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抵達喬山家已經傍晚,夕陽餘暉映襯着炊煙別有一番寧靜悠遠的味道。喬山的爹孃兄妹在家守了一日,聽到院外有動靜就立即迎了出來,急促的腳步驚得滿院母雞四下奔逃。喬杉也顯得有些激動,快步迎上去緊緊抓住孃親的手,眼圈紅紅的。
喬母上下打量着兒子,眼淚止也止不住,聲音裡盡是後怕,“真是嚇死娘了,聽說你出事娘是吃不下也睡不着,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叫娘怎麼辦喲!”
喬父是個老實的莊稼漢,不太會說話,此刻也紅着眼。他拍拍喬母的肩膀,啞聲道:“孩子她娘,說這做啥?孩子不是平安回來了嗎?快,快進屋再說,外頭冷。”他身後的一個年輕小夥趕緊接話,“多謝幾位大人救了我弟弟,快請進屋喝被茶暖暖身子。”
進屋寒暄過後喬家人的情緒才慢慢緩過來,喬父喬母連連說着感激的話,包思善被他們弄得有些不自在,最後只能學展昭微笑以對。小山村沒有酒家客棧,他們勢必要在喬家叨擾。喬家人很熱情,雖說晚飯是家常菜,但做得豐盛,還殺了一隻雞。
一會兒的功夫,包思善已經跟喬山的妹妹喬杏兒聊得投機,喬杏兒聽說包思善是來踏春的,滔滔不絕地向她介紹村裡好玩的地方,還說明日領她去瞧瞧。她說得眉飛色舞,喬母笑道:“包小姐,你別聽她的,那幾處不過是野菜冒頭得早,去了也就是看村裡的丫頭挖野菜。”
包思善卻亮了眼,“挖野菜?明天帶我一道去,我也試試。”
因爲人多,男女分兩桌坐,展昭在隔壁桌聽着她們的談話嘴角掛着淺笑。一口喝掉喬父的敬酒,心想官家小姐錦衣玉食叫人豔羨,卻也少了質樸的歡樂,往後有機會要多帶她出來走走。這頭說笑喝酒,那頭的話題已經從野菜轉到山上的瀑布。喬杏兒道:“那瀑布要夏日去纔好玩。”
“我就是想去瞧瞧。”瀑布這東西只在書裡見過,有機會親眼一睹真容她自然要去看看。喬杏兒心想她是城裡的大小姐,便順着她的心意道:“你沒見過去瞧瞧也好,不過在山腰上,有點遠。”對他們來說爬山不算什麼,她一個嬌小姐怕是夠嗆。
喬母臉色微微變了變,擔心道:“最近村裡有兩個獵戶進山都沒回來,小姐可千萬要小心。”
展昭立即被勾起注意,回頭道:“什麼時候的事?”
喬父道:“前不久,兩人都是老獵人了,誰想會一去不復返。”
“山上有野獸?”
喬父搖頭,“不清楚,以往也有人進山便沒出來的,這回一前一後兩個老獵戶有去無回,想來山裡有大傢伙。”說着看向包思善,“包小姐,這剛剛開春,山裡的野獸餓得慌,還是小心些爲好。”
包思善看着展昭,展昭笑笑,“我們只到山腰看瀑布,不妨事。”就算遇上大傢伙,他們三個習武的男人還制服不了?也好順手替村裡除去隱患。打定了主意,一行人隔日便上山看瀑布去。
出了喬家,包思善得以一窺村子樣貌,四面環山,村子被包圍其中顯得孤零零的。喬山算是山裡的孩子,祖祖輩輩在地裡刨食,供他念書真的不易。不知鄧宏家是不是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光景,都不容易。
沿路走久了景色單調起來,不見什麼人,顯得冷清。趙虎道:“一下子沒了人擠人,還真有些不習慣。”
張龍笑道:“閒不住?”張虎撓頭嘿嘿地笑,開封熱鬧,就是晚上都要鬧到深夜,幾時能有靜的時候。當然,前陣鬧鬼另當別論。展昭接道:“說不準能不能閒。”
張龍愣了愣,“展大人?”
“接連兩個獵戶進山沒回來,說不準山上有野獸。”
如喜被展昭的話嚇的臉色微變,遲疑地看着包思善,“小姐……”還是別去湊熱鬧了,要是真有野獸可怎麼纔好!包思善笑眯眯地,“要是遇着野獸正好爲民除害。”
趙虎朗聲道:“那是!”他跟張龍的身手不至於還不如兩個獵戶吧?況且還有展大人在呢。不過,“萬一真有情況,你們兩躲遠些。”
如喜苦着臉,怎麼說着說着成了上山除害?她突然想起小姐說過如喜喜氣,是個好名。可她瞧着根本不是那回事,她雖叫如喜,卻不見多少喜氣。不如隨了小姐的姓,叫包喜,那就萬全無虞了。不論她怎麼腹誹,大夥還是一路朝山是去。
展昭跟張龍趙虎是習武之人,爬山跟沒事人一樣,包思善雖是小姐,平日裡也練寫拳腳,故而也不見她露出疲態。反倒是身爲丫鬟的如喜爬得腿軟,包思善拉着她笑道:“如喜,你纔是小姐的命啊!堅持一下,回頭我給你捶捶腳。”
如喜喘着氣,“小,小姐,你別打趣奴婢了。”
展昭回頭看看主僕二人,笑了笑,“歇一會兒再走。”
如喜如蒙大赦,倚着樹幹擦汗,這會兒倒是全身熱了。包思善四處轉悠着,“這時候上山果然什麼都沒有。”喬杏兒說山上有蘑菇木耳,野菜野果,蜂窩鳥巢,這會兒是什麼都沒有。
展昭指着地上一串模糊的痕跡道:“有野雞的腳印,下山時抓幾隻回去。”喬家昨日殺雞割肉買酒,一頓飯怕是吃了他們兩三個月的家用,帶些野味回去應當的。
趙虎湊近瞧了瞧,笑道:“你們歇着,我順着痕跡摸過去碰碰運氣。”說着就往林子裡鑽,不一會兒真見他拎着一隻野雞回來,另一隻手裡還抓着幾個蛋。包思善大喜,伸手接過那幾個蛋,喜笑顏開:“趙大哥好身手!”
趙虎憨笑,“這有啥,不過是抓只山雞。要是展大人去,丟個石子就能把雞打暈,我不行,得追在後頭跑。”
衆人聞言都笑開,包思善看着展昭,心想等會兒要跟在他看他怎麼抓野雞。展昭見如喜歇得差不多了,便再度在前頭帶路,他已經依稀可以聽見瀑布的聲音,應該近了。如他所料,沒走多久流水聲漸漸顯了,包思善東張西望,“聲音這麼近怎麼不見瀑布?在哪?”
展昭指着前頭的山道,“拐個彎應該就到了。”
包思善拉着如喜快步跟在展昭身後,“如喜,快些,到了!”
拐過彎道,眼前霍然開朗。對面山壁上掛着一道瀑布,水流自一丈多高的山崖上傾瀉而下,砸在湖面上騰起水霧,聲響震耳欲聾。這只是一個小瀑布,包思善卻有一種被震撼的感覺,她盯着那道翻騰的銀白失了言語,要是夏日,她定要下去戲水。
如喜也呆呆的,“小姐,這真壯觀,不枉費咱們爬這麼高。”
包思善哈哈一笑,迫不及待地沿着潮溼的山路往瀑布去。展昭等人反而被她們甩在身後,張龍瞧着這景緻也誇了兩句,說是地靈人傑。趙虎卻道:“爬了半日的山,到飯點了,我看就在這烤野味。”
張龍回頭瞪他一眼,“你怎麼總惦記着吃?好山好水都被你給說俗了。”
趙虎駁道:“山水再好也得吃飯不是?”張龍被噎了一下沒再擡槓,只道:“一隻雞不夠,我再去找找。”趙虎揮手讓他去,自己則拎着雞到河邊處理去了。
展昭四下看看打算尋一處起火,突然發現一塊岩石上有燒過的痕跡,靠近一看,還真是殘留的篝火堆。心裡咯噔了一下,這是失蹤的獵戶留下?不對,從村子到這最多不過半個時辰,獵戶進山不會在這歇腳,下山更不會在這歇腳。難道是其他人在這烤野味?似乎說不通,篝火的痕跡很新,老獵戶都有進無回,誰還敢挑這個時候進山?
包思善見他蹲在哪半天沒動,抱着柴火湊過來,“展大哥,在這生火嗎?”
他回神嗯了一聲把疑惑壓下去,點了篝火。待火燒旺,他拍拍手,“我也去轉轉看。”
包思善把手頭的活交給如喜,跟上去,“我也一起去。”他看看她,沒說什麼,兩人一前以後往深處去。
冬日的樹枝不好燒,白煙滾滾嗆得慌。如喜真怕火被她給燒滅了,趙虎拎着雞過來時正好瞧見她頗爲狼狽地往火堆吹起,笑了笑道:“思善和展大人呢?”
“小姐跟展大人一起打獵去了。”
說着聽到張龍的聲音,“我逮了兩隻雞還有一隻兔子,夠咱們吃了。展大人信不過我不成?還親自去做什麼?”
二人回頭見張龍滿載而歸,趙虎道:“你懂什麼?少廢話,趕緊收拾乾淨。”展大人打不打獵有什麼要緊,要緊的是跟他們湊一塊想跟思善說句話都不方便,自然要躲開。
張龍把兔子塞給如喜,“兔子帶回去給喬家,你先看着。”如喜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憐惜的模樣。趙虎撇了一眼。道:“太瘦,養肥了再吃。”
張龍立即接話,“幸好咱們明天就回去,要不然喬家得被你吃垮。”
三人說笑着把野雞烤的滋滋冒油,眼看着可以吃了卻不見展昭和包思善回來。如喜有些擔心,怎麼去了這麼久?趙虎也覺得不對勁,再怎麼談情說愛也該回來了吧?張龍乾笑一聲,“莫不是展大人沒獵到野物不好意思回來?”
如喜瞪他一眼,“你都獵到了展大人能落空?”
趙虎沉了沉臉,“該不會遇上猛獸了吧?”
“應該不會,沒聽到動靜啊。”
如喜着急起來,“別說有的沒的,趕緊找找看!我記得他們往那頭去了。”
當夜,展昭和包思善失蹤的消息傳回開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