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夫人見自家閨女這幾日喜笑顏開的模樣心裡感慨女大不中留,展昭一言一行都牽着她的喜怒哀樂。前些日子不知跟展昭鬧什麼彆扭,茶飯不想的,轉眼又歡天喜地了。反觀展昭,沒事人一樣,連眉頭都不見皺一下。唉,她家的傻閨女可別吃虧了。
包拯聽她嘮叨,不由笑道:“夫人,你多慮了。展護衛豈是孟浪之人?前些日子他被案子纏身,哪有功夫多慮其他?”
包夫人臉一板,嗔視着包拯,“照你這麼說,他一句查案就可以對思善不管不顧了?我可捨不得閨女受這罪!”
“夫人,你怎得總以爲思善會被冷落?她又不是三歲孩童,對展護衛應當多體諒纔是。”
包夫人這下真惱了,他這個當爹的怎麼總替外人說話?瞪了包拯好一會兒才道:“我看送喬山回去的差事讓展護衛去太過大材小用,還是讓張龍趙虎去吧。他們二人帶思善去鄉下踏個春也夠了。”展護衛那等人才,還是留給其他閨秀好了,她的寶貝閨女纔不上趕着作踐。
包拯被她堵得無言以對,心想自己不過替展護衛說句公道話,他家夫人怎的就惱了?惱他便罷,還牽連了展護衛,這……就是他也難斷其中曲直了。
包思善不知道爹孃如何做想,反正她是日盼夜盼,盼着早日出行。她都想好了,難得出去王,如喜是一定得跟着去,然後春妮也得叫上。不過前兩日出門訪友的孟若虛突然回來帶春妮一道會友去了,弄得包思善一頭霧水,他老人家會友帶春妮去幹嘛?
春妮不去,張龍趙虎竟一道跟來了。包思善又是一頭霧水,不過是送喬山回家靜養罷了,犯得着這麼多人護送嗎?這架勢都快趕上她爹了。喬山受寵若驚,在馬車裡坐立難安,心說這究竟怎麼回事?包小姐跟丫鬟陪他坐在馬車裡,駕車的張大人,跟在左右兩側隨行的是展大人和趙大人。要是把馬車換成囚車,那就跟押送囚犯無異了。
馬車一路顛簸,喬山體弱,不好撩車簾觀望,怕他受凍。包思善閒得慌,便道:“喬山,你家那有什麼好玩的去處?”
喬山在開封府養了七八日,包思善每日都去探望,一來二去熟絡起來,說話也隨意了。這隨意自然是包思善對喬山,喬山可不敢,態度還是謹慎客氣,“在我看來不過是山,不過,小姐在開封住久了,偶爾去走走大約會覺得新鮮。”
如喜道:“小姐,我們來的時間不對。剛剛開春沒什麼看頭,雪都還沒化全,凍得慌。”
喬山點頭,“如喜姑娘說的對,五六月去才漂亮,山翠河清,鳥鳴蝶舞,百花盛開,那時上山下河都有趣。山上還有個小瀑布,村裡的孩童夏日都喜歡去那戲水。”
包思善聽得眼睛都亮了,在開封她算是最沒大家閨秀模樣的閨秀,可跟鄉下的姑娘比還是不能比的,她哪見識過上樹掏鳥窩下水逮魚,最多也就逗逗鳥籠裡的鸚鵡,喂喂水缸裡的錦鯉。
喬山見兩個姑娘露出嚮往的神情,微微一笑,“其實也沒什麼,我們祖祖輩輩住在山下早已習以爲常。”說着他掀開車簾看向外頭,道:“雖纔開春,柳枝已經開始抽芽了。”
包思善也看去,果然已經可以看見嫩芽。馬車正沿着河岸前行,掀開簾子可以聽到潺潺流水聲,忽然有種到了世外桃源的感覺。想了想,一頭鑽出馬車。駕車的張龍回頭看看她,笑道:“這麼快就憋不住了?”三個時辰的路程,才走半個時辰而已。
展昭騎馬走在前頭,聽到後面的談話,放慢了速度跟馬車齊頭。“要不要騎馬?”
包思善立即回頭找趙虎的身影,她騎馬,趙虎坐車。展昭笑了笑,“雖不趕路,也不好讓你拖慢行程,我帶你走一程。”
“可是……”跟他共乘哪還算騎馬?她是談不上騎術,可哪有人天生就騎得好的?在開封府有孃親盯着,好不容易出門,結果他也盯着,沒勁透了。展昭沒等她話說完,俯低身子一把將她撈起,她低呼一聲已經落在馬背上,頓時渾身發僵。
她學過騎馬,只在開封府裡,那在展昭眼裡最多算是騎在馬上沿着校場閒適地遛彎。校場平坦空曠,閉着眼都出不了差。且她騎的馬個頭小性情溫順,從來都是不緊不慢地小跑。眼下這馬高大又在奔跑,她的小心肝立即提了起來,深怕掉下去。
見她這般,張龍立即笑道:“有展大人在,摔不了你。”
如喜也從車裡鑽出來,見小姐正跟展昭共乘一騎,還來不及說話,就聽從後頭追上來的趙虎道:“如喜,要不要我也帶你一程?”如喜這丫頭跟思善一條心,主僕二人連性子都差不離,也是坐不住的主。
如喜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她纔不幹!騎馬有啥好玩的?跑起來冷風往領口灌,又顛得要命,小姐怎麼盡喜歡這些男人才做的事?“小姐,騎馬多冷啊,還是坐馬車吧。”
聞言,展昭扯了扯自己的披風,將包思善嚴實地裹了起來。如喜眨眨眼不說話了,她再愚鈍也知道不能再勸。包思善笑笑,“外頭冷你快進去,陪喬山所說話,免得他悶。”
如喜在心裡嘀咕,她一個丫鬟能陪秀才說什麼啊?鑽回車裡見喬山面帶笑意地看着她,她忽然覺得一陣尷尬,想說點什麼遮掩一下,喬山卻道:“包小姐率直。”
如喜抿着嘴,而後嘆了一聲,再也不願多想。她一個人犯愁,她家小姐卻騎馬騎得不亦樂乎。在她軟磨硬泡之下,展昭把繮繩交給了她,兩人也落到馬車後頭,且越來越慢,很快就要不見馬車蹤影。包思善有些急,“糟糕,馬車都跑遠了。”
“無妨,等會兒追上去。”
包思善似是想到什麼,咬着脣偷笑,就這麼策馬緩緩跑着。河水潺潺,嫩柳迎風,叫她心情無比輕快。“展大哥,我剛剛問過喬山,他說要四五月份山裡纔好玩。”
“嗯,有機會我再跟你一起去。”
她回頭看他,他目視前方,嘴角微微上揚,顯得極爲愉悅。她忽然道:“你有沒有下河摸過魚?”喬山說鄉下的孩子都皮,追雞攆狗,摸魚偷果子是慣常做的事。
展昭道:“我現如今還常下河摸魚,上樹掏鳥蛋,偶爾也摘果子。”
啊?她吃驚得瞪大眼,怎麼會?他握住繮繩催馬跑快些,笑道:“出門查案未必都能投宿客棧,露宿荒山野嶺是常事。”
“那……”她盯着他握住繮繩的手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她只知道他在開封府是什麼樣的,原來在外頭的他有着她截然不知的另外一面。她不由把手覆在他手上,卻意外的暖和,他不冷嗎?展昭手一動,把她的手裹在掌中,問道:“冷嗎?”
她往後一靠,貼近他的胸膛,“不冷。”聽到他在頭頂笑,她道:“等天氣暖和了,我們去河裡摸魚,叫上春妮一塊去。”展昭應了,心裡想的卻是下回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春妮應該沒多大興致,那些於她而言早已習以爲常。
“孟前輩幹嘛要帶春妮去會友?”要去早就要去了,能拖到現在?
展昭淡淡道:“春妮大了。”
包思善突然悟到什麼,難道是相親?雖說少有姑娘家親自去相看的,可孟若虛是江湖人不講究那套規矩,又只有一個閨女,自然如珠如寶,怎麼也得春妮喜歡才行。再有,他打着會友的名頭,帶着閨女去拜訪也合情合理,並不突兀。
雖說知道春妮只當展昭只是師兄,她還是忍不住試探道:“春妮那麼漂亮,你……”
展昭突然打斷她,“我怎麼沒瞧出她哪漂亮?”頓了頓,再道:“大概是我瞧自己習慣了,看旁人都不過爾爾。”
包思善眉頭大大地打了個結,展大哥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他總是一本正經,但自從春妮跟她說過他最會裝模作樣,她好像漸漸發現了他不一樣的地方,就好比現在。她在心中腹誹,沒能瞧見展昭嘴角的笑意。好半晌,聽她有些失望道:“那你想要找個漂亮媳婦還真不容易。”
展昭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來,淡淡道:“我媳婦可不能比我俊。”
“爲什麼?”
“比我俊,她就照鏡子不看我了。”
包思善猛地把手從他手裡抽出來,狠狠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討厭!說了半天逗我玩呀!”
展昭終於忍不住爽朗地笑出聲,喝了一聲駕,開始追前頭的馬車。包思善嚇得往後依靠,貼近他,想說點什麼卻被灌了滿口的冷風,只能偏頭往他懷裡躲了。耳邊的風聲裡夾雜着他溫厚的聲音,“我媳婦像個包子就夠了。”
包子?她愣了愣,臉突然發燙,嘀咕道:“你說誰像包子?”
展昭笑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