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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那個老人站在雪地裡,眯起眼睛端詳着午後的陽光。
午後的太陽照在雪地上很刺眼,按正常狀況雪地上行走的人應該戴一副厚厚的墨鏡,以防止犯上雪盲症。但在場的三個人都不是平常人,他們都沒有戴墨鏡。
“多久了?”那個乾枯的老頭無意識的嘟囓一聲:“時間,對於我來說已經沒有概念了,約定?這個詞對我來說,過於遙遠……你需要提醒我一下,什麼約定?誰讓我守諾千年?”
這句話帶有明顯的怨氣。按理說,對方既然願意達成會見,雙方應該就一些基本的事實達成共識,此時此刻,舒暢與費力克斯已經站在了面前,他還要詢問約定者是誰,詢問約定的諾言是什麼,這就過分了。
舒暢順着對方的目光望向了雪地上的太陽,他張開了雙臂,像是擁抱陽光的溫暖,將和煦的陽光攬入懷中,而後他舒服的發出一聲聲音,眼神順勢望下去,望向了面前這乾枯的老頭。
“當初你爲什麼留下來?因爲你是一位阿諾卡多?瞧,生活在陽光之下多麼幸福,你還奢求什麼?
他們爲什麼丟下你……我相信,你是唯一可以在陽光之下隨意活動的人,所以那份產業唯有你有能力進行監管……
你應該感到榮耀而不是恥辱,得了,幾百年過去了,你不應該還像一個怨婦一樣抱怨當初的離棄……
你還想說什麼,傾訴你的苦難嗎?我來了,這意味着你已經回家了,你還要抱怨什麼——當你在陽光之下自由的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別人只能躲在陰暗的下水道里,一天一天地打發無所事事的光陰。
相比他們,你有什麼可以抱怨的,抱怨你的孤獨?那個‘妖魔’不孤獨?”
舒暢掃了一下週圍的山崖,掃了一下堆滿雪的樹林,目前,雪地上唯一的足跡就是他們留下的。望着那雪地上唯一的足跡,舒暢搖搖頭:“這種生活是你選擇地,你本應該生活在大城市裡。生活在燈紅酒綠之中,但你現在卻選擇了孤獨。你現在抱怨嗎?抱怨你的享受,抱怨你享受的這份孤獨。”
這個人現在居住的環境,比生活在大城市裡還有奢侈。修築一個昂貴的、承納孤寂的“末日避難所”,這是一個普通人無法企及的奢侈享受……當今世界上,有誰能與明國四大家族並稱,而那四大家族中,也唯有一人有能力避世而居,他就是那老頭的鄰居。
現在。那老頭正在爲自己的毗鄰而居抱怨,他有資格抱怨嗎?別人想抱怨,有這個資本嗎?
舒暢是個極端物質地人,大多數時候,他冷冰冰的情緒不爲感情而波動,當然也不爲這老頭的奢華抱怨而波動。他毫不客氣的戳穿了對方的虛僞。這番話讓對方深深的共鳴。
“噢,確實,很有道理,我不應該抱怨……瞧我,把這漫長的時間用來做什麼。用來自怨自哀……你羨慕我嗎?”
舒暢擰起眉毛:“不,我討厭這種孤獨,我日日盼着死亡的來臨,以便讓我能擺脫這種孤寂。可令我憤恨的是——死神它害怕見到我。
於是,我一日復一日的數着指頭,打發着無聊地時光;
於是。我天天盼着太陽升起,盼着太陽落下,等待一天的消失;
於是,我每天都在黑暗裡哭泣,我每天都在流浪——哪怕躺在牀上,度過一天又一天,我的思想也在流浪。
我的苦痛無法對人訴說,我盼望死神來拜訪,我盼望能夠終結我的無聊。
但我什麼辦法,我還要繼續留下去。我還要繼續忍受下去,我還要繼續等待下去。
但你不用。我來了,終結了你的等待。從此你自由了,你還期望什麼?還有比你更幸運地‘妖魔’嗎?”
舒暢的話一說完,彷彿陽光回到了那個人身上,那個乾枯瘦小的人渾身上下用肉眼可查的速度快速恢復生機,眨眼之間,陡然而升的氣勢,讓對方身軀脹大了很多。似乎有一個神奇的熨斗,撫平了對方每一根皺紋。
“來來來。歡迎,歡迎你接過我這滿溢的苦杯……哈哈,就像你說,我的苦難結束了,從今以後,所有的苦難都是你的事務。歡迎你接過這段旅程。”
那老頭……不,應該說那位中年人現在精神抖擻地引領着舒暢往洞穴深處走去,現在,他連覈對接頭暗語的心思都沒有了,只想儘快交卸這副沉重的責任。
一進門,石壁上刻得第一幅標語,完美的體現了這個人的心情——“分手的時候到了,你們活,我去死,誰的去路好,只有神知道”。
這是蘇格拉底說的。它跟洞門口的標語一樣,也是屬於臨終遺言性質地講話。據說,蘇格拉底臨上絞刑架時,很從容的說了如上那番話。
塗鴉文化是從十九世紀末期開始地,面前這個老人看來很受塗鴉文化的影響,他不僅在洞門口刷上了標語,一進大門,從洞門口直往極幽深處,全是橫七豎八的塗鴉。
何以解憂,唯有塗鴉。
舒暢走走停停,他在第一句話面前停了一下,嘴裡還低聲嘟囓:“分手的時候到了,你們活,我去死,誰的去路好,只有神知道——誰生誰死,只有神知道!”
剛纔舒暢還在門口與那個人感嘆了一番生死的觀念,進了洞裡才知道,面前這個被衆人拋棄的人,在寂寞無奈中,早已把哈姆雷特的難題翻來覆去的考慮了無數遍,他在整個山洞中滿滿的塗上了自己的感慨,從那狂亂的筆跡來看,他的神智已不能用正常人的心態來衡量。
接下來是丹東地話——“生命對我來說是一種負擔,誰要奪去,儘管奪去好了,我自己早就希望把它丟掉了。”
這位革命導師的導師以瘋狂而著名。他以毀滅這個世界爲最高終旨
導着無數追隨者,拋頭顱灑熱血,前仆後繼的毀滅世毀滅世界之前,他首先毀滅了自己。
這段話很瘋狂,舒暢站在這段話前,悵然若失,因爲他剛纔所說的那些理念,與這番話是那麼的嵌合。以至於自己都有點羞愧。
“你喜歡遺言嗎?爲什麼牆上寫的都是遺言,欽定遺言是什麼——人的一生應該這樣渡過……這樣,在臨死的時候,他就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都已經獻給人類最壯麗地事業……”
對面的那老頭極不服氣,他瞥着嘴說:“人類最壯麗的事業——我們‘妖魔’談論人類的事業,你不覺得很滑稽嗎?”
是滑稽,舒暢耷拉着腦袋埋着頭往洞穴深處走去。
洞穴裡沒有其他人,連個僕人都沒有,老頭在前面走。腳步聲孤獨而轟動,舒暢緊跟在後面,腳步聲趾高氣昂。費力克斯懶懶散散尾隨,腳步聲可有可無。
整個洞穴顯得很簡樸,像大多數盜版貨物一樣,帶着濃重的模仿氣息。可因爲財力有限,模仿的組設的到位,讓人覺得到處充滿了遺憾。
山府深處是個大廳,像足了戰備儲存庫,廳堂很大。能夠容納下一個中隊的直升機外加三十餘輛坦克。本來這應該擺滿類似的武械,但現在大廳裡堆滿了雜物,像個巨大地垃圾堆。唯一的區別是它沒有散發那些陳腐的氣味。
就在大廳的一腳,那個老頭懶洋洋的躺在一張陳舊的沙發牀上,他有氣無力的向舒暢指點了一下旁邊的沙發椅,而後仰臉朝天。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向自己的心理醫生傾訴。
“多少年了……我剛纔說過,時間對我已沒有意義,我不記得那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伯爵讓你們來找什麼……啊,我想起來了,他當初在尋找‘上帝武裝’,這一找便是二十多年,毫無線索。
傳說地起源是什麼?傳說中,當初吉密魑氏族屬於魔黨,但他們卻喜歡扮演秘黨成員。把魔黨的消息告訴秘黨。他們是搗蛋鬼,或者說是一羣酷愛角色扮演的人。他們喜歡扮演你的親朋好友並以詢問他人,誘使對方說出心裡的秘密,作爲人生樂趣。
他們不停的扮演着不同地角色,並以此作爲樂趣,作爲人生歷練,在不同的角色扮演中,他們獲得了無數駭人聽聞的絕對隱私。但他們並沒有保守秘密的覺悟,他們把這當作炫耀。喜歡把魔黨的秘密告訴秘黨,同時也四處散播核心隱私。
遺棄。他們的行爲受到了十三氏族共同的遺棄,無論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傾訴對象原來是個泄密者——尤其是生活在黑暗世界的人,一般不喜歡袒露自然,而一旦他們袒露,則寧願傾訴對象死了。
然而吉密魑人不是這樣,他們喜歡裝成你最熟悉的人,比如你地父親,比如你的妻子兒女,他們有一種技巧,可以減弱人的自我約束力,使人希望傾訴。
如是他們成了所有人的共同敵人……如是他們遭到了遺棄。
確切地說,那不是遺棄,而是一次謀殺,人們指定了他們乘坐的船,指定了他們的船員,指定了他們的航向,他們啓航了,結果正如大家意料,他們永遠沒有踏上陸地。
死亡就這麼簡單,丹東說的,誰要誰拿去。大家都要,如是他們必須死。
死亡究竟是怎麼發生的,現在以後無可考究,但是有一種傳說,傳說他們在航行中要路過‘冰點’,有一個滿腹怨恨地人在那艘船上,依照約定,他將在‘冰點’引爆一顆冰彈,以便與吉米里族同歸於盡。
那夥人再沒有踏上大陸,這說明計劃如期實施,整個一個氏族消失在北冰洋上,他們被永遠的封凍起來。”
舒暢想到自己路上見到地情形,他小心的提醒:“我聽說,從去年開始,或者從三年前開始,南北極當年冬季凝結的冰塊,都沒有保存到第二年夏天。
地球變熱了,從三年前開始,再沒有萬年不化的寒冰。南北極的冰塊都在加速溶解,當年凝結的冰塊已經全部溶化,而且現在,數百年前凝結的寒冰也開始溶解……
當初那些人沒有預防措施嗎?他們沒有想到:萬一行動失敗,怎麼迎接吉密魑人的報復?”
那人說到這,稍微停頓了一下,他停下講述,帶着期待的目光看着舒暢。舒暢張了張嘴,甭想說什麼,但他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有人……有人提前趕到了這裡,準備迎接他們的到來”,這番話舒暢是以不能肯定的語氣詢問對方。他似乎模模糊糊的抓住了什麼,但卻不敢肯定。
“當然有人”,對面這人用絕對不能質疑的態度回答:“這是一次孤島行動……事情的關鍵就在這兒。
有人派出了追殺者——不是一個人和一個組織,所有人都痛恨他們,但他們絕不會承認這點。於是當時的美洲大陸可以說彙集了舊世界所有的刺殺精英,或者說,舊世界的刺殺精英借這個機會擺脫了控制——用你們中國話怎麼說,這叫“鯉魚躍龍門”。
他們從此生活在這片自由的大地裡,沒有人約束,沒有人管制,甚至沒有人承認他們的存在。
但他們確實存在,他們的契約也依舊存在,這是他們獲得自由的代價——多少年過去了,雖然他們的目標一直沒有出現,但他們依然等待,等待着那人踏上這片大陸。
一旦他們踏上這片土地,你猜會出現什麼——契約自動生效,完成了契約,則意味着他們獲得完全的自由,他們的最後承諾已經履行了,他們該付的代價已經付清了……”
舒暢警覺的望着對方,調勻了自己的呼吸,輕輕的問:“你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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