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屍身份尚未查明自然不能火化,故而,包思善和付雲越的提議毫無意外地被駁回。付雲越不置可否,橫豎不關他的事。包思善覺得怪不舒服的,這麼一具屍骸留在開封府多滲人,會不會鬧鬼?春妮不知從哪掏出一疊符紙,說是開過光的,二話不說就貼在裝屍骸的罈子上。滿滿當當,不留一絲縫隙。貼罷長吁了口氣,說這下可以安心了。
包思善見狀真覺得安心了不少,偏頭看向展昭,“展大哥,十幾年前的事真的查得出來嗎?就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從何查起?”這案子撲所迷離,雖跟女鬼撞了面,卻沒問出一星半點線索,就連她爲何帶走喬山也只得了個莫名的解釋。只因爲她覺得悶,想要人陪。
展昭抿着脣,他們如今異常被動,每日都在提防鬼霧,談何查案?他下意識的想要除去她,哪還有功夫跟她周旋盤問。事實上,也沒有盤問的必要了吧?他盯着貼滿符紙的罈子,沉聲道:“她既然都忘了,爲何還存着怨氣出來作祟?”若是怨氣沖天,又爲何只困了一個喬山?
春妮道:“會不會是喬山跟兇手有幾分相像?她隱約有些印象。”要不然怎麼就盯上了喬山?
展昭搖頭表示不知道,十幾年前的事了,幾乎打聽不到什麼。包思善不這麼認爲,“要是那樣直接索命不是痛快?留一口氣做什麼?”
聽着幾人的談話,付雲越不耐煩的揮揮手,“哪那麼多廢話?你們還想超度她不成?她是一隻厲鬼!除掉她刻不容緩!”展昭看向他,他嗤笑,“展大人,別惜香憐玉,還記得她怎麼掏你的心麼?”
展昭眉頭一皺,不置一詞。付雲越扯了笑,目光掃向他腰間意有所指,“若不是你惜香憐玉,又怎麼會傷到腰?”
包思善不解地看着展昭,腰上的傷有什麼不妥嗎?展昭自然不會細說遇見女鬼的經過,付雲越也沒有繼續糾纏,轉而道:“她就藏在霧裡,今晚起霧了我就去找她做個了結。”
“你?”展昭有些懷疑。
付雲越笑着反問:“不是我,難道是你?你行麼?”就他一身傷,還是好生養着吧。
展昭尚未開口,春妮便駁道:“我師兄怎麼不行?要不是他身上有傷,非得把你打得滿地找牙不可!”包思善亦是一臉不滿地點頭附和,膽敢小看展大哥,改天非得叫他知道厲害不可。
“既然有傷在身,那就養着唄。再說他一個凡夫俗子,奈何不了女鬼的。”付雲越不覺擡頭,一羣凡夫俗子湊什麼熱鬧,只能白白送命。“喂,要是我替你們除了女鬼,是不是有賞銀?”
展昭不答反問:“你懂捉鬼?”
“不懂!”他應得乾脆,“但我能傷她。”
包思善白他一眼,哼,他就吹吧!
展昭一口飲盡碗中的藥汁,苦澀瀰漫開來,久久不散。天色已暮,怕過不了多久又要起霧了。付雲越說得對,得儘快除去她,留着後患無窮。只是該如何除去她?目光落在巨闕之上,指間描摹着劍鞘的花紋,忽的拔劍出鞘,寒光乍現。他盯劍刃看得入神,不覺想以手指觸碰。
突然門口傳來付雲越的聲音,“展大人。”
展昭一驚,看向門口,他竟然沒聽見他腳步聲,不簡單!付雲越帶着笑,悠哉地晃進來,“找你說點事。”
“何事?”展昭說着要收起劍,餘光卻瞄見付雲越臉色微變,不由仔細打量起他來。此人吊兒郎當,怎麼突然露出忌憚的神色?付雲越失常不過一瞬,旋即又掛了笑,“這是巨闕?”
“嗯。”巨闕歸鞘,他幾乎聽見他長出了一口氣,他是忌憚巨闕?眸光一轉,問道:“付兄可要試試?”
付雲越急忙擺手,“不了不了,此等神器不是我能使的。”
展昭嘴角一勾,似是擡槓,“我等凡夫俗子都能使,你怎麼不能使?”
“展大人,你這話說得,就不怕我試了之後惦記上?哪有英雄不愛寶劍的?”
呵,他倒自詡英雄了?展昭多少已經習慣他的油嘴滑舌,替他倒了杯茶,道:“找我何事?”
付雲越喝了一口茶,兩眼放着光,“我幫忙除了那個女鬼,有沒有賞銀?”
展昭送到脣邊的茶杯頓住,狐疑地看着他,他不是說笑?若真的除了女鬼,賞銀自然會有,只不過他真有那能耐?想了想,道:“這不是兒戲。”
付雲越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少廢話!你就說有多少賞銀吧!”就不能乾脆一點麼?
展昭皺眉,他的意思是商量一個完全之策一道行事,而不是他隻身涉險。話來不及出口,院外傳來雜亂的腳步,王朝猛地闖進來,急切道:“展大人!出事了!”
付雲越竟還笑得出來,咧着嘴道:“來得正好!”說着身形一閃出了屋子,待展昭和王朝追出來早不見他的身影。展昭顧不上他,急忙問:“出了什麼事?”
得到的回答竟是女鬼大開殺戒!展昭心頭一緊,健步如飛地趕到大門口,霧還是圍在門外,不同的是霧裡有淡淡的血腥之氣。門口臺階之上還有觸目驚心的血跡,刺目難當。王朝道:“霧裡突然冒出個女子,見人就傷,殺了不少百姓。”
展昭咬牙,竟如此兇殘!緊了緊手中的劍,毅然踏出大門。
此刻街上已經不見人影,有的也是屍體。大約女鬼無意躲藏,這一回尋到她沒有費多少周折。見到女鬼的模樣,展昭略有些驚詫,她皮膚烏黑枯槁,雙眼凹陷,就是那具屍骸拼湊而成!付雲越正跟她纏鬥,見展昭尋來,躲過女鬼攻勢,朝他齜牙咧嘴道:“你來做什麼?別扯後腿!”
展昭凌空而起,一腳踹在女鬼胸口,替付雲越化了她的攻勢再旋身落地,回道:“展昭雖不才,卻也能幫上一二。”
女鬼無痛無覺,被展昭一腳踢飛撞在牆壁之上卻絲毫沒有停頓,眨眼間再度襲來。付雲越暗罵一聲多事,有他在纔不好施展拳腳!他腹誹之際,展昭已經跟女鬼過招,女鬼一副枯槁的鬼樣,難看歸難看,卻刀槍不入,至少巨闕砍在她身上硬邦邦的不入分毫。他咒罵一聲迎上去幫忙,“她的肉身在開封府,眼前的軀體是怨氣所化,你這樣的凡夫俗子應付不來,湊什麼熱鬧?趕緊退下。”
女鬼被付雲越引開,展昭欲再上前,突然心生疑惑,若說眼前的女鬼是怨氣所化,普通的兵器傷不了她,那付雲越是用的是什麼?巨闕上回明明砍了她的雙手,這回怎得不行了?恍神間聽得一聲悶哼,付雲越被女鬼一掌擊飛,佩劍脫手落在展昭腳邊。付雲越捂着胸口咳了兩聲,反手抹去嘴角的血,衝展昭道:“愣着做什麼?走啊!”礙事!
展昭撿起地上的劍,沉聲道:“我上!”若兵器能傷她,他何所畏懼?暗暗顛了顛手中的劍,眉頭緊了緊,這劍拿在手裡沒什麼分量,顯然不是好劍,能傷得了女鬼?不容細想,女鬼的鬼爪已至眼前,執劍格擋,竟聽得一聲絞裂的聲響,佩劍生生被鬼爪碾碎。他一驚,忙以左手的巨闕接下迎面而來的第二招。
付雲越看着地上的殘劍,臉色晦暗不已。原本收拾這個女鬼不難,偏偏展昭橫插一腳,這下麻煩了。展昭身上有傷,百來招過下來已經有些微喘,心知這樣下去不行,拉開些距離,飛快地瞥他一眼,道:“你的劍怎麼到我手上成了廢鐵?”
哪是劍的問題!付雲越有口難言,心知自己不能再動手,只能道:“給巨闕喂血方可傷她!”
喂血?展昭驀地憶起那夜的情形,巨闕是在他受傷之後突發神威,難不成是因爲沾了血?此刻也無他法,趁着鬼手退回去的瞬間以掌握住劍刃,橫劃一刀抹上鮮血。幾乎是立時,巨闕竟嗡得一聲驟然發熱,燒紅了一般泛起紅光,妖冶得叫人心慌。
付雲越盯着巨闕,打心底泛冷,這柄劍殺人嗜血,鬼魅魍魎都畏懼三分。不自覺退了兩步,深怕它會連同他一道焚燒殆盡。他深吸一口氣,大聲道:“砍了她的頭!”
隨後聽見咚的一聲,一刻頭顱咕嚕嚕地滾落,頃刻間化作灰燼消散。展昭手執巨闕大口喘氣,掌心的傷口不斷地滴血,疲憊中帶着一絲戾氣,莫名地叫人膽寒。付雲越愣了片刻,慢悠悠地踱到他身旁, “展大人,雖說女鬼不是我除的,不過,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賞銀多少還有點吧?”
展昭看着他,面無表情,“有。”
他咧嘴一笑,卻扯到痛處,哎呦了一聲,擺手道:“不行,我得歇一會兒,你先回去吧。”展昭頓了片刻,讓他自己小心,轉身便離去。待他走遠,付雲越這才換了神情在地上仔細找着什麼,好半晌才從撿起一顆米粒大小的珠子。捏着珠子看了又看,最後重重嘆氣,“這麼小,哪能頂事?真他孃的麻煩!”
又過了半晌,自言自語道:“唉……再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