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雨試了幾次,才慢慢將一部分草灰控制起來。
黑乎乎一團的草灰,似乎被一層薄膜包裹着,一點點隨着邀雨的手勢旋轉。檀邀雨緩緩起身,小心地帶着這一團草灰回到地宮的走道里。
她帶着草灰一路向前,然後在離地宮口二十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由於地宮的入口是傾斜朝下的,站在上面的人因視線被遮擋,其實看不到裡面多遠。這一點,在地宮裡生活了十年的檀邀雨最是清楚不過。
她緩緩運氣,然後猛地將草灰團順着走道打了出去。可巧那監視邀雨的內侍不放心,正探頭進來看,結果就被草灰呼了一臉。
內侍先是嗆得直咳嗽,隨即想起這東西有毒,草灰之下的臉都白了!
他再顧不得其他,等走道中菸灰消散了,就趕緊衝進地宮。見檀邀雨正在銅盤面前打坐,趕忙上前連連磕頭。
“仙姬娘娘,您救救奴才。奴才被菸灰給撲了一臉,中了毒。奴才還不想死啊!您救救奴才吧!”
一聲似有若無地嘆息聲傳來,邀雨緩緩睜開雙眼,“本宮都已經叮囑過了,怎麼還要冒險?”
她順手將自己剛用地上泥巴搓成的泥巴丸子遞了過去,“將這藥丸吃下去,便可抑制毒性。稍後再吃些巴豆,將毒排出體外,便可性命無虞了。”
內侍想都沒想,一口就將泥巴丸子吃了,還不停地向邀雨叩頭道謝道,“多謝仙姬救命之恩!”
邀雨閉上眼,一邊繼續假裝作法,一邊幽幽道,“本宮也只剩這一顆解毒丸了。若是再莽撞行事,也莫要再來求本宮了,直接去料理後事就好。”
內侍聞言一凜,又忙點頭哈腰地道,“喏,喏。奴才這就帶人站得遠遠的,免得他們再給仙姬添麻煩。”
檀邀雨輕聲“嗯”了一下,聽見腳步聲響起,她才偷偷睜開一隻眼,見內侍正慌慌張張地往外走,生怕再被這地宮裡的毒煙給波及了。
確認他走了,邀雨知道時機已經成熟,一個騰身站起來,開始四下查看。
她擔心拜火教的人會在這祭壇中設有機關,特意將四周的牆壁都檢查了一遍。
確認光潔的青石板牆上,
連個孔洞都沒有,她這才放心地走到一個牆角。
邀雨清楚地記得,當時兩頭獵犬反覆在這附近嗅來嗅去,若是不出意外,這個牆角下肯定就埋着拜火教的東西。
可事情顯然沒那麼簡單。當檀邀雨用匕首在牆角挖出了一個半臂深的洞以後,她依舊什麼都沒有發現。甚至連帶血的土層都沒見到。
檀邀雨將挖出來的土又鬆鬆地填了回去,怕被人看出端倪,又將最表面的一層土拍平了。隨後她回到銅盤那,又運了兩次草灰吹出地宮。
此後兩日,檀邀雨每天都在重複同一個循環,燒草,吹草灰,挖牆腳,再吹草灰,然後在每一日的結束時,感到深深的鬱悶……
真的是很鬱悶。邀雨確信自己找的地方沒錯。她甚至用匕首輕輕敲擊石壁,發覺這裡的回聲明顯比其他牆壁空洞一些,說明這牆的後面必然有暗室。
牆角的坑已經齊腰深了。監視她的那個內侍,因爲怕死所以吃了太多巴豆,這兩日人都要拉脫形了。
其他的人見狀更加不敢靠近地宮,以至於邀雨挖起洞來都有些肆無忌憚了。
只可惜力氣花了不少,依舊沒什麼發現。
在確認土坑裡和牆壁上都沒有機關後,檀邀雨決定不再費力地去挖了。
拜火教的人肯定要經常出入這個密室,那機關就應該設在更加明顯的地方。否則每次都這麼挖坑的話,估計他們至少得養只穿山甲。
明明同寶藏就只有一牆之隔,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過去的辦法。還有比這更讓人沮喪的狀況嗎?
邀雨甚至覺得,不如現在就幫魏軍開城門,等大軍打進來,她趁亂直接將這石壁砸穿了,也好過自己這麼無止境地挖洞。
——分界線——
當邀雨在皇宮點起第一縷信煙的時候,負責登高監視城中動靜的探子就立刻來稟報了拓跋燾。
拓跋燾帶着這個消息,緩步來到了軟禁秦忠志和祝融的帳篷裡。
祝融一見拓跋燾進來,便氣憤地直噴鼻息。秦忠志卻怡然自得地安慰祝融道,“先彆氣。某瞧着,魏皇今日一定是有好消息帶給咱們。”
拓跋燾見秦忠志正在煮水,準備烹茶,便不客氣地在他對面坐下,手指有節奏地敲擊着案桌,“秦相考慮的如何?可要同朕聯手?”
秦忠志不疾不徐地爲拓跋燾也放上一個茶碗,隨後道,“魏皇還請再耐心等等,這水馬上就要燒開了。”
拓跋燾冷眼掃了下那漸漸冒出熱氣的水壺,隱隱透着些不耐煩道,“秦相應該知道,朕沒時間同打啞謎。如今箭在弦上,只等點頭。”
秦忠志一張狐狸臉笑得見牙不見眼,“非是外臣刻意同魏皇顧左右而言他,而是早在陛下第一次問外臣時,某就已經給出了答案。 而這答案也不可能有任何改變。”
拓跋燾同秦忠志對視,微微皺眉道,“諸侯小國的丞相,便是掌控朝堂又能如何?朕知道們這般的文臣,總想着名留青史。有了自己的封地,不僅可以得償所願,就連們秦家也會跟着飛黃騰達。”
此時水壺中的水滾了,秦忠志便將水壺從紅泥小爐上拿下來,擱在一側等它放涼一些。
秦忠志頗爲誠懇地道,“外臣很感激陛下爲某設想得如此周全。只是某同仙姬,份數君臣。君臣有別,臣可以諫言,君也應該聽取。可從古至今,只有那一心謀反的權臣,纔會擅自替主君做主。而某,連一絲忤逆仙姬的心思都沒有。”
秦忠志行雲流水般,用竹筒做的茶勺,往小茶壺裡放了些茶葉,若不是他那張狐狸臉,這番舉止應該是十分賞心悅目的。
秦忠志微微嘆了口氣,“男女之事,譬如陰陽之法,最是玄妙。您有意於仙姬,這本並無不妥。可一旦在您的情意上摻雜了其他諸如國事、抱負和利益的雜質,那您便也不能指望仙姬能單純地迴應您的愛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