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件事,李玉琳鼻子一酸,又要落淚,李靖林擡手欲爲妻子拭去,李玉琳握住丈夫的手,咬脣低泣道:“自從你被王萬三的狗腿子捉了去,我的心一直忐忑難安,就怕你那倔脾氣得罪了王萬三,小命不保。瞧見你被人擡回來,鼻青臉腫,全身血淋淋的,幾無一處完好,氣弱遊絲,彷彿隨時都會斷氣,我嚇得青了臉,不知如何是好。幸好恩公請來了京城最有名的陸大夫,陸大夫施針用藥救回了你的性命。相公呀,往後行事切勿如此魯莽,一品樓沒有了我們可以再建,若是命沒了你要我和洛兒往後如何是好。”
“玉琳,是爲夫的錯,爲夫往後再不會讓你擔心了。”李靖林靠着妻子的臉頰,二人腦門貼腦門,禁不住流下辛酸的淚水。
依偎纏綿良久,李玉琳又道:“靖林,這回多虧了二位恩公救回你的性命,我們可要好好謝謝他們。”
“這個自然。”回憶起暈迷前看到的那張絡腮鬍子臉,李靖林問妻子,“不知恩公何在,我要當面道謝。”
李玉琳溫柔回答:“昨日恩公送你歸來,見你一直暈迷不醒,今早又來探望。如今正在花廳,由洛兒相陪。靖林,你先吃點粥。稍後,我爲你引見……”
“有勞娘子了。”
……
花廳裡,李雲洛爲二位貴客奉茶,彬彬有禮地說:“多謝二位恩公救家父性命,他日如有用得着李雲洛的地方,儘管開口。”
“李公子客氣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區區小事李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裴葉凱客氣地說。
玉傾顏左瞧瞧,右瞧瞧,託着下巴認真地研究一品樓的裝皇擺設,在腦海中細細描繪勾勒着。
得知一品樓原來就是傳聞中的“京城第一樓”之後,玉傾顏大嘆自己孤陋寡聞。一品樓百年老字號,以其招牌菜“粵香雞”聞名於世。酒樓無論菜餚酒水皆爲上品,價格適中,小二態度謙恭有禮,深受京城百姓歡迎。難怪王萬三想要獨霸一品樓,能賺錢的生意誰人不想要!
細細瞭解之下才知道,雖然一品樓號稱“京城第一樓”,其實與京城普通酒樓並無太大區別。許多慕名前來一品樓的人就是衝着那塊百年老字號,撇開名號,一品樓在京城中只能算作二等酒樓。如若想將一品樓做大做紅做成醉仙樓那樣的連鎖酒樓的規模,必需改變如今的經營模式。
玉傾顏在那兒琢磨着怎樣才能夠將一品樓做大做紅火,使其成爲名副其實的“京城第一樓”,那邊,李雲洛和裴葉凱相談甚歡。當得知裴葉凱原來就是傳聞中的靖邊大將軍,李雲洛目露欽佩之情,恭敬地說:“原來閣下就是浴血沙場,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靖邊大將軍,失敬!失敬!”
“不過虛名,李公子客氣了!”
二人從邊關戰況,談到時下政局,談到內憂外患,談到外戚強權,二人無論觀點想法態度都甚爲合拍,一席話下來相談甚歡,大有相見恨晚之感。
這廂,玉傾顏可沒興趣聽他們討論政治。她撇嘴,打斷他們的談話。她說:“李雲洛,你家這一品樓着實不錯,是個賺錢的地方,也難怪王萬三惦記着。只是,這‘京城第一樓’之名實在徒有虛名。”
“先生何意!”
自小受到父親的嚴格教育,被培育爲一品樓未來的接班人,李雲洛最受不得有人說一品樓的不是。他薄怒道:“先生可知,這一品樓是我們李家祖傳家業,先皇御筆親賜‘京城第一樓’招牌,是京城中獨一無二的酒樓!我們的招牌菜‘粵香雞’更是御宴必備之品,天下馳名。”
“先皇御賜,不過是祖上積落的名聲。一品樓也就是‘粵香雞’上得了大場面,其它菜餚又與京城其餘各大酒樓有何不同?你還能講出個更響亮的嗎?”玉傾顏反問。
“我……”
李雲洛頓時語塞。
玉傾顏講的是實話,除了“粵香雞”,一品樓的確拿不出第二道上得了場面的菜餚,這也是近些年來一品樓生意漸漸下滑的主要原因。
剛走到客廳門口就聽見兒子與玉傾顏的對話,一時間滯留在門口側耳靜聽,玉傾顏的話令李靖林暗暗吃驚。竟然能夠一語道破一品樓眼下瓶頸,這是何等犀利的目光,這位恩公不簡單。
略一沉思,隨即邁步走進前廳。
聽見有人進來的腳步聲,裴葉凱和玉傾顏同時擡頭,望向緩步而至的李靖林。瞧他那盤珊不穩的步伐,一步三停,顯然傷勢極重,每走一步都極其耗廢體力。這麼重的傷,爲何不臥牀好好休養,起來做什麼!
李雲洛看見父親,連忙起身迎上前,扶住父親的胳膊,摻扶父親在椅子上坐下,拿軟枕墊住父親的後背,而後恭敬垂手立於一旁。
玉傾顏打量着李靖林包得像個糉子似的身子板兒,關心地問:“大叔身體好了?可以下牀了?大夫說你斷了三根肋骨,需要臥牀靜養三個月。我看大叔還是多些臥牀休息的好,不然骨頭錯了位,以後可就麻煩了。”
“多謝恩公提醒!如果不是恩公相救,我這條老命就去見了閻王,李靖林在這裡給恩公磕頭了!”
說罷,李靖林哆嗦着起身,要給裴葉凱和玉傾顏下跪磕頭。裴葉凱搶先一步扶起李靖林,有力的雙臂支撐住他顫危危的身子,裴葉凱說:“老人家客氣了!請起!快快請起!裴葉凱受不得!”
“受得!受得!恩公救了我這把老骨頭,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恩公當受這三個響頭!”
“老人家……”
李靖林堅持要磕,裴葉凱拗不過他,最後放開手,讓李靖林磕了三個頭。
磕完頭,李雲洛扶父親重新坐下,爲他鋪好蓋墊。
李靖林看向裴葉凱,問:未知恩公高姓?”
裴葉凱張口還沒有說話,一旁的李雲洛目露崇拜之情,欣喜道:“父親,這位就是靖邊大將軍裴葉凱。”
“裴將軍?!”
李靖林聞言驚訝,顫微微起身看似又要磕頭,被裴葉凱眼亮快手按下。
“老人家請坐!莫要折剎了葉凱!”
看見人家光顧着說話,把她給無視了,玉傾顏可不高興了。她插嘴說:“大叔,藥方大夫已經交給李夫人,按方撿藥,每日清晨夜間各服用一次,共服七七四十九天。大夫說了,只要按時吃藥,包你日後龍精虎猛,病痛全無。”
“多謝恩公提醒!”
看見玉傾顏那滿臉絡腮鬍子,面黃肌瘦挺着贏弱的身子板兒坐在裴葉凱身邊,就好像裴葉凱的跟班小廝,李靖林怔了怔,旋即問:“未請教這位恩公高名?”
裴葉凱回答:“這位是玉傾顏兄弟。”
玉傾顏?
聽到這個名字,李雲洛和李靖林均忍不住抽了抽眉角。
一個滿面絡腮鬍須的大男人取這麼個女人名字,再加上那毫無特色的普通相貌,混在人海之中根本無法將他認出,叫什麼傾顏……
不相襯呀,一點也不相襯。
玉傾顏早對他人的目光習以爲常,因爲她清楚,這個並非自己的真實相貌,她纔不會因此而自卑呢!
她說:“李大叔,我奉勸你一句,不會賭博,莫進賭坊。賭坊中人如狼似虎,分分鐘會要了你的命。”
“先生說得是呀!”
李靖林嘆息,十賭九輸,他又豈會不知這個道理。只是……唉!其實他也是無奈而爲之。
看出李靖林面有難色,似有難言之隱,裴葉凱關心詢問:“老人家可是有什麼苦衷?”
“唉……”李靖林失神嘆息,“要怪,就怪王萬三看中了我祖傳的一品樓,這才設下毒計陷害於我,我一時不察,上當受騙,欠下一大筆銀兩,這才……唉……一言難盡啊……”
說到這裡,又忍不住一嘆。
裴葉凱說:“這件事確實麻煩!王萬三手中捏有你寫下的欠條,即使鬧到官府,那也是老人家你吃虧。”
“唉……”
李靖林悲嘆,他確實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
玉傾顏摸着下巴的鬍鬚,詢問:“王萬三的狗腿子剛纔爲何要打你?”
李靖林回答:“因爲不我肯交出一品樓的房契地契,故而王萬三命人將我暴打一頓,想用暴力威脅我妥協。”
“你不是說王萬三手中捏有你寫下的欠條嗎?既然有欠條,只需要把你告上官府便可,爲何還要拳腳相向?”
“這欠條就是王萬三用暴力手段逼我寫下的……”
“既然你已經寫了欠條,那王萬三討債便是,爲何還要打你?”
“欠條上寫着所欠下的銀款,並未言明用一品樓抵債。王萬三想要一品樓,所以逼迫我交出一品樓的房契地契。”
“原來如此。”
這個王萬三當真可惡之極,這樣的卑劣手段也使得出來,真真可惡得很!
裴葉凱說:“老人家,你何不將王萬三告上官府,讓知府大人爲你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