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難怪他們胸有成竹,出動了上百狼牙精兵,這些人要在大慶潛伏下來,專門等着擄走阿碧她們,也不容易,不知是餐風露宿了多少天才等到人。幸虧上天保佑,我也是趕得正好,不然那些女人就都要抹脖子了。”
沈千山和江老元帥無奈的說,這意思就是:老元帥,你看我真的是十萬火急啊,要不是去的及時,我的愛人就死了,我真不是隨隨便便就扔下軍營跑出去胡鬧的啊。
之前兩次從軍,江澤看着他那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子侄一般,真正是手把手教着。
沈千山天分高,有時候明知有些東西不用自己教授了,老元帥還是樂此不疲,爲什麼?不就是因爲看着他親嗎?如今沈千山在他面前這點兒小心思,哪裡能瞞得過去?因哼了一聲道:“行了,在我面前來這一套。本想讓你回京後在皇上面前自己領板子去,看在你也算是立了功,救回了女眷們的份兒上,就暫且饒了你吧。”
沈千山連忙笑道:“多謝老元帥。”說完又鄭重一揖到地,嚴肅道:“千山再次多謝了。”
江澤哪裡還不知道他這就是正式謝自己幫着領軍打退了來犯之敵的,因連忙扶起來,這纔看向面前不遠處站着的寧纖碧等人,微笑道:“如何?夫人沒受傷吧?”
“多謝江大人關心,妾身有驚無險,在這裡謝過老大人。這一次的事情是我魯莽所致,若有責罰,也該是我領。”
寧纖碧盈盈下拜,卻聽江澤哈哈大笑道:“你領?到時候只怕也是你丈夫替你挨,似你這般嬌弱的女孩兒,哪裡受得了什麼軍棍板子,連我聽到這話。肉也哆嗦呢。”說完又正色道:“夫人甘冒奇險來到邊疆,只爲了救治三軍兒郎,這份大恩天高地厚,江澤還未代三軍將士謝過夫人呢。至於說什麼魯莽不魯莽的,這也無妨,你是第一次到邊疆,又是在大慶境內,難免就掉以輕心了。若說起來,你丈夫當日十歲年紀,就敢率人去燒了韃子糧草。那才真正是魯莽,你這個和他當日‘戰績’一比啊,那真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什麼小巫見大巫?老元帥。我就那麼點兒‘光輝事蹟’,拜託你早點忘了好不好?歲數這麼大了,怎麼記性還是這麼好啊?”沈千山哭笑不得,卻見江澤轉回身來,打趣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今兒聽了你媳婦的話,我這不就又想起來了?之前倒的確是差不多忘了。”
幾個人正說着話,忽聽帳門外長福的聲音響起道:“元帥,給奶奶的下處皆以安排妥當,可是現在就讓奶奶過去?”
沈千山便對寧纖碧道:“先去歇着吧,且不忙着做藥。我這裡要和將領們開會。”
寧纖碧點點頭,起身出去,她哪裡會聽沈千山的話?寧德榮更不用提。直接帶着幾個扮了男裝的女孩兒去軍醫營,這才發現那裡如今的幫手不少,有心讓女孩兒們回去,但是轉念一想,多個人就多份力量。留着她們也好。
寧纖碧這裡也立刻就開始忙碌起來了,一邊碾着藥。便不免回想起今日的驚險,身上不由又出了一層冷汗。想到自己連累了沈千山,又覺着十分愧疚,如今看來,這分明是韃子早有預謀,自己連累的他這個主帥竟脫離軍隊,只爲了去救自己,這若是認真說起來,都該按軍法從事了吧。
越想心情就越低落,暗道自己到邊疆,本是要幫忙的,誰知竟然添了這樣亂子。因正出神着,也不知時間過去了多少,忽聽咳嗽聲響起,擡頭一看,只見沈千山站在面前,正看着碾子裡的藥,見她看過來,沈元帥便又咳了一聲,問道:“這是什麼藥?”
“你不會自己看?”寧纖碧站起身,卻聽沈千山笑道:“我看什麼啊?這些藥都成粉末了,鬼才分得清楚……”不等說完,便見寧纖碧轉過身來,急急道:“什麼人啊鬼的,這個字眼在戰場上是忌諱,不能說。”
“哪兒來的那麼些忌諱,戰場上雖然是動輒生死,不過也恰是因爲如此,纔沒那麼多忌諱。”沈千山滿不在乎的一笑,心裡卻着實是比吃了蜜還要甜,寧纖碧如此緊張,不正是說明她關心自己嗎?真好,這一世能換來她如此關心,就算是死……唔,不能死,要一直一直賺下去,這樣纔不枉費自己一腔深情啊。
“什麼時辰了?你這麼快就開完會了嗎?”
伸手在藥末裡掏了幾把,卻聽寧纖碧又開口問,沈千山擡起頭,見愛人伸直胳膊,正在地中央輕輕扭着脖子和腰,顯然是久坐之下,身子有些僵硬,一時間,心中又是憐又是愛,恨不能上前一把抱住,然而看着帳中葉麗娘海棠等人,也只能將這個想法放下,不由暗自苦惱道:早知如此,就該給愛人單獨安排一個帳篷,也省了這許多不識趣的眼線。
“太陽都落山了,奶奶竟然沒察覺?”見元帥只癡癡看着奶奶,竟似連奶奶問的話都沒聽到似得,山茶連忙打圓場,一邊笑道:“大概過一會兒就用晚飯了,爺,飯是擺在這裡,還是擺去您那邊兒。”
沈千山笑道:“這是你們做藥的地方兒,別讓那些肉腥味兒給衝了,還是擺去我那裡吧。你們和長福長琴他們一起吃,有單獨的帳篷。”
山茶答應了一聲,寧纖碧便道:“是了,你說這個我纔想起來,給我安排一個小帳篷,嗯,要有你帥帳的一半大,唔,不用,一半的一半就夠了,我要做那些西洋藥,那東西要求可費事着呢,要消毒,屋子太大,就更費勁了……”
夫妻兩個一邊說話,一邊就回到帥帳,這裡長福長琴等人擺上晚飯,一碗羊肉和一碗看不出形狀的青菜,配着兩碗白米飯。
沈千山有些尷尬,對長琴道:“素日裡奶奶不在,我自然是無妨,有什麼就吃什麼,如今奶奶來了,也不求弄什麼稀奇東西,小竈總該開一下吧?你看看這些,別說你們奶奶,就連她的丫鬟還不知吃不吃的慣……”
後面的話沒等說出來,便聽寧纖碧笑道:“難道我上戰場來是吃小竈的?這樣就很好,你這天之驕子都能吃得,我怎麼就吃不得?”說完夾起一筷子青菜放在嘴裡,嚼了幾下便笑道:“吃出來了,這是冬菠菜,別說,看着不好看,味道倒還是不錯。”
這種青菜不過是灑了點鹽巴而已,哪裡有什麼滋味兒?沈千山知道寧纖碧是寬自己的心,當下只覺鼻子一酸,輕聲道:“阿碧,你本可以在京裡過錦衣玉食的生活,卻因爲我,跑來這邊疆苦寒之地,風刀霜劍且不去說,只說這吃穿……”
“我若是在乎這個的人,當日也不會讓爺把我攆到凝碧院去了,何苦多事?就一言不發留在京裡可不是好呢。”寧纖碧看了沈千山一眼,果然,就見丈夫臉上的感動全都沒了,用筷子戳碗裡的米飯,鬱悶道:“就這麼一件事,你到底要掂多少遍才罷休?什麼事兒都能扯過去。”
寧纖碧咬着筷子微微一笑:“說過會記着一輩子嘛,少一年,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一刻鐘,都不叫一輩子……”這是從《霸王別姬》中偷來的臺詞,只聽得沈千山倒吸一口冷氣,搖頭道:“我的老天,要真是這樣兒記着,我真是連活路都沒有了。”
一句話逗得寧纖碧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夫妻兩個用完飯,自去安歇不提。
雖然鬧出了這樣一番驚嚇,但好在是有驚無險。沈千山一聲令下,那是何等效率?第二天寧纖碧起牀之後,赫然發現她要的小帳篷已經造好了,就在沈千山帥帳的後面。
於是用完早飯,沈千山去練兵,她則回到帳篷裡去做藥,昨天韃子雖是偷襲,卻等於已經拉開大戰的帷幕,果然,接下來幾天裡,雙方你來我往打了幾次,倒是以大慶朝的勝利居多。
“真是想不到,咱們的兵看着高矮不一,胖瘦不齊,怎麼就能把那些又高又壯的韃子給打退呢?聽說兵力還都是相當的。”
此時帳篷裡沒有別人,於是山茶和海棠等人一邊做藥一邊討論,如今寧德榮也有了幫手,不用蓉兒她們了,倒是寧纖碧這裡的人手緊張,因此幾個人現在都是集中精神做藥。
“可不是?我之前也問過那些兵,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纖纖說完,便轉頭問寧纖碧:“奶奶,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兒啊?”
“奶奶哪裡知道?奶奶又沒問過那些兵。”山茶打趣纖纖,卻見小丫鬟一撇嘴道:“奶奶何必要問那些兵?奶奶問元帥就好了啊,元帥無所不能,肯定知道。”
寧纖碧心裡泛起一股無力感,這沙場果然就是沈千山的主場啊,自己身邊這些丫鬟,現在簡直就把他當做天神一樣的崇拜,她甚至懷疑若是回了京城,自己還“執迷不悟”,不肯和沈千山親近的話,這些小叛徒說不定會把自己打包賣給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