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愣住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上面端坐的攝政王竟然就是昨日那個對自己慷慨解囊的佘公子?
佘政?這不就是攝政王的諧音嗎?
柳永此時這才恍然,暗罵自己沒腦子,昨日竟然攝政王當面都不知道,真是太糊塗了!
端坐在臺階之上的江川今日一身親王朝服,頭戴翼善冠,與平日裡的軍裝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他自然看到了站在新科進士第一排的柳永,也看到了他的驚愕,不過微微一笑,卻也沒有任何的特別反應。
“殿下,本次恩科共取士九十八人,今日奉旨覲見,請殿下訓示。”作爲內閣首輔的夏俊澤,也是這次恩科的主考官開口高聲道。
“諸位辛苦了。給諸位大人賜坐。”江川沉聲道。
自有一羣小太監悄無聲息的從門外搬進來幾把椅子放在大殿一側。
夏俊澤幾人謝恩後端端正正的一人放了半個屁股在椅子上。
“諸位新科進士都年輕力壯,多站一會也無妨。”江川看了看那些依然站着的士子,微微一笑道。
士子們自然不敢有二話,都乖乖的站直身子。
“如今天下的局勢諸位也都清楚一二。朝廷缺乏大量人才,本次開恩科取士就是爲了朝廷選拔人才,補充官員。而且本次恩科,無論是考試形式還是內容都與以往完全不同,諸位都已經領略過了。也都應該明白本王如此改革的良苦用心吧。”
江川的聲音在大殿之中迴盪。
“臣等明白!”諸位新科進士齊聲回答。
“好,既然都明白,那誰來說說。”江川微微一笑,目光從所有新科進士們的身上掃過。
最終目光落在了最前面的柳永身上。
柳永的卷子江川已經看過,文字犀利,觀點鮮明。一些觀點雖然有些偏激,但是卻也能夠一針見血。
看來這幾年的遊歷讓柳永的見識着實增加了不少。對於天下大勢的瞭解,雖然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道聽途說來的,但是卻也能憑此分析出不少的門道來。
再說算學實務方面,柳永也是頗有涉獵,並不是如那些只讀聖賢書,腦袋裡只有八股文和經義的士子那樣一竅不通。
而且在最後一項的體能考試當中,柳永竟然也能拿到不錯的分數。因爲他會騎馬,而且還能挽弓射箭。
雖然射的不咋樣,但是能在奔馳的馬上拉開弓這在士子之中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正因爲如此,柳永才能被幾位主考官給評爲一甲前十名。
至於最後的名次,那就要江川親自評定了。
就在今天。
攝政王的話讓所有士子都擡起了頭,很多人臉上露出了躍躍欲試的神情,但是卻沒有人主動站出來說話。
畢竟大家都顧慮一旦說錯了,丟失了印象分那可就不划算了,還不如不說,穩妥一些。
但是柳永不一樣,他看到攝政王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一顆心已經激動的快要跳出來了。
攝政王昨日慷慨贈銀,今日又目光暗示,顯然是對自己抱有很大的期望。自己若是視而不見,那豈不是讓殿下失望,也讓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嗎?
柳永不再多想,挺起胸膛,高聲道:“臣,揚州柳永斗膽揣摩殿下真意。”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前排這名身材消瘦的新科進士身上。
“好,柳永,你但說無妨。”江川微笑着鼓勵道。
柳永一陣激動,按捺住自己的激動,穩定了一下情緒後高聲道:“人人皆知當今天下板蕩,戰亂不休。若非殿下入關勤王,驅逐流寇,這天下形勢早就糜爛不堪,何至於能有今日之境況?然國朝歷經兩百餘年,積弊沉重,朝廷腐朽糜爛,生民嗷嗷待哺,國不成國,軍不成軍,文官貪腐,武將畏死,不聞勠力革新之聲,只見靡靡享樂之音,朝廷上下,妖氛重重,何也?”
柳永的聲音越來越激昂,到了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更是提高了音調,聲音在整個大殿之中迴響。
衆人莫不是驚愕的望着這個年輕消瘦的傢伙,都在驚詫他竟然敢有如此膽氣當着攝政王和諸位朝廷大佬的面說出這種話來?
簡直就是不知死活的輕狂啊。
”大膽柳永,豈敢在殿下面前信口雌黃,誹謗朝廷!給我住嘴!”禮部尚書最先忍不住了,起身直斥道。
不過其他幾位大佬,包括劉基,蘇秦,甚至原本的老臣首輔夏俊澤也都一臉淡然,並沒有人臉上有什麼不快的表情來。
笑話!沒看攝政王殿下都是一臉微笑,沒有表示嗎,你急什麼急。
江川當然不會生氣了,柳永雖然說得是朝廷,但是說得是之前的朝廷,跟自己又沒有絲毫關係。
況且柳永的文章他也看過了,昨日又與柳永有一面之緣,雖然通過這些不能全面瞭解一個人,但是卻也多少能看出此人的性格一二來。
柳永並不是那種沒有腦子的憤青。
他之所以這麼說,看起來雖然像是一個憤青,但是更像是寫文章的時候一種慣用的手法—先抑後揚。
當然,如果柳永真的只是一個譁衆取寵的狂生,那也正好暴露出來,以後要不要用他,怎麼用心中就有一個數了。
今天的殿試本就是一次考試,不過是面試而已。
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會成爲是否錄取的影響因素。
“不妨,柳永,你繼續說。在本王面前只要言之有物,大可暢所欲言。”江川微笑着道。
禮部尚書看見江川發話,再看看自己旁邊的大佬們都安坐不動,明白自己做了件傻事,訕訕的閉上嘴坐了回去。
柳永剛開始被禮部尚書的呵斥的確給嚇了一跳,但是得到了江川的鼓勵後又充滿了信心,心中更加激動,穩了穩情緒,繼續說了下去。
按照柳永的見解,就是這朝廷已經爛到了根子裡,大廈將傾。不是因爲外面的風太大,而是因爲建造大廈的那些木頭椽子已經爛的差不多了。
這樣的大廈簡單的修修補補根本無濟於事。要想重新穩固下來,就必須將裡面所有的爛木頭爛椽子全部換掉,而且還不能換原來那種中看不中用的木頭,要換上那種結實耐用的木頭。
而之前八股取士取的士就是那種中看不中用的木頭,而這次恩科採用的新形勢取的士纔是那種結實耐用的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