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中,林雲每天都翹首盼望,卻沒想到他等到的人竟是墨家少主墨子洵!
當沈煒衝了他的房間興奮地告訴他墨大將軍來了的時候,林雲只覺得如坐鍼氈,下意識地,墨子洵瞬間秒殺嚴洪等人的那一幕瞬間冰封了他的心頭。
難道他是來興師問罪的?是因爲冰兒因爲我跟人動了手,還是因爲捨不得那威力驚人的血鷹鏢?
不對,墨家自霰雪國中位高權重,本身也是財大氣粗,應該不至於如此小氣……
莫非是來幫我解決寒毒的問題?
也不可能啊,就我這樣一個小人物,怎麼可能勞這尊大神大駕光臨。
難道,難道是因爲我那天也對冰兒起了心思?
好像也不太對,如果是這樣那我那天就死了。
……
數十個想法瞬間涌上林雲的心頭,思來想去之下,他只覺得一陣頭痛,雙手不自覺地撕扯起頭髮來,對有人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卻是渾然不覺。
“就是這孩子,是吧?”墨子洵頗爲客氣地向徐北澤詢問道。
“是,是……犬子自小受寒毒折磨,根本難以修煉,還望墨將軍賜個解救之法。”林北澤一揖到地,說完,連忙對林雲喝道:“雲兒!還不拜見墨將軍!”
林雲吃了一驚,慌忙從榻上翻身而起,剛一擡頭,就對了上那雙漆黑的眼睛,深邃到彷彿靈魂都要被吸入其中。
他的嘴張了又閉,嚅囁半晌,卻始終沒說出一個字。
見狀,林北澤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張嘴便想要再次呵斥林雲。
“無妨。”墨子洵渾不在意,行到林雲身旁,閉眼扣住林雲脈門細細感受起來。
今日的墨子洵着了一襲白色長袍,與兩月前林雲所見時判若兩人,他那刀刻斧劈般的完美五官給人一種從容不迫的感覺。
林雲暗贊於心,不愧是墨冰兒的親哥哥,至少從長相來說兩人皆是人中龍鳳。
林北澤的眼神卻是有些迷茫,他總覺得眼前的墨子洵給了他一種淡淡的熟悉感,但這的確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到底這種感覺是從何而來。
“莫非?”林北澤瞳孔一凝,威嚴的國字臉上掠過了一絲緬懷之色。
半晌後,墨子洵總算是微微點頭,隨之睜開眼睛,自顧自走到了窗邊看着窗外的正飄灑而下飛雪。
“林城主,可以給我點時間與令郎單獨談談嗎?”沉默了約半盞茶功法,墨子洵終於開了口。
“嗯。”林北澤微微做了個揖,默默退出了林雲的房間,順手掩上了房門。
墨子洵轉過身來面對林雲,臉上的神色已不再平淡亦或者是冷峻,而是甚少出現的期待之色。
此時,林雲已經知道墨子洵絕對不是來找他麻煩的,但後者的炯炯目光還是令他渾身不舒服。所幸,未過多久,墨子洵就打破了沉默的尷尬:“林雲,是嗎?我聽冰兒說過你。”
林雲點了點頭,沒有作聲。
墨子洵於心裡嘆了口氣,少有地柔聲道:“你別緊張,我想請你幫個忙。”
看到林雲好奇的眼神,墨子洵接着一口氣說道:“我先前檢驗了一番,你的體內並無絲毫修爲,但卻有一股極其純粹的寒性力量充斥在你的筋脈中。”
林雲不禁默然,墨子洵所言的寒性力量自然便是寒毒。
這寒毒頑固無比,這些年來林雲雖是服用了大量的天材地寶,但是這寒毒仍是日漸壯大,每次發作時的痛苦也越來越難以忍受。
“我能夠幫到你什麼?”沉吟半晌,林雲直截了當地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墨子洵並沒有直接回答林雲的問題,而是從旁側擊地說道:“有件事,我想事先告訴你。以你目前的狀況,已然活不過三十歲。你的寒毒深入到五臟六腑,不是簡單地吃些藥材就能一直延續你的性命。”
林雲知道墨子洵絕不是危言聳聽,他對自己的身體相當清楚,尤其是近些年來,他的狀況已經愈來愈差,寒毒發作的頻率也是愈來愈高,甚至有時他都在懷疑,他到底還能不能活到二十歲。
“但是,”墨子洵微微一笑,“若是你願意拜我爲師,我可以在這十數年中將你培養成一代高手。以你的先天資質,莫說煉神境界,反虛也是有可能的,你認爲如何?”
林雲悄然嚥了口唾沫,他的心中自然是相當意動。
既能成材,誰甘願平庸?
但是,面對如此誘惑,他還是猶豫了,忍不住問了一句:“條件是什麼?”
墨子洵正色道:“這也是我想請你幫忙的事情。冰兒與你一樣,雖然這些年我們一直以大法力與天材地寶將其壓制,但隨着時間的推遲,身體還是會對一些藥物產生抗拒性,藥物的效果會越來越差,總有一天會堅持不住。”
林雲徹底放開了顧慮,對於與墨冰兒相關的事情,他倒並沒有多麼的抗拒。
“寒毒與火毒這類東西,可以說就是一種詛咒,要徹底解除,必須要由一個施術者高出一個大境界的人施法纔有可能,當年那個下咒的人是煉神境界,可是放眼望去,整片大陸上都沒有反虛大能存在了,現在我不過才處於周天巔峰的境界。”
說到這裡,墨子洵忍不住苦笑了一聲,繼續道:“我找你有兩種考慮。第一,從你的根骨來看,三十歲前修煉到煉神境界應該不成問題,若是你三十歲時仍是沒能解決寒毒,我希望你能在臨死前以畢生功力爲冰兒封印火毒。”
林雲亦不是蠢笨之人,大概聽懂了墨子洵的意思。
在墨子洵看來,林雲的前景不甚樂觀,經過元神探測發現,他的寒毒不僅深入骨髓,更是沾染到了靈魂,這也是林雲很難活到三十歲的原因。
也正是因爲如此,墨子洵才希望林雲在臨死前幫助冰兒一把,讓冰兒能夠活下去。
林雲不是傻子,抽絲剝繭後,此事所帶來的益處自然要遠遠大於弊端。
思索片刻後,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水脈修士修煉到煉神境界後,都能夠完成這個封印嗎?”
謹慎起見,林雲還是留了個心眼,因此首先,他便要確定自己的利用價值。
墨子洵自然不會聽不懂,他擺了擺手:“並非如此。一般的煉神高手也難以做到,這封印不只需要功力深厚,還需要體內水屬性十分精純。你那寒毒不是凡物,而你本身又繼承了你爹的水脈,修煉起來自然是事半功倍。”
林雲微微低下頭思考起來,這似乎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實現他修煉的夢想,又能幫助冰兒免於一死。
更何況,人總有一死,對受寒毒折磨多年的林雲來說,死並不可怕,多少個日日夜夜,他都曾經想過通過一死來解脫自身的痛苦。
但是若是能夠在解脫之前,感受一番快意恩仇,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想到這裡,林雲心中只剩下了嚮往。他確實已經沒有拒絕的道理,雙方是互惠互利的關係,他並沒有吃虧,心中的心結也解開了不少,只聽他輕鬆地問道:“那你就不怕我學成了以後會背叛你們?”
“不怕。”
“爲什麼?
“你先拜我爲師再說。”墨子洵見目的基本達成,此刻也是心情大好。
拜師的過程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是林雲行了標準的三拜九叩大禮,便算是完成了拜師。
“師傅。”林雲畢恭畢敬地爲墨子洵沏了一杯茶。
墨子洵隨意地坐在竹椅上,端起茶杯淺啜了一口,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半晌後,他才淡然道:“背叛之事,我相信你不會做。雖然你是‘安北城四少’之一,但我調查過,你平日裡不但沒有做太過傷天害理的事,有時甚至還會偷偷幫助那些被其餘三少欺負的窮人。”
林雲嘴角一抽,面前這師傅果然不是簡單的貨色。事實也的確是如此,他雖然偶爾也會做一些強搶民女的事情,但大多時候都是爲了融入其餘三少之中。
畢竟在這安北城中,除了這三少,他也沒有其餘的朋友。
“師傅,那你看……”林雲忽然賤笑其阿里,從原本緊握着的右手中伸直了食指中指,用大拇指在這兩根手指的指尖來回摩擦。
墨子洵翻了翻白眼,伸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圓筒狀的物事,那物事在他的手中一閃,便被分成了兩半,分別拋向林雲。
林雲手忙腳亂地接住,隨之低頭打量起來。
那是一個淡藍色的鋼鐵護腕,護腕上篆刻着鷹型標誌,與當初墨冰兒所使用的血鷹鏢如出一轍。在鷹型標誌的周圍,印刻着許多承載咒印的花紋,一看便不是凡物。
“別忙,將它扣在左腕吧。”就在林雲愛不釋手地要把它扣在右手手腕時,墨子洵不容置疑地道。
林雲不敢違抗,依言扣好護腕後,喜滋滋地晃了幾下手臂。
只聽墨子洵解釋道:“這是墨家三長老打造的壓制護腕,護腕上鑲嵌有儲物石,其中大概有你這間屋子這樣大小的空間。另外,我求修煉土脈功法的朋友在其上打了了土脈壓制符,對你的寒毒有些壓制效果剋制效果,日後也另有妙用。”
林雲撓了撓頭,打了個哈哈,自己的師傅還真是財大氣粗,儲物石價格十分高昂,只有一些富有的修士纔有資格擁有。
接着,墨子洵左腕輕擡,光芒閃爍下,一柄帶鞘的銀白利劍出現在他的右手上。隱隱約約地,林雲看見墨子洵的手腕上似乎也有着一個與他差不多的護腕。
“這把劍你也背上吧。”墨子洵將劍拋給林雲,卻並沒有解釋原因。
……
知道墨子洵收林雲作了徒弟,林北澤沒有展現出狂喜,面上反而出現了憂色,但此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他只得與林雲餞行不提。
黎明,像一柄利劍,劈開了默默的夜幕,迎來了初升的陽光。藉着晨光,負劍的少年亦步亦趨地跟隨着自己的師傅,離開了安北城。
兩人一淡然、一稚嫩,似乎並不着急趕路,只是緩緩地在大路上行進。
林雲沒有任何的修爲,加之身體虛弱無比,每走上幾里路就要休息半個時辰以上。
而墨子洵也不着急,更沒有說要用坐騎代步,只是沉默地走在前方,偶爾會停下腳步等待氣喘吁吁的林雲。
兩人走走停停,五天時間一晃而過。
“師傅,你什麼時候開始教我修煉啊?”這已經是林雲在這五天中第十八次問這個問題。
墨子洵走在前方,擡頭望了望遠處那被積雪覆蓋的白色山峰,破天荒地回答了一句:“馬上。”
林雲頓時泄了氣,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氣喘吁吁地繼續問:“師傅,我這幾天一直想問你,我們這麼走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冰兒啊……”
聞言,墨子洵忽然轉過了身子,滿臉嚴肅地說道:“作爲師傅,這是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情,以後不許直呼‘冰兒’,你要叫師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