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藏不住事情的性子,上次因爲趕着要回來所以沒有時間去問宋嘽這件事,現在又看見他這樣,實在是忍不住了,見恭王妃正和別人說話,她當下便向着宋嘽走來。
剛走了沒幾步,開席的時辰卻到了,她本是想坐在恭王妃身邊的,無奈蘇秦定要她坐在他身邊去,蘇九九無法,只得重新走回蘇秦身邊,坐在龍座下首的位子上,視線卻一直都在宋嘽身上。
衆人剛剛坐定,卻聽見殿外宮侍通傳:“皇太后駕到——,淳郡王駕到——”
蘇九九一愣,小聲嘀咕道:“淳郡王是誰啊?”
侍立在一邊的小月聽見了,忙附耳過來道:“就是先帝的二皇子啊!先帝的諸位皇子前些天就封王了,已經成年的皇子都回封地去了,只有這淳郡王因爲母親是皇太后,不肯回封地要一直留在京城裡,皇上也對他很是寬厚,竟允許他可以留在京城。今兒個是皇室家宴,他自然是要來的,沒想到居然還帶着之前稱病說不來的皇太后,這擺明了就是向皇上挑釁嘛!”
“皇太后稱病?這是真病還是假病呢?”
小月嗤道:“前段時間倒真是病了好幾個月,後來調養好了,但是身體一直都不好,出來參加家宴又不會費神,皇太后這分明就是不給皇上和公主面子!要我說,這稱病八成是假的,八成又是淳郡王的主意!”
蘇九九看着進來的人,微微眯眼,眼內興味十足:“淳郡王麼?他對四哥的皇位還是不死心呢!以前我看皇后娘娘不像是這麼沒主見的人,如今怎麼也由着他胡鬧了?只怕也是爲了親兒子,哼,早晚有一天也得被他親兒子拖累死的!”皇位已成定局,蘇烈再怎麼鬧騰只怕也沒有用,反而會把現有的給折騰掉,只不過這本就是她樂意看到的結局,所以也只不過是看戲罷了。
蘇烈行到跟前,躬身道:“臣給皇上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秦微微一笑:“淳郡王請起。”
然後又換蘇秦給皇太后請安,之後便都落了座,說來也巧,蘇烈正好坐在蘇九九的左手邊,等大家都坐定了,宮侍們正在逐一斟酒的時候,蘇九九卻笑道:“太后娘娘,小九在家養病數月,這剛剛病好了,沒想到先帝卻遭此劇變,也沒有進宮來探望過太后娘娘,不過,小九聽說太后娘娘身子不好,那爲何還要勉強自己來參加這家宴呢?”
大殿裡原本還有隱約的人聲嘈雜,此刻九公主一說話,衆人竟都停了話頭,大殿裡只有她清脆的聲音在迴響。衆人臉上神色不一,有垂眸緘默的,有等着看笑話的,也有怕惹事的,視線全都在兩人身上打轉。
皇太后本就是大家閨秀,更何況數十年宮中生活,早就把她打磨的沒有棱角了,蘇九九這樣暗藏譏諷的話,她也只是淡淡一笑:“九公主有心了。哀家原本是有些不舒服,不過烈兒請了太醫來診治過,現在已無大礙了,既然是皇上專爲九公主病癒準備的宴會,哀家怎能不來呢?”
蘇九九纔不管這一套,彎彎繞繞的心思她可不想猜,也懶得管,當下只是裝作不知,故意嬉笑道:“是呀,你們可都是沾了我的光呢!”
皇太后一怔,一旁坐着的蘇烈卻有些不高興了。
蘇秦把這些都看在眼裡,又怕她再說出什麼話來,雖然皇太后不會計較,但是惹怒了淳郡王又不好收場,於是對着一邊的宮侍道:“好了,開始吧。”
皇上都說了開始,衆人便都進入情緒,欣賞歌舞的專心欣賞歌舞,說話的專心說話,但是所有的人都會有意無意的看看上位者的神情,若蘇秦帶着笑意,氣氛自然熱烈,若他沒什麼表情,氣氛也會沉悶許多。
蘇九九一直沒什麼心思看歌舞,只是一直看着宋嘽,可眼眸流轉之間,卻發現還有不少人都在有意無意的看宋嘽,而有一個人更是肆無忌憚的一直盯着宋嘽。
這個人便是她旁邊的蘇烈。一年多未見,他成熟了不少,可眉宇之間陰翳卻重了許多,看的人極爲不舒服。
“九妹妹怎麼一直盯着二哥看呢?莫非病了一年多,腦子糊塗,不認得二哥了麼?”蘇烈眼神陰狠冷厲,臉上卻帶着十分笑意,怎麼看怎麼都可惜了那張陰媚的臉。
蘇九九皮笑肉不笑:“我聽說淳郡王也病了呢!要不是我盯着淳郡王看,我還以爲淳郡王的眼睛瞎了,不認得我了!”
蘇烈冷笑一聲,看見她眼中的得意之色,心中亦是嗤笑,不願跟她有無謂的口舌之爭,視線一轉,看着恭王妃身邊的宋嘽低聲笑道:“那個人是誰?難道席玉還有個弟弟?——九妹妹,記得當初,本王聽到的版本是,恭王府的管家莫名其妙的從牢中消失了,而九妹妹也就跟着病了,病得不能見人了,如今九妹妹病癒,身邊又跟着這樣一個人,莫非這人有人尋了來孝敬九妹妹的麼?哎喲,怪不得九妹妹如今這樣容光煥發呀!”
蘇九九心中一驚,可這驚並不是爲了蘇烈的話,而是她終於想到她心中那莫名的不對勁是什麼了。她一直就覺得媽媽把宋嘽帶來宮裡不是明智之舉,卻又找不出一個理由來,現在她終於發現不妥在哪裡了,就是宋嘽的長相,他實在很像席玉,媽媽把他帶來,分明就是把宋嘽往火坑裡推,在衆目睽睽之下,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情。因爲當年席玉的莫名失蹤是因爲她的‘生病’纔不了了之的,若她‘病癒’,有心人一定會利用宋嘽又來大做文章,而今她雖然不懼怕這‘有心人’,可終究不願看到宋嘽無辜受到牽連和傷害。
眼下叫宋嘽回去已經是不可能的了,這又是蘇秦費盡心思爲她準備的接風洗塵的宴會,她不能當衆發脾氣,可蘇烈的話又實在叫人難以忍耐,不過她也不再是一年前被人欺負的小姑娘了。
蘇九九對着蘇烈微微一笑,貼近蘇烈的耳邊,一字一句道:“二哥哥前段時間的病只怕很難過吧?二哥哥不覺得自己和太后病的很奇怪嗎?爲什麼太醫治了好幾個月都治不好,可是卻又漸漸好起來了呢?——二哥哥不知道,那我來告訴二哥哥好了,我呀,是不希望看到二哥哥這麼快就死掉的,那多不好玩兒呀!所以呀,我給的藥量很少,你不會死,只不過會難受好幾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