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語覺得自己進來應當算是流年不利了, 難道是自己這14年在寺廟裡過得太悠閒,所以現在吧前幾面沒經歷過的麻煩一股腦兒扔給她了?
睜開眼的時候,感覺身上疼得厲害, 她想動彈一下, 卻感覺四肢沉得很, 不聽使喚。
不喜歡這種感覺。
非常不喜歡。
“別動。”
一雙手忽然壓在肩上, 力道不重, 卻剛好阻止了慕卿語掙扎的動作。
“安王……”
“先別問那麼多,你睡了兩天了,我同尚書府支會過了, 這幾日讓你都留在我府上,不用擔心, 旁人不敢說什麼。你妹妹的婚事我會讓人安排, 然後讓你那個丫鬟安排下去, 就說是你的意思。有問題,喝完藥再問。”
看到萬里很黑乎乎的藥水, 慕卿語打了個寒顫。流年不利流年不利,果然是流年不利,這麼些年逃過的中藥,回京的這幾個月可真是盡數還回來了。
“能……能不喝嘛?”
昏迷的有點久的緣故,慕卿語的嗓子有點啞。有點滑稽的味道, 可江清寒卻是一點兒也笑不出來的。
“聽話, 我給你買了蜜餞。”
擔心着慕卿語身上的傷口, 沒扶她起來, 只是把枕頭墊高了一些, 然後坐在牀邊,用勺子將湯藥一勺一勺送進慕卿語嘴裡。
好叭, 與其這麼一勺一勺喂,慕卿語寧願憋氣一口咽全下去。卻也是不敢在這位王爺面前胡來罷了……
嘴裡被塞了一顆蜜餞,男子修長冰涼的手指碰上脣瓣地時候,慕卿語莫名覺得被電了一下,觸感微妙。
喝完藥沒一會兒慕卿語便覺着有睏意,方知道拿藥裡應當是有助眠的成分。
“知道你想問發生了什麼,有話睡醒了再講吧。有想吃的東西麼?清淡一點的,你醒了我讓人去做。”
“要喝紅豆湯……”
“好。”
江清寒看着她講着講着話就睡過去的樣子,嘆了口氣,聲音很輕,彷彿是怕把人吵醒的樣子。又端着碗坐了許久,纔想起書房裡還有人等着,方起身離開。
“捨得來看我這個老人家了?早晚都是你媳婦,你又不差這一會兒。”
“嗯。”
“……”你這嗯的是前半句還是後半句。
“她要睡多久?”
“差不多睡到晚膳的時間吧。等阿語醒了你怎麼解釋?要是我不明不白的出門就被人打一頓,怕是要氣死。”
江清寒凝眉:“實話同她講,是我沒護好她,不然太子的人……”
“怕是你護得太明顯樂吧。”沉落擡眼去看他,“你就差把自己名字掛在她身上了,不奇怪太子想用她來警告你。”
“那隻能說我護她不夠周全。”
沉落笑了一聲:“你纔多大呀,就這麼勉強自己。阿語不需要你這般事事都顧着她的,這幾年也不是白□□她的。”
“阿青,你該知道阿語的脾氣,她想做的那件事,她總是要自己去做的。”
“你是想護她一輩子,可是那也要在把事情解決了之後,你不能現在就想着法兒把她同那些雜事隔絕開。”
“她的身體狀況不用我說,你也看得清楚。”
江清寒聽着,脊背筆直,卻是一言不發。半晌,沉落方聽見他緩鬆了口氣。
“走了,七七要我回去吃晚膳的。”
“先生慢走。”
江清寒作揖,並不遠送,只是看神色,怕仍舊是在想沉落方纔講的那些話。
的確,從慕卿語回來之後,他便一心想將人護好,畢竟這皇城之內的光鮮外表之下是些什麼樣的東西,怕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有時候會覺得,慕卿語不應當回來的,可是卻也清楚,自己這個小師妹是一定要回來,也是一定會回來的。她有她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且她認定的事情怕是誰也攔不住的。
日子久了,江清寒竟是差點忘了。
慕卿語醒來之後紅豆湯已經煮好了,聽過了江清寒簡短的解釋,除了在心裡唸叨一下自己倒黴之外也沒什麼別的辦法。剛出門就被人砍,還是在沉落的店子旁邊……誰都想不到會這麼慘兮兮。
“殿下怎麼會剛巧路過哪裡?”
“碰掉而已,當時你昏過去了,我路過的時候你丫鬟正同一個白衣姑娘站在你旁邊,我就將你帶回來了。”
白衣姑娘,這裡說的就是沉落了。
“那個白衣姑娘之後……”
“說是路過的醫者而已,我讓她走了。還要喝水麼?”
紅豆湯喝完了。
慕卿語搖搖頭。
“躺下歇着,別坐着了。左肩一劍,腹部兩劍,要是這幾天不聽話,你妹妹大婚的時候你可動彈不了。”
“可我都睡了兩天了。”
“悶了?”江清寒笑,“給你念書好不好?”
“不好。”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現在這麼躺在牀上是受了江清寒的連累,再加上悶得久了,帶着點小脾氣講話似乎也有了底氣。
“那你想怎樣?“
此刻也是好脾氣地順着她的意思。
“……”
慕卿語覺着悶,但其實也沒什麼特別想做的事情,不,有一件:想下地溜達。不過現在這狀況是肯定不可能的了,江清寒並不是逗她,說這幾日要好好養傷不然慕月柔大婚時還下不了地也算不得什麼玩笑話。慕卿語便是再不樂意這麼躺着,也是知道事情輕重,不敢胡來的。
說不想聽江清寒唸書也多半有點賭氣的意味,可是賭氣什麼呢?慕卿語也說不上來。
誠然,被人砍傷是受了江清寒的連累,但也是沒理由把罪過全怪到他一人身上的。又不是江清寒派人來砍她,況且,在初桃園把人拖回屋裡救下就清楚肯定會惹上麻煩——出人意料的大麻煩卻是不曾想到的。前幾日也是見到沉落開心大過了頭,一樂呵警惕性就直接降到了負數,有人從屋檐上提刀而下都沒注意到,不然……絕對能跑掉。
打,是一定打不過的。
慕卿語側側頭就能看到坐在牀邊看着自己的人,眼底的關切絕不是假的。那麼自己這樣子又能怪誰呢?
傷口有點疼。
渾身都覺着疼。
被人砍成這樣怪誰呢?江清寒?不對。砍她的人?也不對,收錢賣命罷了。殺手背後的人?好像還不對,京成裡本就是一個害人以自保的地方不是麼?
好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好像每個理由她都能理解。
難道要怪自己?可自己也不過是個閨閣小姐罷了,憑什麼活該來遭這個罪呢?
憑什麼呢。
“怎麼了?”瞧見慕卿語神色不對,江清寒擡手去試她額頭的溫度,“不舒服?”
“有點。”
嘟囔着縮在被子裡,慕卿語覺得有點難過。
江清寒嘆了口氣,起身去端桌上沒喝完的紅豆湯。
“我去叫人來給你換藥,換好了我還是來給你念故事聽。”
“槿書呢?”
“我方纔不是同你說讓她回去安排你妹妹的事了麼?”
“哦。”
大夫進去換藥的時候江清寒便一直站在門外,他想着沉落今天講過的話,又想起慕卿語方纔的 神情。
她心裡一直都有着自己的打算,從小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