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藥湊上前,小聲道:“回姨娘的話,胡婆子剛剛來找過奴婢……”不等說完,便見白採芝的手一停頓,接着擡起一隻手製止了她,然後款款站起身來道:“今兒的事情完了,回去吧,彩玉你在這裡等着,若是還有人來回事兒,就讓她們去院子裡找我。”說完扶着香藥的手走了出去。
“你可是查清楚了?確實是輕憐送的?不是別人麼?”回到綺蘭院,將香桐打發出去守着,這裡白採芝聽那香藥說了胡婆子稟報的話,便淡淡問了一句。
“是,奴婢也仔細問過胡婆子了,姨娘吩咐下去的話,她哪裡敢怠慢,盯着那小雪幾天,好容易這過了兩個月,才總算看見那蹄子出門,哼!素日裡看輕憐是個老實的,誰知道她這丫頭卻是個鬼靈精,叫胡婆子暗暗聽來的話說,她們主僕做這勾當已經不是一次兩次,而是月月都送,偏上個月就沒抓到。”
白採芝淡然道:“這樣的事,一旦被人知道了,那就是殺身之禍,她們怎麼可能不小心行事?只是胡婆子除了看見給錢外,難道就沒有再套出些別的事?”
香藥道:“胡婆子說了,那男人開始不肯接錢的,小雪到底硬給,最後也就收了。等小雪走後,胡婆子找了個叫花子過去問,那男人卻不說什麼,只說是舊相識,其餘的卻是沒套問出來。”
“這算個什麼?”白採芝冷笑一聲道:“自然是舊相識,不然輕憐別說是個謹慎的,她就是張揚輕狂的人。也不可能在大街上看見一個男人對眼了就發春啊,何況她手上那麼點銀子,還想着做下那些羞恥的事,夠嗎?”
香藥點頭道:“姨娘說的沒錯。要不要再叫胡婆子過來問一問?或者乾脆派個人去盯着那男人?若是……”
不等說完,便聽白採芝搖頭道:“不必叫胡婆子過來了,倒是正經派個人去查一下這男人的好,保不齊就能查出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呢。咱們爺哪裡是眼中揉得下沙子的人?”
說到這裡,一隻手在茶杯上摩挲了幾下,又站起身來踱了幾步,方皺眉道:“既是舊相識,那輕憐和如意一直都是一起的,如意那蹄子又豈會不認識?只是這些天,我看着輕憐倒是越發樸素,想來就是把那點兒月銀用到那男人身上了,可是怎麼不見如意也這般呢?莫非真是輕憐從前的相好?可惜了。可惜。若是如意。倒值得仔細籌謀一番,說什麼也要整的她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輕憐嘛……”
香藥在一旁沉默不語。她心裡清楚自家主子除了恨寧纖碧之外,最恨的就是那個處處和她爭鋒的如意以及將來有可能到沈千山身旁的蘭花。對輕憐這個從來都是低調行事的妾侍卻是渾不在意。
“若是有個法子,能把這三個人一網打盡了……”
白採芝猶在自言自語,慢慢地,她嘴角邊就浮現出一個淺淺笑容,回過頭對香藥道:“你去找劉管家,就說我的話,讓他好好兒查一查那男人的來歷,最好能查出他和輕憐的瓜葛,若是能順帶着連如意都牽扯上,則是最好,明白麼?”
香藥知道這劉管家是白採芝最心腹的人,因笑着點頭答應,便轉身出去,這裡白採芝在屋裡繼續慢慢走着,一會兒眉頭緊皺,一會兒又是滿面含笑,顯然已經是開始打着不良的主意了。
寧纖碧在齊府並沒有坐多長時間,半上午的時候便出了來,原本想去已經完工的作坊那裡看看,然而馬車在街上走了一會兒,她卻改了主意,對車伕道:“去冬青大街。”
冬青大街是這京城裡貧民們聚居的地方,一旁的蓉兒聽了,便有些疑惑,小聲道:“奶奶怎麼想起去那裡了?那裡如今都是難民,聽說有些混亂,萬一讓人傷到奶奶怎麼辦?”
寧纖碧笑道:“無妨。”她知道自己現在出行,暗地裡一定有侍衛跟着,這是沈千山和她說的,因爲怕被妻子誤會自己是在跟蹤,所以沈將軍一開始便選擇了老實交代。
這也是丈夫對自己的愛護之心,寧纖碧哪裡會說出別的?也所以,她今日纔敢帶着蓉兒晴兒這兩個小丫頭前往冬青大街。
馬車拐了一個彎,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終於到了冬青大街,寧纖碧掀開簾子往外望,想起當日自己和寧德榮在這裡施醫贈藥的情景,只覺得百感交集。
那時候沈千山纔多大啊?就知道去找自己,還在自己面前顯擺他的財大氣粗。那時候周鑫這個四皇子是多麼豪俠仗義啊,結果和表哥也是一見投緣。那個時候的自己是重生之後,對沈千山不假辭色,卻沒想到,最後自己竟然還是和這個男人做了恩愛夫妻。更沒想到,周鑫也是對蔣經起了不該起的心思。
冬青大街上的景物沒有多少變化,倒是真當得起一句“物是人非”,馬車悠悠前行,過往一切如同煙雲般從寧纖碧腦海中掠過,到最後只化作一聲感慨:記得當時年紀小。
這首來自於現代第一世的歌詞寧纖碧幾乎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這一句,而此時回憶起來,卻是千百般滋味縈繞心頭,有甜蜜有苦澀,到最後,似乎還是甜蜜終究多一些。
正想的出神,便聽車伕在外面大聲道:“奶奶,前面就是咱們王府的施粥攤子和百草閣的贈藥攤子了。”
寧纖碧聽了,不由得精神一振,於是馬車在道路邊停下,蓉兒和晴兒便扶着寧纖碧走了出去。
難民很多,但這會兒還不是施粥的時候兒,只有藥攤前聚着幾個人,一開始衆人還沒注意到這邊,但是很快就有幾個閒漢從遠處逛蕩過來。
寧纖碧身份貴重,在外面行走都是戴着斗笠,但蓉兒晴兒年歲還小,又是丫頭,自然也就不用戴這東西遮擋視線。因那幾個閒漢一看見她們倆,眼睛便是一亮,加快了腳步便往這邊而來。
“嘿,小姑娘長得不錯啊。”
這些閒漢都是在冬青大街一帶流竄,強行從這些難民和普通百姓手中摳錢的無賴,平日到了晌午傍晚時分,因爲京城各府中的人都會過來,他們還不太敢蹦躂,但是這半上午,此處並無那些富貴人家的下人,所以他們便仗着身強體壯,在這裡耀武揚威。
寧纖碧素日裡雖樸素,卻也都是綾羅綢緞,連帶着她的丫頭又哪裡會普通?若是平時,幾個閒漢應該有這眼色,然而蓉兒和晴兒雖是小女孩兒,卻實在是美人坯子,又這樣的乾淨可愛,幾個閒漢只顧着垂涎三尺,完全未曾察覺到面前三人應該來頭不小,腆着臉就過來了。
“放肆。”
卻是車伕停好了馬車,聽見這邊的調笑聲音,連忙一步躥了過來,只是那幾個精蟲上腦的無賴哪裡把他放在眼中,一伸手便推了個趔趄,正要上前在蓉兒晴兒臉上摸一把,就聽見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們不要命了嗎?”
幾個閒漢回頭一看,只見身後站着的這個男人他們認識,不由立刻便罵道:“鄭瘸子,爺們的事兒什麼時候也輪到你來管了?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說完便一腳踹過去。
那鄭瘸子雖然名爲瘸子,身手卻是十分敏捷,間不容髮的一刻,竟將這一腳躲開了,一邊繼續冷冷道:“我不是管你們的事,我是救你們的命,你們也不看看這是哪裡的攤子?難道還猜不出眼前人的身份?忘了三年前被沈將軍一劍斬殺的那個無賴了嗎?”
這一句話如同當頭棒喝,頓時就讓幾個無賴清醒過來,再看看面前攤子,赫然是睿親王府和百草閣的,望望不遠處的馬車,就算他們不認識各個爵位所乘馬車的規格,上面那個大大的沈字卻還是認識的。再看面前圍着面紗氣度雍容的女子,那兩個讓他們色慾薰心姿色不凡的小丫頭,幾個人瞬間就跪了。
“小……小的們有眼無珠,求……求夫人饒命啊。”
很顯然,他們也已經猜出了寧纖碧的身份,睿親王府的女子,竟然不顧身份來到冬青大街,而且這架勢很可能是要查看下施粥和贈藥的情況,那此人是誰還用問嗎?
寧纖碧淡淡道:“滾吧,日後再敢橫行無忌,小心爾等狗頭。”
論理,她身爲沈千山的夫人,“小心爾等狗頭”這種話可是不該說出口的,太市井太綠林了,然而寧纖碧從前看小說,就特別羨慕那些在狠狠教訓了宵小後威風凜凜說一句“再有下一次,小心爾等狗頭”的女俠,如今終於可以真人COS一把,心中十分痛快,這會兒就不怎麼去在乎自己的身份了。
幾個無賴卻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開什麼玩笑?這可是將軍夫人,當初和沈將軍一起上過戰場,並且在那種地方呆過兩年的女人,彪悍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啊,聽說連沈將軍都讓她治的服服帖帖,何況是他們這些命如草芥的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