睡着,身上並沒有被綁住,反而一個毫無阻礙的就站了起來。她滿眼詫異,後又轉爲驚慌,這架勢看上去就不像好事,這是要做什麼?
還有自己的傷竟然都被修復了麼?
“唔,竟然醒了,倒是有些始料未及。不過果然不愧是本君看重之人,竟能這麼快醒來。”
那星羅道君自言自語道:“既如此,那便即刻開始吧!”
袁鬆藍大驚:“開始什麼?”
薄野蒼大叫道:“開始奪舍你啊!要不然他怎麼會給你療傷?”
幾乎同時樑南熙也喊道:“快解開我的繩子,我有辦法對付他!”
“當真?”袁鬆藍質疑,她還有些不確認狀況,之前樑南熙對自己是恨不得抽筋薄皮吧,他會那麼好心?
“愣着幹什麼?仇怨先放一放!”樑南熙這回是真的大吼。
袁鬆藍終於想通開始朝着樑南熙跑去,但星幕上空,卻出現了兩枚城主印信,是已經死去的浮丘頌和多半也已經死去的微生浦澤的,兩枚月尾綠金石印信纏繞在一起,熟悉的絲絲縷縷的金色細線又盤旋起來,只不過比之前在地面上見到的要更加瑰麗更加聲勢浩大。
“不好!他要佈陣!袁鬆藍你動作快一點!”陶紫大喊。這纔是真正的陣法,之前的星羅棋佈,看上去浩渺高遠,但卻見不到絲毫威懾。
但面對這還未曾完全化成的陣紋,陶紫就感覺到一陣鋪天蓋地的毀滅氣息。她呼吸漸漸粗重,像是被人扼住咽喉!
可這時,原本屬於袁鬆藍、樑南熙和薄野蒼的三枚城主印信也緩緩升起,與半空中那原本的兩枚迅速纏繞在一起。
暗啞老邁的聲音響起:“妙極妙極,本君果然足智多謀,沒想到信口胡謅的五枚印信,竟然真的被當成寶貝保存至今,還有一天能再度彙集,將我喚醒。哈哈哈,果然是天不亡我啊,天不亡我!”
大笑過後,他的聲音透出些許惆悵:“皓月師兄,果然還爲我留了條出路……”
終於,袁鬆藍跑到了樑南熙身前,她顧不上說話,上來就預備解開樑南熙的繩子。因爲她是個極度相信自己直覺的人,剛醒來時候還有的懵懂不清早已退去,她彷彿已經聞到了死亡的味道,而剛纔自己的印信被那老頭拿去,她更感受到一股岌岌可危的顫抖。
像是靈魂都在戰慄。
或許,今天她真的就要死在這裡。
五枚城主印信糾結出的金線不斷壯大,由原本的絲絲縷縷變成了手臂粗細,金絛在半空中描畫,漸漸的繪畫成了半個陣紋的模樣。
可袁鬆藍還沒有解開樑南熙的繩子。
巨大的星幕化作一隻大手,將袁鬆藍抓回原處,這回她也被束縛住了。
星幕開始低垂,漸漸落到那即將要畫好的金色陣紋之上。
細碎的“星子”,實際是符籙和陣紋組成的星幕,終於壓到了金色的陣紋之上,二者甫一相交,金色的光芒瞬間就將周圍照亮。
像是宇宙間絢爛的爆炸。
衆人被強光刺的睜不開眼。
不過瞬息之間,但只是凡人軀體的樑慕予眼底竟流出血來。
樑南熙見此,不知是因爲心痛到麻木,還是因爲即將迎來的死亡,面上反倒一派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