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夏要求讓自己醒來,眼前的所有圖像就像是變成了畫布一樣被凍結了。
隨着夢境的凍結,羅夏也失去了移動能力。可是他依舊能感受到背後的溫暖,感受到背後生物給他的溫柔。
“你準備好了嗎?接受現實的真相?其實我可以讓你忘記這些,只要你配合,我能重新給你安排一場真正的美夢……”
背後的聲音仁慈的勸說着羅夏,她能感受到羅夏內心的悲痛,那絕對不是失去一個親人的痛苦。
世界的聯繫與溝通,這一切都以壓力作用在羅夏的身上。
每增加一個世界,羅夏身上的擔子就加重一分。
而羅夏只能以霸權強硬的調和所有矛盾,讓所有的問題都臣服在他的裁決之下。
“逃避不是辦法,總得面對現實的殘酷。”
“對了,謝謝你。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休息過了……”
背後的生物不再勸說羅夏了,她變得高大起來,用溫柔的肢體將羅夏包裹,然後沉入這編造的夢境。
羅夏艱難的睜開了眼睛,就像是長久的飽睡帶來昏沉難以清醒。
眼角的分泌物已經將眼睛糊住,伸手將其揉碎,羅夏伸手扶着身旁的黏膩,將手中揉碎的乾結分泌物胡亂的擦在身旁的粘液上。
就像是已經適應黑暗的眼睛被房間內突然打開的閃爍燈光所刺傷,羅夏有些艱難的辨別着周圍的環境。
這裡就像是一個洞穴,或者說是所有洞穴的連接,有些東西在黑暗中蠕動。
所有的東西都被結締組織一樣的生物質連接在一起,它們上面沾染着像是血液一般的褐色熒光。
光芒從外界照射了進來,只能照亮部分區域。
在光亮中,到處都是巨大的類蜘蛛一樣的生物不斷的在洞穴中來回穿梭。
它們就像是熙熙攘攘的白蟻,不斷的在搭建,充實這個巢穴。也有一些多個爪子的節肢生物,在斑駁的佈滿紋理的隧道中開闢新的通道。
當羅夏看清周圍的環境時,背後傳來了射燈探照進來的光芒。
海軍上將巴倫號就在他的背後,一直關注着羅夏,也一直在等待着。
羅夏的身下的暗影空間的陰影,隨時有暗影士兵承託着他,準備將他拉入暗影世界。
這時候,羅夏想起了自己之前幹了什麼……
【尋找一個僻靜之所,能有外力藉助,讓我好好睡一覺的地方。】
這是羅夏在萬能許願機上列出的要求,而萬能許願機給了羅夏一個座標。
他帶着海軍上將巴倫號來到了這裡,像是知曉什麼一樣,孤身進入了這怪異的生物巢穴。
海軍上將巴倫號上是完全聽從羅夏命令的克里格,他們無法違背羅夏的命令,只是將戰艦停在外面,讓暗影士兵守護在羅夏的身下。
隨着羅夏的坐起,外面的戰艦開始了行動,它朝着羅夏緩緩靠近,並釋放了登陸艙。
可是這種行爲讓洞穴內開始了騷亂,各種小型的節肢生物開始奔跑,像是在躲避一樣,想要遠離外面的戰艦。
羅夏將手伸進了自己的影子,隨着羅夏的要求,外面的戰艦停止了活動,並重新回到了原位。
羅夏看向了洞穴遠處,在交錯的洞穴之間,又一個像是昆蟲母室一樣的巨大洞穴。
在那片區域失去了交錯的結締組織散發的熒光,就像是有人關掉了洞穴裡的燈光。
不斷的有節肢生物走進那片黑暗,再也不出來。
那裡面有個東西在發出信息和指令,在約束着這片空間的一切。
“你不出來嗎?”
羅夏對着黑暗中詢問着,就像是在叫賴牀的朋友一般。
“你不會喜歡的……”
黑暗中傳來了一聲低語,就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
“你怎麼知道?”
“你能聽懂?”
黑暗中的聲音像是發出了驚呼,而羅夏這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洞穴的黑暗中根本沒有說出人能理解的聲音,那更像是一種節肢動物交流時用的震動,藉助周圍的結締組織網絡發散出來。
【萬物聆聽的溝通之理】讓羅夏理論上能與任何智慧生命溝通。
黑暗中的生物像是下定了決心,說道:“好吧,羅夏,你要明白,我關心你,我照顧一切痛苦的靈魂。”
那個生物打開了洞穴深處的燈,就像是生命體的呼吸一樣,從洞穴深處朝外發散出來。
一個有着兩人高的怪異生物,逐漸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她有着六條節肢支撐身體,在節肢的關節上有着類似於眼睛一樣的器官。從節肢往上,像是赤*裸的人類上半身,可是這上半身沒有頭顱,從肩部延伸出了四條節肢臂膀,扶着洞穴的牆壁輔助她移動。
那應該稱呼爲頭顱的器官,掛在整個足部節肢的最前方,就像是裸漏的大腦,大腦上佈滿眼睛,而她那像是七鰓鰻一樣的口器,爲恐懼又增添了一絲詭異。
她有些膽小,像是在恐懼羅夏,抑或是明白自己的這副面容在人類的眼中是如何的邪惡。
羅夏撐着身體站了起來,迎接着安撫自己靈魂的生物。那是一種在這裡等待着永恆的生物,一種始終關心着迷途靈魂的慈悲生物。
在她到來身邊後,羅夏熱情的擁抱了她。
當鬆開她時,羅夏身上沾滿了她的粘液。
生物對羅夏的熱情有些不知所措,她的節肢胡亂的在地上踩着碎步,急促的說道:“抱歉,這裡沒有水。”
這裡何止沒有水,甚至沒有光……
這裡是星系泡之外的領域,超新星爆炸產生的推力在宇宙間形成了無數類似於氣泡一樣的物質,這些氣泡把不同的天體包裹在其中,包裹太陽系的星系泡成爲本地泡。
氣泡與氣泡之間有的相互連接,有的相互分離。
在不同星系氣泡交界部分,大量細微不透明的塵埃雲會形成類似海底裂谷那樣的漆黑的空洞,它們被叫做裂縫。
這裡是觀測不到的地方,也是宇宙最黑暗的地方。
沒有光能照射進來,也沒有任何信號能發送出去。
這是裂隙,而現在,羅夏處在裂隙之外!
裂隙成爲了人類已知世界和未知世界的邊界,裂隙之外的世界人類無法到達也無法理解。
這裡是虛無之所,是地圖以外的空曠。這裡沒有參照物,也沒有任何資源。
就像是地圖背面的世界,它不存在,卻有螞蟻踏足了其中。
羅夏伸出了手,身旁的生物也將自己的肢體放入了羅夏的手中。
乾癟的身體,像是皮包骨一般的觸感,但羅夏能感受到生物傳來的善意和安撫。
她擁有包容一切的仁慈與豁達,在這裂隙之外的死寂中安撫一切迷茫的靈魂。
“我該怎麼稱呼你?”
生物認真的想着名字的含義,說道:“你可以稱呼我爲阿奎拉(aquila—天鷹座音譯),我是第一個來到這裡的生物。”
“謝謝你,阿奎拉。”
“抱歉,我沒有解除你的痛苦。”
阿奎拉的節肢擁抱着羅夏,就像是夢中那樣,用靈魂溫暖羅夏破碎的傷口。
那環狀的口器在外人看來有些猙獰,可是在羅夏的眼中,這安撫他躁動靈魂的阿奎拉的微笑很迷人。
羅夏任由阿奎拉身上的黏液粘在自己的身上,問道:“這裡還有其他人嗎?我可以把他們送回自己的星球。”
阿奎拉的語氣中有了一絲迷茫,說道:“已經沒有了,這裡已經很久沒有迷路的靈魂了。”
裂隙之外,是星際旅行迷路者的歸宿,他們註定在這裡孤獨終老。
第一個在這裡迷路的阿奎拉用迷路的飛船和礦物打造了這個迷路者的歸宿,接引一切迷路的靈魂,讓他們在幻象中忘卻現實的殘酷。
或許外界的人類已經迎來了結局,或許人類重新理解了時空隧道網絡的喘振點避開了所有裂隙。
沒有了迷路的人,阿奎拉無法從迷路的飛船獲取物資,她獨自在這裡等待着永恆。
羅夏聽着阿奎拉訴說着自己的經歷,這是不知多久的孤獨生活,阿奎拉終於也有了可以傾訴的渠道。
阿奎拉指着羅夏起身的位置,說道:“在上一次的觀測時間中,你獨自走了進來,然後躺在了那裡……”
羅夏有些疑惑,問道:“上一次觀測時間?我在這裡睡了多久?”
察覺有些不對的羅夏活動着身體,感覺身體就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身體內的始祖病毒不斷髮出進食的渴望,但被羅夏的意志鎮壓。
對於永恆的阿奎拉來說,時間從來不是計量單位,她以羅夏理解的時間含義解釋道:“應該有十一年。”
“十一年?我一覺睡了十一年?”
羅夏不自覺的提高了聲音,語氣中的激動讓阿奎拉有些不知所措,她小心的解釋道:“你的精神太強大了,我梳理你的靈魂就花了快一半的時間,你的靈魂記憶中太多的東西了,我……”
看似猙獰恐怖的阿奎拉實際上是慈悲憐憫和善良的化身,她小心的解釋着爲何會有耗費長的時間。
感受着阿奎拉的精神,羅夏反過來安慰着說道:“沒事,我只是想起來了一件事快要到時間了。”
羅夏催動腳下的陰影,外部的海軍上將巴倫號逐漸的靠了過來。
登陸艇撞碎了結締組織形成的外牆,立場護盾攔住了外界的真空。
立刻就有小型的節肢動物前開在登陸艇周圍噴吐一些生物質,像是在維修彌補損傷。
阿奎拉鬆開了羅夏,像是在送別一位朋友,她目送着羅夏踏上了登陸艇。
在登陸艇門口,羅夏轉過身來朝着阿奎拉伸出了手。
“跟我離開吧,阿奎拉。這裡太孤獨了……”
天鷹座裂隙之外,出自小說《Beyond the Aquila Rift》與同名短篇(愛死機第一季第七集)。
這裡的生物,是我在所有文學影視作品中見到的最仁慈善良的生物。猙獰的外表下是慈悲的心。
她對每個迷路的靈魂都送上了安慰,在絕望中給他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