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落教慕卿語時絕對是盡心盡力的,奈何慕卿語終歸是圓空一手帶大的好徒弟,對於是跑還是打這方面,她的總結是:能跑就跑,跑不掉再打,打的時候抓住時機再跑。
就爲了這事兒,沉落喊了她好久“養不熟的小白狼”。
眼下的場景,慕卿語只需要應付一個黑衣人,要逃跑她還是辦得到的,只是現實情況是:她如果跑,就會留下無窮無盡的爛攤子,而且還是日後可能處理不了的那種。
因爲不清楚還要支撐多久,慕卿語通過僅是防守而不去進攻的方式來儘量保存體力,餘光不時地瞥向江清寒,內心由衷的祈禱惹事的這位大爺能自動自覺地想一點兒解決辦法。
對於打不過就跑的慕卿語來說,她是真的沒辦法了。
即便僅僅是防守,慕卿語也清楚自己的體力恐怕支撐不了太久。當不是道多少次瞥向江清寒後,對方的目光終於與她對上。接着,慕卿語就看見了那個令她幾乎抓狂的口型。
跑。
能跑你不早跑?非要把人引到我的院子裡?又非要在這裡打了大半天了才知道跑?碎了一地的花瓶瓷器茶杯茶壺我要怎麼打掃?你倒在我院子裡留的血跡等會兒你回來清理麼?慕卿語覺得自己被氣得不輕,此刻卻又不敢開口去數落,實在是憋屈的很。不過憋屈歸憋屈,逃命歸逃命,在江清寒飛身出門之時,慕卿語立便跟了上去,絲毫不敢遲疑。
春夜裡的寒氣依然很重,慕卿語只披了一件薄披肩,披肩下便是裡衣。於房檐之上掠過,耳邊是夜風狂妄的呼嘯,冷風毫不留情面地灌入本就單薄的衣衫。手腳變得冰冷,可慕卿語此刻卻絲毫不敢放鬆。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裡,就在慕卿語覺得就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江清寒忽然停在了原地。停得太急,慕卿語朝着他的後背便撞了上去。
江清寒轉身,就在慕卿語幾乎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一記手刀砍了上去,而後順勢將昏倒的女孩兒擁入懷中護着,衣袖寬大幾乎能將慕卿語整個人遮住,如此好似也隔開了絲絲寒意。察覺到懷裡的人身上有些冰時眉頭不悅的蹙起,而後擡眼,看向方纔一直跟在身後的三個人。
“太子殿下身邊的人果然好身手。”清清冷冷的聲音,在夜色之中越發顯得殺機四伏。
“不曾想到,安王殿下竟會深夜親臨太子府,也不叫人通報一聲,我等也好備茶。”
“可惜……”
下一剎那,周圍忽然躍出數個黑影,那三個黑衣人還來不及發聲便被結果了性命。
江清寒看着倒在地上的三個人,嘴角噙着一絲冷笑:“你們沒那個福氣爲本王倒茶。”
面前,六個黑衣人齊齊單膝跪地,縱然江清寒懷中擁了一個女孩兒了,令人極爲好奇,也沒有誰敢擡頭去一探究竟。
“屬下來遲,請王爺責罰。”
“夜七救出來了麼。”
“回王爺,夜四夜五已將夜七送回王府。”爲首的人回答道。
江清寒頷首:“自己去管家那裡領罰。”
“是。”六個黑影,一齊越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見,對命令沒有絲毫遲疑。
江清寒擁着慕卿語的雙臂緊了緊,低頭看向女孩兒的睡顏。乖乖巧巧的樣子,不是那種一眼便會攝人心魂的明豔動人,卻是難得的耐看的長相,甚至於讓人有着想要將其藏起來的衝動。此刻江清寒眼底才終於泛起一絲暖意。
“兩年未見,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極爲寵溺的語氣,於暗夜之中彌散,如同桃花香氣一般沁人心脾又無孔不入。
慕卿語的後半夜睡得安穩,太子府卻是雞飛狗跳了一晚上。
西苑裡。近二十名侍衛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江瑞澤陰沉着臉,擡手就將手中的茶杯砸了出去,用了十成的力道,此刻卻無人敢躲閃。一個侍衛的額頭上就生生的被砸出了一個血洞。
“廢物廢物!全是廢物!本宮養你們有什麼用!”
“太子殿下息怒。”
中氣十足卻又極爲平和的聲音,從苑門外的陰影處傳來。緩步走過來的是一位長者,漆黑的發冠盤於頭上,左額處的一縷兩指寬的髮絲卻是純白色的。太子見到此人之時,才緩和了脾氣,態度也恭敬了許多。
“墨先生。”
“太子殿下息怒,眼下這人已經被救走,殿下與其動怒,不如吸取教訓。”
太子不語,卻將怒氣收斂了一些。
“今日來者聲東擊西,先是一衆人來墨園偷襲,墨園與西苑離得不遠,也因此將西苑的侍衛引了過來。爲首之人雖戴着面具無法確定身份,卻已被我所傷。對方實力不容小覷,對我們而言會是一大威脅,我們之前關着那個人也無非就是想引出他背後的人罷了。”
“背後之人?除了安王本宮可想不到別人。”太子一聲冷笑,“本宮此刻擔心的是,那被救走的人已經知曉了鑄錢廠的事情。”
墨先生只是一笑,道:“太子殿下所言不假,安王的嫌疑確是最大。”
“先生所言何意?”
“只是給太子殿下提個醒,殿下對璟王未免太信任了些。要知道,從古至今怕是沒有哪個皇子不想做帝王。”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那本就不大的眼睛裡似乎有極其銳利的光射出,於黑夜之中格外顯得陰鬱,“至於鑄錢廠,其一,並未開始鑄錢,因此此事並非不可挽回;其二,老夫從一開始便不支持殿下的這個想法。雖說鑄錢可牟暴利,解決殿下的軍火需求問題,但是後果卻可能是難以收場的。”
江瑞澤背於身後的手微微用力,站在那裡,目光越過跪在地上的一衆侍衛看向夜色濃郁之處。苑中變得沉寂而詭異,連呼吸的聲音都顯得吵鬧。
“先生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了。今晚本宮便派人去將廠子處理掉。”
將跪在地上的侍衛遣散,江瑞澤與墨先生卻靜立於苑中,極有耐心地等着所有侍從都退開。
“先生。”
“殿下放心,縱然他們知道墨園裡的東西,也無人有能力去拿走。”
聞言,江瑞澤神色稍安,向墨先生拱了拱手:“勞煩先生了。”
墨先生兩年前由皇后引薦入太子府,據說二人是早年間的故交。對於墨先生的名號江瑞澤也是早有耳聞,無名無姓,只單字一個墨,因而人稱墨先生,武藝謀略無一不通。江瑞澤身邊本就缺謀臣,因着皇后的關係,再加上墨先生的生名,江瑞澤便拜其爲且師禮遇有佳。
不得不說墨先生名不虛傳,兩年前未得此人時,江瑞澤同江清寒之間的對弈一直處於下風,也是在墨先生相助之後,二者才漸漸有了持平之勢。
墨先生回到墨園的臥室之中,合上門的那一刻,卻是一口鮮血無法抑制的從口中噴出,額間汗珠細密,臉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