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少林,大雄寶殿,端坐於蓮臺之上的‘心月蓮菩薩’驀然睜開眼,滿懷疑惑的看向寺廟外那漸被夜色籠罩的世界。
朝廷聚集的兵馬,此時就頓兵在距離嵩山大約六十里的登封城。
他們的數量並非是之前傳聞中的五萬,而是足足十二萬。
其中三萬人,還是從漠北得勝歸來的‘三千營’,足足三萬人的具裝鐵騎。
他們還攜帶了將近八十門的紅衣大炮,還有大量的佛郎機炮與虎蹲炮。
朝廷的少傅于傑也於今日清晨時分,率領十數名天位進駐登封城,其中就包括了新近降服大晉的蒙兀國師阿巴師。
可從清晨直到夜間,這十二萬兵馬都留駐於登封城內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要出城圍山的跡象。。
“奇怪!”
在一日之前降臨於世的多聞天王‘毗沙門天’此時也眉頭輕蹙,看向了遠處的登封城:“這凡人的朝廷,是真打算在八月初一攻伐嵩山?”
禪宗首座釋空信則是滿頭大汗:“天王殿下!弟子打聽到的消息就是如此,晉軍各部接到的軍令就是八月一日的上午聚兵登封休整,至傍晚日落時分出城作戰,說是要火燒嵩山。”
“我不是懷疑你的消息!”
多聞天王搖了搖頭:“吾有多聞神通,能夠聽得到那些晉軍將士在想什麼,他們接到的軍令確實就如你所言。可問題是他們現在做的事情,更多是爲守城,而非是攻伐嵩山。”
多聞天王的原身是身毒一地的財神,有着護持衆生資糧之力,別名施財天,可他同時也是軍神,能夠制服魔衆,通曉軍略。
所以心月蓮菩薩聽到這裡,就不禁面色微變:“他們做的準備是爲守城?毗沙門天你確定?”
心月蓮掌握着心靈秘法,在佛門六大神通中的‘他心通’上的造詣登峰造極,也能監聽晉軍將士的心聲,所以一直都不覺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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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心月蓮胸內的不安之意驀然滋長。
多聞天王一聲失笑:“我好歹也是一位軍神,還不至於連這朝廷兵馬的攻守之略看不明白。他們將那麼沉重的大炮堆積於城牆之上,根本就沒打算將之卸下來。那些晉軍大將,還在想方設法的加固城牆,這分明是在防備我們過去攻打。”
心月蓮菩薩霍然起身,然後眸色變幻不定。
她凝神看了遠方的登封城一眼,過了許久時間才語聲凝冷道:“我不打算再等下去,準備直接殺入晉人的京城,去取李軒的性命,你們以爲如何?”
旁邊的大司命,當即眉眼微揚,面現出幾分興致昂揚之色。
不過接下來,她卻見旁邊一位手執蓮花,頭頂寶塔,身如閻淨檀金色,彷彿天女形象的菩薩微一搖頭:“沒興趣,今日我摩利支降臨於此,只是爲消弭此番的法難佛災,而非是殘害凡世的生靈,與凡間王朝爲敵。”
這位正是今日降臨嵩山的佛門兩大天王之一——摩利支天!
也被稱爲摩利支天菩薩,是佛門冊封的‘二十諸天’之一,掌握着隱遁與消災的力量。
傳聞這位菩薩有大神通自在之法——常行日前,日不見彼,彼能見日。無人能見,無人能知,無人能害,無人欺誑,無人能縛,無人能債其財物,無人能罰,不畏怨家,能得其便。
心月蓮菩薩聞言不禁皺眉,看着這‘摩利支天菩薩’。
她心裡對這‘摩利支天’,原本是頗爲期待的。
據她所知,這位菩薩的真靈元神,正通過秘法轉世輪迴於人間,用於體會人間八苦中的‘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以增進其佛法修爲,彌補她的修行缺失。
所以如今佛門的‘二十諸天’與衆多菩薩中,只有摩利支天能夠將她全部的力量降臨人間。
只需摩利支天出手,即便是這世間的聖天強者,大帝之尊,也難以抵禦她的刺殺之術。
旁邊的多聞天王也搖着頭:“此策不妥,一旦強攻京城,凡人難免死傷,這有違我佛門根本教義。且我們一旦離開嵩山,登封城的大晉軍馬又突然開始攻山,我們又該如何是好?”
心月蓮菩薩不由一聲輕哼,眼中略生不滿之意。
不過她也料到‘摩利支天’與‘毗沙門天’不會爲她火中取栗,招惹香火願衆與人間龍氣反噬,所以不甚在意。
只憑此刻降臨嵩山的衆多阿羅漢與金剛,還有她攜來的三件僞神寶,取那位大晉汾陽郡王的性命輕而易舉!
“那麼就請二位留守嵩山!”
心月蓮遙空望向了大晉京城:“就由本座領諸羅漢,諸金剛往京城一行。我會讓這凡間的朝廷知道,我佛之法不但有庇佑世人的仁德慈悲,也有衛道伏魔的雷霆手段!”
此時的心月蓮,卻未注意到身邊的摩利支天正微微凝眉,同時悄無聲息的握緊了她手中的‘無憂樹’。
也就在這一瞬,心月蓮菩薩忽然面色大變,她驀然擡頭,看向了域外太虛。
“李軒!該死!”
心月蓮菩薩發出的聲音,飽含着咬牙切齒的味道。
然後她整個身軀就癱軟了下來,化作幾十枚千年心月蓮的蓮子墜落在地。而心月蓮菩薩的本體真靈,則飛空而去,一瞬間就不知去向。
此時這大雄寶殿內的衆羅漢,衆金剛不禁神色錯愕,面面相覷。
在場的兩位天王,‘摩利支天’與‘毗沙門天’也無比驚訝的相互對視了一眼。
就在心月蓮本體真靈離去之後,那被矇蔽混淆的天機也被撕開了一線。
二人都感應到些許異樣,可這卻讓他們更覺震驚。
釋空信看着那蓮臺上墜落下來的蓮子,不由一陣茫然不解:“二位天王,請問心月蓮菩薩這是去了何處?”
不該是趕往京城,剷除李軒這個罪魁禍首嗎?
大司命也同樣迷惑,她的靈識感應,已經發現心月蓮已經徹底離開這個世界。
“心月蓮已迴歸‘淨心無漏世界’。”
摩利支天菩薩站起了身,她的神色有些複雜:“那位汾陽郡王竟率領三萬大軍跨越百八十萬裡無垠太虛,攻打她的淨心無漏世界。”
這一瞬,這大雄寶殿中包括釋空信在內,所有的佛修都爲之震撼失神。
多聞天王‘毗沙門天’也一聲嘆息,面含震撼之色:“的確如此,這位汾陽郡王,真是氣魄超絕!”
此時在殿中,傳出了一個洪朗的聲線:“可我聽說心月蓮菩薩,有十二萬鬼神衆,在仞利天征伐四方,所向無敵,討平了無數邪魔。在她的座下,還有六阿羅漢,十九金剛果!
李軒只以三萬大軍,不遠百萬裡遙攻淨心無漏世界,這豈非是自取滅亡,自尋死路?爲何兩位天王,卻反倒對其人讚佩有加?”
多聞天王‘毗沙門天’遙空看了此人一眼,發現那正是汝州善信寺的方丈釋靈通。
此人對他還算恭敬,歲時供奉都不缺。
唯獨其性情貪婪,假神明之名誆騙信徒,刮信徒之財以自肥。
毗沙門天有些不喜,可隨後卻微微一嘆。
他們佛門要想廣傳佛法,偏偏就離不開這些人。
毗沙門天不由想起了佛祖那盞‘八寶功德燈’內,那條一直在偷吃燈油的老鼠,不由暗覺無奈。
以佛祖之能,難道還能察覺不到嗎?
問題是投鼠忌器,殺了這老鼠,燈也會毀掉;可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燈還能夠使用。
放諸如今的佛門,也是一樣的道理。
多聞天王於是神色冷冽的看了釋靈通一眼:“方纔吾以神通知悉,李軒已於淨心無漏世界,將心月蓮的十二萬鬼神衆全數蕩平!心月蓮的佛宮,也已距離破碎不遠。”
這一瞬,這大雄寶殿內的衆多佛修都氣息一陣僵滯,再說不出話來。
多聞天王隨後又轉望釋空信:“我勸你們做好準備,如果心月蓮迴歸之後,能擊退李軒的進犯,那自然一切無妨,這場佛災法難可盡數消弭。
可如果她辦不到,那就一定是隕落之局。你們的力量,只怕不足以在凡界與他抗衡。而諸天王,諸羅漢,諸金剛,只怕也不會再輕易下界。”
釋空信的身形微顫,面色蒼白如紙。
他明白多聞天王的意思,面對一個能夠跨越無垠虛空,直擊所有人的佛國根本,並將心月蓮菩薩誅滅的存在,所有的神佛在降世之前,一定會三思而後行。
這會讓凡界佛門,徹底失去對抗朝廷,對抗李軒的資本。
此時的釋空信,只有一個念頭。
他只希望心月蓮菩薩能夠成功將李軒那魔孽擊退,將之誅滅,讓他萬劫不復!
否則此地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將付出代價。
※※※※
在‘淨心無漏世界’,滑翔於空的七艘雲中戰艦正在猛烈開火。
船舷兩側的六百門‘架退式線膛炮’與二百八十門‘紅衣大炮’,正在噴吐着一條條致命火舌。
隨着那刺目光焰與硝煙,無數的散彈與開花彈以披靡之勢,橫掃着周圍潮涌而至的金石傀儡。
那就如死神的鐮刀,所過之處,收割着周圍中的一切。
在天庭軍陣的前方,則是持續不覺的‘砰砰’聲響。
蘭御雖然沒有下達齊射的指令,可這兩萬七千天兵卻在以固定的節奏開火。
所有瞄準,扣動扳機,退彈,裝彈的過程整齊劃一,不差毫釐。
這也讓他們形成了最密集的彈雨,逐漸將前方的那十二萬‘佛軍’屠戮一空。
只有一部分及時撲倒在地的佛軍倖免於難,他們藉助掩體,得以避開那密集的彈幕。
不過那一千多門野戰滑膛炮,還在肆意轟擊。那些開花炮彈從空中墜落,然後從內部爆裂開來,數十上百的彈片橫掃四方。
而此時的白色佛宮雖然大體上還是完整的,可外面的梵文結界卻都是殘破不堪,千瘡百孔,早已不成形狀。
當心月蓮菩薩不惜消耗根本精元,真靈在一瞬間橫跨虛空而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副讓她目眥欲裂的景象。
隨着心月蓮的靈念掃過戰場,她只覺眼前一黑,元神幾乎短暫失去意識。
她的護法佛軍——
“怒獅!吾的鬼神衆何在?”
這一瞬,她都有生撕了怒獅的想法。
不過這個時候,心月蓮已經無暇顧及怒獅。
只因一道裹挾十二條紫金巨龍,夾含着帝王之威的恢弘刀氣,正從對面凌空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