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王七麟才知道,《楞伽阿跋多羅寶經》乃是佛門弟子最望而生畏的一部經書。
這部經書乃是達摩祖師傳燈印心的無上寶典,性相圓融、各宗共尊,極爲高深,同時裡面用詞也極爲晦澀。
而它本又是梵文所成,翻譯爲漢文後並沒有化繁爲簡、獨闢蹊徑、大事化小,反而增添了它的誦讀難度。
即使金身羅漢已經修爲大成,但他誦讀此經依然頗難,雙手合十在那裡嘀咕了好一陣子也沒有讀完。
王七麟不得不懷疑老和尚是想看妞兒了。
他們的懷疑讓沉一很是生氣:“阿彌陀佛,你們這是侮辱我師傅了,我師傅爲人要強,他誦讀經書的時候只要中途有一句錯誤,便會從頭重新開始讀。”
“而《楞伽阿跋多羅寶經》長且晦澀,我師傅也不能一口氣將之誦讀出來,偶爾難免會有些錯誤,所以他纔要誦讀這麼久。”
聽到這話一行人對老和尚肅然起敬。
老和尚扭頭衝他們咧嘴一笑:“阿彌陀佛,正是如此!”
沉一又向衆人解釋:“我師傅誦讀佛經的時候必須專心致志,必須一口氣將他念完,你們看,咱剛纔談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又得重新讀了。”
王七麟服了。
還好勾欄院旁邊有酒肆,他便帶人去先行喝酒吃飯。
小城人少且潦倒,酒肆裡沒有好酒,但是菜餚很有特色,全是海鮮水產。
螃蟹、大蝦、貝類還有各種魚,它們都是用大木盆裝着放在門口,誰想吃什麼隨便選,帶進去交給店小二即可,店小二很快就給上來成品菜。
王七麟第一次來到海濱,他對一切都很好奇。
謝蛤蟆去挑選了一些海鮮做菜,他則站在門口往外張望,然後奇怪的問道:“這沿海的百姓日子過的貧困,可是酒肆飯館怎麼這麼多?難道他們都不在家裡做飯嗎?”
馬明搖頭道:“不是這樣,七爺,海里的魚蝦做法簡單,只要清水白灼即是美味,對家家戶戶來說這都是簡單事,所以只要是家裡有條船又額外有兩間房子能用的,便會開個酒肆飯館來招攬客人。”
謝蛤蟆說道:“不錯,待咱們明日出海你們就能看見,近海的漁船都能做吃喝的買賣。”
徐大數了數人員後嘆氣道:“敢情咱們回家一趟,除了馬爺帶來個媳婦兒,其他人都是怎麼去的怎麼回?”
白猿公不悅的說道:“你們不讓我老猿回家鄉,否則我可以帶回來上百個伴劍猿!”
王七麟擺擺手道:“猿爺冷靜,咱船的規模不夠大,再來一百個伴劍猿讓它們住哪裡?用繩子拴着拖在水裡麼?”
白猿公大笑:“可以拴上一些舢板,讓道法船來拖着舢板走……”
聽到這裡有一個漢子猛的擡起頭:“道法船?”
王七麟等人看了漢子一眼,漢子微微一笑:“在下浪裡飛朗雲月,諸位兄臺剛纔好像提到了天下八大奇船之首的道法船?”
“你聽錯了。”徐大幹脆利索的說道。
漢子看出他們不想深談,便淡然的笑了笑低下頭去繼續喝他的濁酒吃他的水煮大蝦。
菜餚上的很快,老闆娘便是店小二。
她往上送菜的時候笑道:“剛纔那位大爺說我們這裡海貨做起來簡單,所以家家戶戶都能開酒肆,其實不然,海里的菜可沒有那麼簡單,不信給你們做一道燉蘿蔔你們嚐嚐,絕對是你們從未經歷過的滋味兒。”
王七麟道:“那就做。”
他拎起一隻螃蟹看了看,利索的拆掉它的腿掀開蓋子開始找黃吃。
可惜初春的螃蟹還很瘦,沒有蟹黃。
倒是老闆娘沒有扒瞎,給他們推薦的這道菜着實美味。
春天的蘿蔔鮮甜可口,它不知道用了什麼高湯給吊的汁,吃起來沒有一點蘿蔔原屬的辣味。
它本身的滋味與高湯的味道融合在一起成爲一種嶄新的鮮美,這是春天的滋味兒,也是大海的滋味兒。
王七麟吃的讚歎,他詢問價錢,結果這一大盤的蘿蔔燉湯竟然才只要四十個銅銖。
這聽的徐大眼珠子滾圓,他對王七麟說道:“七爺,你可能不信,大爺突然之間又有了一個發財的生意”
“把海貨往內地搗鼓嗎?”王七麟頭也不擡的問道,他美滋滋的喝着湯,又說道,“這算個屁的發財生意,你看看海濱生活了多少人?有多少商旅與內地往來?”
“如果這門生意好做,你覺得他們會不去做?既然這生意沒做起來,就說明這不是一門好生意!”
吞口點點頭道:“七爺說的對,精闢!”
徐大哼笑道:“你是個屁精!大爺可是個秀才,你們感覺秀才會這麼傻嗎?大爺當然知道這不是一門好生意,因爲海鮮很容易腐爛發臭,很難運送到內地去。”
聽他這麼說,衆人露出感興趣的眼神。
徐大又問道:“你們知道海鮮爲什麼那麼容易腐爛發臭嗎?知道怎麼能延緩它腐爛的速度嗎?”
白猿公不耐的說道:“少廢話,這誰不知道?因爲天氣太熱了,要是寒冬臘月,那魚蝦蟹的腐爛速度就不那麼快。”
徐大陰嗖嗖的說道:“所以,在這海濱賣寒冷是不是一筆發財的大生意?”
“賣寒冷?”衆人狐疑。
徐大比劃了一下:“抓鬼!鬼能放出陰氣,製造出寒冷,所以咱可以抓鬼,想辦法將鬼跟海貨弄在一起,用鬼來送海貨!”
王七麟吃驚的看向他:“徐爺,你腦子怎麼長的?”
徐大壓了壓手:“低調低調,大爺不過是平日裡擅長思考……”
“然後就思考這麼些雞兒玩意兒?”王七麟打斷他的話,“你這還喘上了,你當我在誇讚你呢?”
“咱們既然要抓鬼,那何必還要去幹賣海鮮的買賣?咱們去給人抓鬼賺錢不行嗎?”
“對哈,”吞口恍然,“有些人家很有錢,被鬼纏住後很捨得花錢,這樣的買賣可是無本萬利!”
徐大愣了愣,說道:“這裡的酒勁還挺大,上頭!”
一行人當夜在蓬州住下了,住的是海景房。
木樓就建在海邊,夜幕降臨後,他們便聽到了驚濤拍岸的聲音。
這種觀感讓王七麟太好奇了,他一直到半夜都沒有睡。
海浪聲有些太響了,把他吵的睡不着!
到了半夜他困了,海上卻起了大霧。
他看着濃霧心裡頭很不踏實,這種環境、這種時候,海上竟然起這樣的大霧,恐怕是有詭事發生纔對吧?
結果他等到睡眼惺忪,屁都沒有等到!
還好他精力充沛,一夜沒怎麼睡但第二天還是精力充沛。
天微微亮後,海上便退潮了。
王七麟知道海濱漁民有趕海潮的習俗,便興致勃勃的跑去海邊。
海洋變化頗大,昨晚海水一直漲到了海濱礁石上,如今礁石沿岸一帶往下數十步都沒有水了,只剩下一些小水窪和泥沼地。
水窪和泥沼地裡頭都有小海貨,有海魚來不及隨潮水退去,如今便留在了水窪中。
漁民們帶着木板來趕海潮,他們將木板放在泥沼灘塗上,一條膝蓋半跪在上面,另一隻腳推動泥沼前行,就跟跪行在滑板上一樣。
有人從他們高價住宿的海濱客棧下掠過,一人問道:“咦,這麼多窗戶開着,看來昨天來住宿的外鄉人還挺多。”
又有人嗤笑:“是傻子還挺多,這海濱房屋都是給流浪漢住的,潮氣大還吵鬧,正常人誰住這地方?你們會住這地方?”
旁邊的人紛紛大笑:“不住!”
漁民們口音很嚴重,還好王七麟聽力出衆,聽清了他們的話。
然後他便鬱悶了。
他們昨夜爲了能夜闌臥聽波濤聲,特意找了貼近海水最近的一座客棧,客棧掌櫃的確實給他們開出了高價錢,沒想到他們是被人給坑了。
王七麟很生氣,陰沉着臉回到客棧準備找掌櫃的麻煩。
作爲外鄉人被當地人坑,這種事很常見,他既然要遊蕩江湖自然做好了這個準備。
可問題是他這麼牛逼,他們人這麼多,那被坑了幹嘛要忍氣吞聲?
掌櫃的給他們準備了海菜包子、魚肉餃子,還給烙了春菜餅。
這餅用了菠菜、雞蛋和蝦米,很鮮美很好吃。
另外給他們還準備了海鮮粥,大米粥燉的粘稠而有滋味兒,同樣很好吃。
於是王七麟原諒了掌櫃的。
蓬州是小城小地方,沒什麼好待的,他們匯合後短暫歇息,然後準備出海。
要出海得帶上足夠的食物和清水,這兩點很重要。
王七麟問:“咱們要不要準備上指北針、司南這些東西?我覺得在海里迷失了方向纔是最可怕的事。”
謝蛤蟆擺擺手道:“無量天尊,用不着這些東西,我們道門最擅長的便是夜觀星象,只要夜裡有星辰,老道便不會迷失方向。”
“要是夜裡陰天,沒有星辰呢?”
謝蛤蟆哈哈大笑:“總不能天天夜裡都是陰天、都沒有星辰吧?咱們運氣還能那麼差?”
徐大也跟着笑:“絕對不能那麼差。”
一聽這話王七麟果斷對沈三說:“三哥,你趕緊把該買的東西都買上,徐爺這張嘴是開過光的,他只要說了那準沒好結果!”
沈三爲難的說道:“七爺,咱們需要大量的淡水和食物,如果再隨隨便便買一些未必能用上的東西,恐怕沒那麼多空間。”
道法船可以變大,內部空間也大,可卻不是很大,他們人員多,還要有鋪蓋,再加上食物與水便不好弄了。
王七麟這邊早就有了準備,他說道:“淡水多準備點,食物隨便準備就好,咱們到了海里不會缺吃的。”
“對,海里魚蝦蟹多的很,比地上的野兔豬牛羊還要多,可問題是咱們能把它們搞上來嗎?”徐小大擔心的問道。
王七麟朗聲一笑,指向青鳧們:“有他們在,海里的東西還不是咱的囊中之物?”
青鳧們紛紛挺起胸膛。
他們是水生一族,海洋對人類來說是禁地,對他們來說卻是家園。
胖五一拱拱手:不錯,七爺說的正是在下。
他仰頭吹噓道:“等出海之後,哥們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人如游龍!”
帶上淡水也簡單,王七麟在來蓬州的路上購買了許多大葫蘆、大水囊,他用這些東西來裝淡水,到時候用繩索一個個綁住,用道法船拖着就行。
衆人分開幾路,半天時間便將出海能用的東西全給採購齊全了。
沒有齊全也不怕,王七麟並不是直接就往深海跑,他打算先沿着海濱南下。
此時他們在北海,謝蛤蟆說北海陰沉森冷,不適合深入,他們要去南海,從南海入深海,說不準能找到什麼一些仙山寶島這種地方。
所以他們起初會在淺海之濱行進,距離海岸頂多是數裡之遙,以他的修爲,駕馭道法船迴歸岸上是幾個呼吸的事,很簡單。
收拾好東西,他將道法船拿出來扔入水中。
道法船見水便長,碼頭上的漁民見了大呼小叫。
王七麟一行收拾行李上船,他站在船頭心思一轉,大船隨即往海洋飛馳。
海岸線猶在,岸邊亂石如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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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側則是廣袤空蕩的海面。
一望無垠。
無窮海水湛藍的鋪展開,春日風不着急,海中浪不高大,潔淨的海面像是一條無邊無際的綢緞,綢緞起伏,浪花繽紛。
道法船橫衝直撞,如同一把快刀般不斷切割海面,翻涌的水浪被它截斷,海水撞在船上又形成新的浪花。
胖五一站在王七麟身邊叉着腰,浪花翻涌而來,他仰天長嘯:“七爺,這個情景,我忍不住想要吟詩一句!”
“請!”王七麟豪邁的笑道。
海洋真是一片廣袤天地,讓人看了以後忍不住便心胸開闊,忍不住便豪情大發。
雖然塞外的荒漠也是這麼巨大,荒漠中只有沙子亂石,海洋中則全是海水,雙方好像差不多,但給人的心緒卻完全不同。
胖五一沉吟了幾個呼吸,再擡起頭便說道:“東風夜放花千樹,夜半鐘聲到客船!”
王七麟聽了這句詩一個勁的皺眉頭:“我怎麼感覺哪裡不對勁呢?你這句詩不應景呀。”
胖五一低聲說道:“到了晚上就應景了……”
“咋了,你晚上準備炸了咱的船?要不然咱們能夜放花千樹、鐘聲到客船?”徐大揶揄的說道。
王七麟道:“別鬥嘴了,現在最應景的一句詩不應該是……”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徐大說道。
王七麟怒視他一眼:“徐爺,你現在翅膀硬了?”
竟然不給我捧哏了!
徐大拍拍他肩膀道:“七爺,你現在不是觀風衛的衛首啦,大爺也不是你的下屬了,所以你還指望大爺給你捧哏?天真!”
胖五一跟着怒視他:“好哇,徐爺,你這是要造反!”
海上時光過的很快。
他們一路垂釣一路鬥嘴,從北海一路奔馳到了南海。
衆人運氣很好,幾天下來竟然沒有遇到大風浪天,更沒有遇到海上大暴雨。
這也與他們臨近海岸線有關,他們一路從北往南行,不管白天黑夜去遙望陸地,看到的都是晴朗白天。
對於百姓來說這不是好事。
從北到南沒有雨,那九洲恐怕是處於旱災之中。
這點從他們上岸去補充淡水便能看出來,他們一路南行,只有在河流入海口處和有漁民聚居處才能補充上淡水,其他時候上岸往往空手而歸。
於是慢慢的,船上的歡笑聲和打鬧便少見起來,衆人時不時開始談起九洲的旱災。
王七麟不想插手帝王的權力紛爭,可是他更不想看到天下黎民百姓受苦受難。
無奈的是,人力有時窮,他怎麼能對抗天降旱災?
他苦悶了幾天,終於碰到一次陰天。
看着陰雲從海洋深處涌來,他滿心期望的擡頭看。
當初決定出海,他最期盼的便是不要遇到風雨,最好每天都是大晴天。
畢竟道法船是小船,怕是遭不住狂風巨浪。
但如今他的念想變了,他們遇到風浪不要緊,老天爺能下雨才重要。
可惜陰雲翻涌了一陣,最終雲彩還是散去了……
王七麟坐在船頭簡直要自閉了。
謝蛤蟆走過來坐在他身邊,道:“無量天尊,七爺,你想解決九洲的旱災?”
王七麟嘆氣道:“是啊,我想解決,但我沒那個本事,把我整個人拆了也就是十幾斤的血。”
謝蛤蟆笑道:“你要解決九洲旱災,豈能靠你自身那點血?”
“那靠什麼?”
“靠接通九洲水汽,讓各方的水汽通暢起來,讓各地風生水起,這樣風雲匯聚,纔有大雨傾盆!”
謝蛤蟆接着說道:“還記得當初咱們進入蜀郡之前,咱們在沉一家鄉降下的那場雨嗎?”
王七麟急忙點頭。
謝蛤蟆笑道:“無量天尊,你以爲老道真有本領驅使風婆雨師讓他們來起風降雨嗎?”
“不,老道只是御風順開了當地閉塞的風道,風帶水汽爲雲彩,陰雲匯聚,纔有雨下!”
“另外你可知道爲何自古以來就有龍能行雲布雨的說法麼?”
王七麟隱隱猜到了他的意思,問道:“那道爺你是說……”
“若有龍,則九洲風調雨順!”謝蛤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