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少鋒離開了。
又或者說,他再次隱入陵墓之中。
沒有人知道他此刻正站在哪個角落靜靜地觀察他們。
此人武功之高深莫測,已入神境。普天下間,無人能覓得他的蹤跡。
夜未央傷勢穩定下來,然而因爲心脈遭到重創,氣息尚弱,需要休養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夠痊癒。
衆人再次站在石門前,仔細觀察。他們看見玉傾顏之前所說的那七個圖案果然與七玉薔薇上面的花紋極其相似。
七玉薔薇,會不會就是開啓石門的鑰匙?
白曉月是這樣想的,他也這樣做了。他取出嗜魂玉,放入與嗜魂玉正面花紋一模一樣的圖案位置,輕輕按壓。“咔嚓”輕響,嗜魂玉被按入石門中,固定。
果然有機關!
衆人紛紛掏出自己的玉佩,按照石門上的圖紋,逐一放上。七個圖案,七塊玉佩,當最後一塊玉佩被按下,只聽“咔咔咔咔咔咔”一連串機關滑動的聲音,陳舊的灰塵簌簌落下,封塵百年的陵墓大門緩緩開啓。
然後,他們看見了那句話。
那句鮮血淋漓足以刺痛任何盜墓者的話。
那句不知道用什麼顏料寫就,筆鋒揮灑,濃濃的暗紅色流下來,就像經年累月的血跡那般觸目驚心。
——誰敢擾亂吾等安寧,死亡將在爾等身上降臨!
這樣一句恫嚇,由曾經舉世無雙的蕭夢離寫出來,有一種讓人背脊生寒的威懾力,讓他們遲滯不前。
“蕭夫人的詛咒?”
衆人茫然對望。
“害怕嗎?”
白曉月垂眸側目,看向身邊的玉傾顏。
玉傾顏揚臉,回以淺淡笑容,如一汪清泉,滋潤了白曉月的心窩,“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白曉月微笑,伸手擁住玉傾顏的肩膀。
“走吧!”
他們剛剛進入陵墓,陵墓的大門轟然落下,將唯一的出口封死。沒有陽光透入,漆黑的陵墓,伸手不見五指。綠君柳取出隨身攜帶的火褶子點燃,火褶子的光亮照亮了整個黑暗的洞穴。
綠君柳轉身看着被封死的陵墓石門,問白曉月,“怎麼辦?”
白曉月看了眼緊閉的陵墓大門,淡聲道:“石門已封,我們別無退路,只能夠前進。”
“既然玄少鋒能夠在陵墓中來去自由,”玉傾顏說,“那麼,這個陵墓一定還有其他出口。只要我們找到,就能夠走出去!”
“不錯!”
想到玄少鋒曾經在陵墓中生活了上百年仍安然無恙,這無疑給了他們極大的鼓舞。他們深信,陵墓定然還有第二條生路!只要找到,他們就能夠逃出生天!
“走吧!”
火褶子照亮了前方的路,他們沿着狹長的石道一路前行。初始只有兩三個骷髏頭。越往裡面走,骷髏頭越多。數以千計的骷髏頭在石道兩旁堆積,沿着石道一路往前延伸,溶入前方的黑暗之中。就彷彿一條生命鋪就的鮮血長廊,引領人進入一個未知的黑暗的恐懼深淵。
如此數量龐大的骷髏頭,讓玉傾顏毛骨悚然。她害怕地依偎在白曉月身邊,滿面驚恐地凝視着那個不知道延伸向何方的用骷髏頭鋪就的長廊,害怕地問:“這麼多骷髏頭……他們都是盜墓者嗎?”
鳳喻離說:“這些數量龐大的骷髏,只有骷髏頭,沒有骷髏身,恐怕,是有人刻意擺放在這裡的。說不定,就是爲了警告盜墓者。”
裴葉凱走上前蹲下身仔細觀察骷髏頭上的傷口,他說:“這些骷髏頭有的顱腦粉碎,有的凹凸,可見明顯血痕,更像是被人用硬物重擊致死。”
玉傾顏問:“這些人不是玄少鋒殺的吧?”
裴葉凱回答:“從武功路數來看,不像!玄少鋒武功高深已趨化境,普通盜墓者均可一擊斃命,無需用如此笨重的殺人方法。”
“可是,守陵的除了玄少鋒再沒有第二個人了吧?”
“硬物重擊,不一定人爲,也有可能是機關陷阱。”
“機關陷阱?!”
玉傾顏驚訝,“難道這陵墓中還佈置着機關陷阱?!”
“恐怕是這樣的!”
鳳喻離說:“蕭夢離的丈夫顏諾竹是個佈置機關陷阱的高手,他設計的機關精巧難辨,見血封喉,我們必須小心防範。”
玉傾顏忍不住打個寒顫。
白曉月用力擁緊玉傾顏的身子,握住她冰涼的小手,貼心地告訴她,“傾顏,別怕!有我在你身邊,我一定會護你周全的!”
石道的盡頭,是一堵石牆。裴葉凱走到石牆前,手指輕釦,貼耳細聽,轉身告訴他們,“石牆後面是空的。”
“這裡一定有開門的機關。”
鳳喻離負手身後,凝神仔細觀察,倏然指尖射出一枚銅錢,“砰”的一聲,銅錢擊中石牆壁頂端某處突起。只聽“轟隆隆”的震天巨響,灰塵漫天飛舞,撲面而來,所有人連忙以袖掩臉,咳嗽數聲。
待灰塵散去,他們定睛細看,只見石牆開啓,兩條燈火輝煌的深邃通道出現在他們眼前。
兩條通道,頂端門壁上寫着三個血紅大字,左側——入則生,右側——生則死。
“入則生?”
“生則死?”
兩條通道。
兩個選擇。
衆人對視,不約而同把目光落在足智多謀的白曉月身上。白曉月沉吟,他說:“‘入則生’,‘生則死’,不管我們走入哪條通道,我相信,我們面臨的都將是機關重重九死一生。怎麼樣,我們要賭一把嗎?”
“或者兵分兩路。”鳳喻離說,“如果這兩條道路只有一條能夠通往蕭夢離的主墓,那麼,進入另一條通道的人必然有去無回。即使能夠逃出生天,很可能九死一生。我們是要孤注一擲還是兵分兩路?”
玉傾顏驚呼,“如果兵分兩路,那麼選錯路的人豈非有去無回!”
鳳喻離神色凝重,他說:“如果我們孤注一擲,一旦我們選錯了路,那麼將會面臨全軍覆沒的可怕境地。兵分兩路,至少有一隊人可以活命,你們選擇吧。”
錢三少說:“我們怎麼知道這兩條路中必然有一條能夠通往主墓?如果,這兩條路都是死路呢?”
入則生!
生則死!
衆人喃呢重複着這兩條通道上的血紅大字,心裡矛盾紛亂,猶豫不定。
“大家自己決定吧。”白曉月說,“正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我選擇‘生則死’。”
玉傾顏緊緊拽住白曉月的衣袖,激動地說:“月,我要跟你在一起!”
鳳喻離沉吟。他深深看了白曉月一眼,說:“既然月選擇了‘生則死’,那麼我就選擇‘入則生’。我跟你,命中註定終究只能有一個人笑到最後,不是嗎?”
白曉月靜靜看着鳳喻離,無邊深遂的瞳眸中波瀾起伏,千百種思緒交織,一時之間,無法言語。
裴葉凱說:“我跟喻離一起!”
一時的朋友,一生的朋友!鳳喻離的選擇,就是裴葉凱的選擇!
白如霜毫無疑問站在白曉月一邊。此生唯一的兄長,此生唯一的牽掛。
藍翎羽左邊看看,右邊瞧瞧,他抓耳撓腮,猶豫半晌,猶豫地問:“我可以選擇不去嗎?”
尚未等他們回答,他噼哩啪啦地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們知道的啦,我對寶藏不感興趣,來,也就純粹湊個熱鬧。我這個人啊天不怕地不怕,最怕死了,我還這麼年輕,我不想死啊!不如,我就在這裡等你們出來……”
白曉月打斷藍翎羽的話,他問:“我們進來的門已經被封死,你想怎麼出去?”
“我……”藍翎羽啞口無言。
錢三少挺挺圓滾滾的肚子,對白曉月說:“我相信,這兩條通道不過是造墓者的障眼法。這裡除了這兩條通道,應該還有第三條路。如果你們執意要選擇這兩條路,那麼,我選擇留下來尋找第三條路。”
白曉月問:“錢三少,你爲何如此肯定?”
錢三少呵呵笑道:“你就當作這是一個生意人的直覺吧。”
白曉月沉吟,目光轉向綠君柳和軒轅知命,等待他們的決定。
軒轅知命看了眼身邊重傷難行的夜未央,因爲勉強支撐身體行走,傷口繃裂,白色的綁帶已經染上血跡。他沉吟,揚眉而笑,對白曉月說:“我還是留下來照看這個受傷的小子吧!他心脈重傷,失血過多,不宜遠行。我留在這裡等你們,順便照看他。萬一你們有人原路折返,也正好有個照應。”
白曉月不語,算是同意了軒轅知命的話。
最後只剩下綠君柳了。
玉傾顏拉住綠君柳的手,目光盈*布乞求,她柔柔地說:“君柳,跟我一起……”
綠君柳深深看了玉傾顏一眼,伸手輕撫她的額頭,指尖留戀着濃濃的不捨。他擡頭看向白曉月,白曉月笑容清淺,平靜若昔,似乎無論綠君柳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都不會感到意外。
綠君柳垂眸,沉吟半晌,道:“傾顏,你可信白曉月?”
玉傾顏用力點頭,毫不猶豫地堅定回答:“信!”
“我信你!”
綠君柳露出春風般和煦的笑顏,他牽起玉傾顏的手,溫柔地告訴她,“傾顏,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相信的人!我跟你走!”
“君柳……”
玉傾顏感動。用力擁住綠君柳的身子,用最狠的擁抱,表達她對綠君柳無聲的感激與感動。
白曉月微笑,“既然大家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那麼,我們就出發吧!望君各自珍重!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千萬小心!”
衆人點頭。
三百七十四、亡靈的呼喚
互道珍重,分道揚鑣。邁開腳步,即將踏入“入則生”的通道,鳳喻離回首最後深深看了玉傾顏一眼,目光留戀,依依不捨。他側臉告訴白曉月,“保護好她!”
“放心!”
白曉月點頭,用最堅定的目光告訴鳳喻離: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傾顏的!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所以,也請你——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