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程夢溪住的院子,黎翊炎沉默良久,微微嘆了一口氣,對着身後的季明道:“你派人去通知成國公吧,若是成國公心中有她,想要接回去,本王不會反對,若是他不願意接回去,本王也定然會照料的。”
季明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側王妃那裡呢?”
黎翊炎的眼中升起了荒涼之意,想到寧雲莜的容顏,他只覺得心痛難抑,只是,現在面對這樣的程夢溪,他又怎麼可能那麼自私的給她所有。
良久,黎翊炎道:“暫且先不理會雲莜吧,晚些時日,本王自會與她說清楚的。”
季明點了點頭,便去成國公府中通知了。
想到黎翊炎和程夢溪的種種,寧雲莜只覺得心中悶得慌。
思索了片刻,想到黎翊炎提及自己母妃時候的樣子,寧雲莜還是忍不住心中一軟,打算進宮了。
寧雲莜稍稍整理了一番,便帶着解藥進了宮,若是進宮,定然是不能直接去看蘭太妃的。
寧雲莜便徑直去了皇后的新華宮。
這一次對於寧雲莜的到來,皇后卻已經沒有了以往的熱情。寧雲莜自然是知道爲什麼。
上一次黎翰宇意外受傷,明眼人自然都知道皇上是因何受的傷。既是如此,那麼皇后對寧雲莜的態度,自然是冷了三分。
但是寧雲莜卻依然是沒有察覺的模樣,對着皇后一口一個皇后姐姐,叫得姐妹情深。
兩個人各懷心思的聊了許久,寧雲莜才說明來意:“皇后姐姐,近日王爺對我都沒了心思,我倒想着做些事情來討王爺的歡喜。因此,我想多進宮陪陪蘭太妃。”
說着,寧雲莜故作感傷的嘆道:“王爺到底是和蘭太妃母子情深,若是因爲我陪着蘭太妃續續話,王爺重新對我新生好感,即便是不如從前,我也是知足了。”
雖然皇后心中並不喜歡寧雲莜,但是聽到寧雲莜的這一番話,卻有了一種感同身受之感。
更何況,皇上的意思便是讓睿王知道蘭太妃中毒一事,自然是沒有隱藏的道理。
皇后勾脣一笑道:“自從先皇逝世,蘭太妃便一直在宮內的庵內誦經唸佛,若是妹妹想要多多陪着蘭太妃,常來宮中走動便是了。”
寧雲莜聽到皇后的話,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色:“皇后姐姐可是說真的?”
皇后臉上的笑容燦爛幾分,道:“自然是真的,你若是因爲這份孝心,使得睿王回心轉意,那倒真是好事一樁了。”
寧雲莜的臉上露出了嬌羞的神情,心中卻是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兩人又絮叨了幾句,寧雲莜便拜別了皇后,去了蘭太妃所在的靜心庵。
或許真的是爲了靜心,這靜心庵修建在皇宮內較偏遠的角落裡,四周都種滿綠竹,倒是顯得雅緻幽靜。
只是寧雲莜在走上去往靜心庵的路上,就感覺到了不少暗處的氣息。寧雲莜的眸光一沉,看來黎翰宇還真的是在蘭太妃身上下了不少心思。
單單是這暗處的守衛,怕都是不少的人了。
到了靜心庵門口,寧雲莜便站定了腳步,任宮人進去通傳。
片刻,宮人便出來,讓寧雲莜入內。
寧雲莜走進庵內,便見到了穿着素色衣衫,正在禮佛的蘭太妃。
單從黎翊炎的容貌來看,便知道蘭太妃是怎樣容顏絕色的女子。眼前的女人,四五十歲左右,但是面容依然精緻,唯一看出年紀的就是眼睛。
那雙眼睛似乎是經過時間的沖刷,此時有了一種歲月的沉澱之感。
見到寧雲莜,蘭太妃的眼眸中便浮現了笑意,她走過來極親切的握着寧雲莜的手道:“你便是雲莜吧?”
寧雲莜卻因爲蘭太妃眼中慈愛的笑意微微一怔,頓了頓才點了點頭。
蘭太妃臉上的笑意更燦然了幾分,道:“這些日子,炎兒來看我的時候,都會提起你。我便想着,這側妃,能讓我兒心動,定然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今日一件,果真是如此。”
蘭太妃的話語中,絲毫聽不出虛假奉承的意味,反倒是滿滿的帶着對晚輩的寵愛。
因爲這樣的態度,寧雲莜對着眼前的蘭太妃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許是因爲對寧雲莜的喜愛,蘭太妃便一直拉着寧雲莜閒話,說的都是些黎翊炎小時候的事情。
寧雲莜聽得心情倒是放鬆了幾分,原來黎翊炎那種冰山臉,是自小養成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蘭太妃微微嘆了口氣道:“先皇還在的時候,對哀家和炎兒都甚是寵愛,但是卻也因爲這樣,炎兒在宮中受到各種迫害。所以,才養成了那般冷傲的性子。”
說着,蘭太妃握住寧雲莜的手道:“但是炎兒的心不壞,你便好好陪着他吧,忍得他那樣的性子,便能看到他的好了。”
寧雲莜聞言,點了點頭。
蘭太妃又拉着寧雲莜閒話了片刻,臉上便露出了有些虛弱的笑意,道:“哀家的身體是越來越不行了,這隻和你說了一會兒話,便覺得乏了。”
寧雲莜一驚,連忙問道:“母妃,你沒事吧。”
蘭太妃笑了笑:“都是些年紀大了的人的毛病,沒有大礙,你既是陪我講了這麼些的話,想必也有些乏了,那你便先回去吧。”
寧雲莜看着蘭太妃的笑意,只覺得心中一緊,但還是點了點頭。
頓了頓,寧雲莜道:“母妃,雲莜聽王爺說,您向來喜歡品茶,因此這次來,特意給您帶了些上好的碧螺春,您定然是要記得日日飲一些。”
說完,寧雲莜便示意楊梅將茶葉遞了過來。
這些茶葉在製作過程中,都是參入瞭解藥的成分,寧雲莜在入宮前便想着,若是告知蘭太妃飯菜中有毒,蘭太妃定然就明白了黎翊炎當先的處境。
做母親的,沒有不是以兒子爲先,蘭太妃愛兒子心切,難免會心中不安。既然如此,那便瞞着吧。
蘭太妃的笑容中帶着幾分欣慰之意,道:“這喝茶的習慣,是先帝在的時候,日日陪着先帝飲茶養下來的,倒是難爲了你和炎兒放在了心上。”
蘭太妃收下了茶葉,臉上帶着喜悅的笑意,那樣的笑意,讓寧雲莜原本有些煩悶的心情,倒是不自覺的舒緩了些。
眼看着蘭太妃愈發的乏了,寧雲莜便將蘭太妃送進臥房休息,然後便告辭離開了。
寧雲莜回到碧雲閣,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正準備用晚膳,便見黎翊炎走了進來。
或許是因爲體內的毒素尚且未解的緣故,黎翊炎的臉色尚且有些蒼白,臉上更是帶着略顯疲倦的神色。
黎翊炎一進屋內,目光便落在了寧雲莜的身上。那樣灼灼且飽含深意的眸光,讓寧雲莜忍不住別開了頭。
兩人沉默了片刻,寧雲莜終究是忍不住打破了尷尬,開口道:“解藥已經給母妃送過去了。”
黎翊炎聞言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嗯,謝謝。”
看到黎翊炎這般,寧雲莜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我並沒有直接告訴蘭太妃飯菜中有毒一事,只是將解藥加在了茶葉中給蘭太妃。”
說着,寧雲莜唯恐黎翊炎擔心,連忙解釋道:“既然黎翰宇只是給蘭太妃下的慢性毒,想來也不是想要蘭太妃的性命,只是想以蘭太妃要挾你罷了。若是有解藥,蘭太妃在短時間內定然是不會有性命之憂的。”
說完,寧雲莜擡眸看黎翊炎的臉,唯恐他出現難以抑制的情緒,大夫說過,若是情緒激化,會加速毒發。
好在黎翊炎的臉上並未出現憤怒的情緒,聽寧雲莜講完,黎翊炎只是勾脣露出一個苦笑道:“母妃愛茶,若是解藥在茶裡,想必是沒什麼大礙了。”
說着,黎翊炎頓了頓,接着道:“母妃一直憂心本王,若是能讓她少些擔心,自然是好的。”
寧雲莜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兩人又是一陣沉默。
片刻,黎翊炎的神色中似乎有些無奈,他擡眸看着寧雲莜道:“雲莜,夢溪的事情,想必成國公府已經知道了,不出三日,成國公定然是會來睿王府。”
說着,黎翊炎頓了頓,似乎是接下來的話,讓他有些難開口。
沉默片刻,黎翊炎還是道:“你且小心些。”
寧雲莜心中自然是知道程夢溪的來頭,如今程夢溪成了這幅樣子,成國公自然是會來查明情況的。
說是來關心程夢溪,想必最終,還是爲了給她些顏色看看吧。
寧雲莜垂眸,輕輕應了聲道:“雲莜知道看,謝王爺關心。”
聽到寧雲莜的話,黎翊炎的臉上露出了勉強的笑意。黎翊炎點了點,道:“既是如此,那你便早些休息吧,不要忘記了明日早晨,後山上的陌家軍。”
黎翊炎說完,見寧雲莜認同的點了頭,便轉身離去了。
冷峻的身形,即便是旁邊站着季明,寧雲莜也覺得黎翊炎的背影,在清冷的月輝中,無比落寞。
寧雲莜不禁心中一緊,若是沒有她,恐怕此時的黎翊炎,尚且是以往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王爺。
但是如今,他的母妃中毒,他的王妃也癡癡顛顛。這樣的境況,哪怕是強大如黎翊炎,也難免會覺得無奈吧。
想到這些事情,不論怎樣都是有她的責任的,寧雲莜便始終覺得心中有所虧欠。
用完晚膳,寧雲莜便讓楊梅等人下去了。換好寢衣,便躺在牀上。
心中算着時間,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寧雲莜便睜開了眼,一雙眼睛,在黑夜中帶着幾分光亮,炯炯有神。
用着和上次相同的方式,寧雲莜不費吹灰之力跑出了睿王府。
雖說此時的天色已晚,但是都城之內,凡是有煙街柳巷的地方,都是一派的燈火通明。
寧雲莜在一片煙花場所中,拐了幾個彎,便道了這京城之中的第一樓,天一樓。
天一樓表面上同其他妓院自然是差不多的,但是根據景雪青的透露,這天一樓暗中,便是前朝周朝遺民的情報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