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雨見衆臣皆一言不發,轉而又對楊難當笑道,“且不論我應天道而守護仇池。便是如今北魏和南宋,也只忌憚我一人。你若做了國主,北魏和南宋隨時會來進攻,到那時,你當如何?”
邀雨此話一出,地下的百姓就亂了套,這麼多年,仗是打不完的打,好不容仙姬以神力震懾敵國,能讓他們過一過安生日子。要是楊難當做了國主,豈不是又要打仗?
“武興楊氏不能爲王!”
“仙姬纔是受命於天!”
“就是就是,楊家已經叛國而逃,怎麼還能讓楊氏人繼續做國主?”
很快百姓便一邊倒地站到了邀雨這邊。
“大家稍安勿躁!”楊難當攤開雙手於空中向下壓了壓,示意衆人安靜,“我繼任國主之日,便會封仙姬爲女國師,賜居宮中,繼續守護仇池!”
邀雨差點沒忍住質問他,你腦子灌水銀了?我憑什麼替你看家護院!還賜居宮中,一個跟他爹一樣大年紀的人了,還想不明不白地霸着她,真是噁心至極!
不等邀雨再說話,楊難當先上前一步小聲威脅邀雨道,“前右相被處死時,他的謀士範倪被閹割成了宦官,如今就藏在樑翁府中。你若不想冒充仙姬的事情敗露,就老老實實地支持我成爲國主。”
楊難當說這話時,平庸的臉上居然出現了一抹狠厲,總算讓這人的長相多少被邀雨記住了一些。
“冒充?”邀雨冷笑,“看來也是時候該讓你們這些愚人清醒清醒了。”
邀雨望了一眼祭壇左側的日晷,正是時候。
只見她雙臂展開,任風鼓動寬大的袍袖,掌心朝天,緩緩高舉,“昊天在上,本宮受天命鎮守於此,今日卻遭人逼迫,還請昊天明示,可否將國主之位傳於此人?”
原本聽說楊難當要封邀雨爲國師,祭壇下的百姓便都有所動搖。在他們心中,女子總歸是不能稱王的,如果能有一位楊姓的國主,再有邀雨做國師,那纔是陰陽和諧,天下正道。
此時百姓們見邀雨祈求蒼天給與啓示,也都紛紛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就在秦忠志有點擔心天象不會出現異樣時,天狗食日開始了!
原本掛在天上明晃晃的太陽,竟然離奇地似被什麼東西吃掉了一樣,一點一點被蠶食消失。日爲君,君主陽。陽氣被食,則君命有危,大不詳!
“天狗、天狗食日了!”
“這是凶兆啊!”
“不詳!大不詳啊!”
“快點敲鑼救日!快!”
祭壇之下一片混亂。百姓們到處找着能發出響聲的東西拼命敲擊,想用噪聲嚇走天狗來拯救日頭。可是日食並沒有停止,很快地,整個天空都黑了下來,突然間白日裡竟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祭壇上的楊難當也沒想到會出現這種變故,他以爲自己抓住了邀雨的命門,誰曾想邀雨竟請來了天相示警!
就在他震驚渾噩之時,子墨趁着天黑,將兩顆用雞腸包着的小血泡,輕輕地彈到了楊難當懷裡的楊氏祖宗牌位之上。
這些是原本就商量好的,就算天狗食日不出現,秦忠志也會在一邊胡說一頓,吸引注意,讓子墨彈出血泡。以秦忠志那張嘴,估計刮陣風也能被他說成是有妖氣。
等日食過去了。百姓們嚇得紛紛跪在地上朝邀雨磕頭。原本站在楊難當這邊的臣公也都紛紛下跪,生怕邀雨一發怒招個雷來劈了他們!
“你們快看!”秦忠志突然高聲大喊,
“楊氏祖宗牌位留出血淚了!這是祖宗們不滿不肖子孫倒行逆施,不顧百姓安危以謀私慾,這是祖宗顯靈了啊!”秦忠志說完就對着牌位猛一頓磕頭,很快額頭就磕出了血。
邀雨心中腹誹,秦忠志這戲演得也太過了。
她哪知道這是秦忠志聽到楊難當說,右相的謀士範倪還活着,生怕邀雨秋後算賬,先演一出苦肉計給邀雨看呢!
原本臣子中唯一還站着的樑翁,此時見到流下“血淚”的牌位,膝蓋一軟,“撲通”跪倒在地,老淚縱橫地喊道,“老國主啊——”
楊難當這個被多方利用的小丑,就這麼匆匆地下了場。他當然不會被殺死,畢竟他也是楊氏族正的兒子。邀雨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就是泄露了情報的內鬼。
只是楊難當也不會好過到哪兒去,這個有礙國運的災星,將被永遠地囚禁起來。
邀雨在離開祭壇時,冷冷地掃了一眼俯跪在地的衆臣。
最後她只對樑翁道,“蓬萊宴的事,就不勞樑翁費心了。本宮會讓右相另行招募人選。對了,聽聞前魏皇身邊就有個得寵的閹宦,整日裡興風作浪,咱們仇池可要防患於未然。您家中若是有此等無根之人,還是早早料理了的好。”
樑翁垂首而跪,此時他懊悔地閉上眼,心中嘆息,還是被發現了。
這一次天狗食日,國中無人再敢對邀雨的仙姬身份有絲毫懷疑。不少百姓更是直接在家中爲邀雨立了長生牌位, 日日叩拜。
而邀雨藉此不但打擊了樑翁爲首的一衆老臣,更是有了藉口將秦家子弟和父親送來的人招入朝中。
原本邀雨想立刻就將準確預測出天狗食日的姜老先生請入朝中。可等秦忠志回到自己府中去請人,卻得知人已經跑了。
邀雨立刻派人四處查探,可整個仇池和周邊都找遍了,愣是沒人再看見這位姜老先生。
楊難當之事過後,朝中一時間爲邀雨命令是從。
眼看離五月五日之約就要到了,胡夏卻在這個時候派來了議和使臣。
胡夏議和早在邀雨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想到胡夏能請到北魏的使者一同前來。而那北魏使者,竟是女扮男裝的嬌娘。
“北魏節度使雲崢拜見仇池護國仙姬。”嬌娘上前像男人一樣行禮,可一些女兒家的姿態卻是怎麼也掩蓋不掉,倒是把邀雨逗樂了。
寒暄之後,邀雨屏退了衆臣,只有子墨在身邊陪同。
邀雨走下殿,牽了嬌娘的手到偏殿坐了,邊走邊問,“可是拓跋破軍讓你來的。”
嬌娘搖頭,不着痕跡地將手抽了出來,“是奴家自己要來的。上次送給仙姬的禮物,原是想幫仙姬回家的,卻不想在別處幫了仙姬。所以嬌娘才向將軍討了這個差事,還希望仙姬能賣個面子給奴家。”
邀雨聽她左一個仙姬,右一個仙姬,叫的生分的緊,知道她心裡是怪自己了。胡夏失利,雖不是拓跋破軍的過錯,卻明裡暗裡都與他脫不了關係。怕是拓跋破軍此時在北魏也如坐鍼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