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雲將整片天空都遮掩住了,空氣中混合着金屬和鮮血的味道。
森林的邊緣處響徹着人們的尖叫和野獸的怒吼,彷彿一切都顯那麼的黑暗和陰翳。
斷裂的大樹將唯一條可以穿越森林的路途堵住了,人們絕望的在森林的邊緣處抵抗着那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恐怖。
“約爾隊長!你老婆快生了!”突然紛雜的人羣中,一個瘦小靈敏的人影越過人羣,來到一個滿臉胡茬的中年男子身旁,急聲叫道。
約爾·默德,是這支隊伍的首領,雖至中年,卻也有劍師的水準,在衆人當中極有威望,加上他十年戰爭的經驗,即使在城破人亡的時刻,也依舊聚集了大批逃難者。
可是不幸的是,他的妻子已經懷胎十月,他本來以爲能夠在戰爭爆發前見到自己可愛的兒子降生,並且成爲他的父親。不過,現在看來似乎來不及了,因爲戰爭爆發,城破,那些陰狠毒辣的東西,殺向了他們。
腐敗無能的官僚在城破之時,竟然想要組織手無寸鐵的普通市民前去抵抗,好讓自己逃之夭夭。
約爾雖然經歷過十年戰爭,但也是快當父親的人了,看到那些無辜可憐的市民,慘死在戰爭的戳刃之下,心中不忍。於是聚集起一批難民,跟隨自己多年忠心的部下,衝出重圍,來到了這片森林前。
“什麼!”聽到這話,約爾心中猛的一跳,現在可不是時候啊!
暫時放下眼前的事,退出前線,來到妻子身邊。
“安麗絲!”約爾來到妻子身旁時只看到她的下半身已經血流不止了,羊水已破,降生只是遲早的事情。
“約爾!”安麗絲的好友,也是她的閨密卡拉將約爾拉到一邊,皺着眉頭,滿臉焦急:“先前逃難時騎馬太過顛簸,導至羊水太早破開,現在怕是要難產。如果,我說如果發生意外,你是要保孩子,還是要保安麗絲。”雖然卡拉說這話是有些不合適宜,但如果不盡早做決斷,那麼肯定會給約爾沒有心裡準備的時間。
約爾本來就毫無欣喜的心情,現在變得更加沉默了。
“快,約爾,現在可不是你猶豫的時候。”
聽到他的催促,約爾心中更是難以決擇。
“啊!”一聲慘叫將兩個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正要分娩的安麗絲身上。
兩人一驚也顧不得現討論此事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約爾隊長!我們這邊快支撐不住了!”
約爾無奈,只得在自己的妻子額頭上親了一口,並給了妻子一個鼓勵的眼神,便再次加入了抵抗的隊伍。
黑暗中,那些透着冰冷雙眼敵軍,冰冷無情的收割着戰士們的生命,但他們似乎有意無意的總是放過約爾一馬。
約爾知道,他們的習性,一想到這裡,便想到自己的身軀,於是混身一冷。一想到那個可怕的可能,心頭便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防線慢慢的收縮,原本就絕望的人們,更是悲觀到了極點。
但是戰士們卻並未退縮,他們都是跟隨約爾的老部下,越是戰鬥到最後,留下的都越是他們當中最有實力,經驗豐富,久經沙場的老戰士。
約爾的臉上濺滿了同胞的鮮血,被腐蝕的盔甲顯得破爛不堪,但是他的劍,依舊鋒利如廝,寒光閃閃。
看見敵人戰線一步步壓了上來,戰士們將平民圍在了後方。似乎敵人也知道,約爾要進行最後一戰了,只有那寂靜無聲的黑暗。
沒有敵蹤,約爾並沒有鬆一口氣,他知道,他即將迎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刻,現在不過只是死亡之前的序曲罷了。
安麗絲痛苦的**着,她的頭不停的仰起又倒下,彷彿那體內的小生命快要出來了。卡拉大聲着鼓勵着:“安麗絲!加油!快要生出來了!”
回憶着曾經與安麗絲一起歡樂的時候,以及幻想中與妻子兒女共同生活的幸福場景,約爾的眼中含着熱淚,一聲不發的走到安麗絲的身前,緩緩跪下。
撫着她的髮絲,輕聲道:“安麗絲,我的愛人……你,你希望我們的兒子叫什麼名字?”
安麗絲感受得到約爾內心的悲傷,她也知道當下的情況:“我……我希望他,他叫撒恩。”
約爾微微一笑:“好名字,撒恩(安德納語,意爲:智慧和幸福。)如果是個女孩,我也想叫她撒恩,你覺得可以麼?”
安麗絲點了點頭。
深吸了一口氣,約爾緩緩站起身。他冰冷的盔甲上反射出令人心寒的光輝,那斑駁的痕跡,彷彿像是在向蒼天怒斥着什麼。
夜,已襲來,陰雲漸散。那淡淡的月光似有似無的透過薄薄的雲紗,安靜之中顯得那麼的令人窒息。
只有一名女子,在黑暗中**着,一個小生命也在漸漸甦醒。
“吼!”森林的對面終於發出震耳欲聾的獸吼,無數的黑影朝着約爾的隊伍襲來。
約爾面無懼色,他看着那些越來越近的黑影,反而冷聲一笑,高舉他那鋒利無匹的寶劍:“爲了家人!爲了生命!”
這一次,他不再是爲了國家,不再是爲了榮譽而戰。他,是爲了生命而戰。
刀光劍影,血沫橫飛,戰場中不停傳來戰士們臨死前的慘呼,但他們都無怨無悔,如果能多殺死一個敵人,那就賺一個,殺一個夠本。
“殺!”約爾的眼睛已經佈滿血絲,戰鬥時間不過短短片刻。約爾所有的隊員以及難民都死於非命,而只有約爾自己,以及安麗絲和卡拉還活着。
這些冰冷無情的怪物將約爾圍住,但卻並未發動攻擊。
約爾也沒有動手,他知道,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這些怪物的對手。
“你,就是這些人的隊長?”聲音沙啞,又透着股陰翳的聲音在黑暗之中響起。
約爾並沒有回答。
沉默了片刻,對面又問道:“你後面那人,是你的妻子吧?是不是快要分娩了?”
這句話似乎確到了約爾的禁臠,他立馬回道:“你想怎樣?”
“嘿嘿,沒想怎樣。只是想讓你加入我們,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就答應放過你的妻女,如何?”
約爾有些怒了,竟敢拿自己的妻子作要脅。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如果執意要護住安麗絲和卡拉的話,結局只能是一個結果:死!
他突然心中一動,在這個時代,人人思想保守,封建制度日益嚴重的今天,很少會有一些人有奇異的想法。約爾心中靈光一閃,但是又矛盾起來。約爾是一個內心十分正直的人,他一向牴觸邪魔禍殃。
對於那種屬於黑暗中,見不得光的存在,最是看不過去。可是,他現在要做出一個他平時連想都不敢想的決定,他不想讓自己的兒子死在怪物手中,他想讓自己的兒子面對這些強大的存在,日後若有出息,也一定能夠替他報仇,消滅這些惡勢力。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也一定要保證我的妻子後代平安無事!”約爾內心掙扎了許久,最後咬牙切齒妥協道。
“懂得孰強孰弱纔是生存之道,只有跟着真正的強者,才能夠走向征服世界的未來。約爾隊長,我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啊。”那黑暗之中的聲音漸漸隱去,那些生物也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約爾以及自己的妻子和卡拉。
“記住,你只有十分鐘的時間和你的妻子敘舊。”那聲音又忽遠忽近的在約爾耳邊響起。
約爾哼了一聲:“知道了。”
安麗絲喘着氣,全力的衝刺着,她沉浸在疼痛中,幾乎忘記了約爾先前與他們說了什麼。卡拉知道,但她一聲不發,只能暗自祈禱。
“安麗絲,堅持住!我已經看到他的頭了,用力,我相信你一定行的。別忘了我們以前小時候,你常跟我說:我一定能行的!所以,安麗絲,我知道,你在遇到困難和挫折的時候,一定能行的。”
……
“出來了!安麗絲!他出來了!”卡拉興奮的大叫着,剪斷臍帶,打上結後,立即用一件還算乾淨的衣服將他包着抱了出來。
“約爾,安麗絲,你們看,他是個男孩。他,他居然不會哭,你看,他居然還對着我笑。”卡拉一邊把孩子抱着給兩人的方向看,一邊給二人述說着。
當約爾看到自己的兒子出來時,眼中的熱淚再也扼制不住流了出來。他並沒有伸手去抱,他知道,自己手上的盔甲佈滿了傷口和尖刺,可能會傷着孩子。又似乎因爲什麼原故,只是看着孩子低聲說了一句:“撒恩,我的兒子。”
安麗絲露出一絲微笑之後,竟然就這樣看着自己的兒子,永世長辭了。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抱一抱自己的兒子以及和自己的丈夫說一句話。
約爾紅着眼睛轉過頭,說道:“卡拉,你,你帶着我的兒子,穿過森林,到紫月帝國的南部安都澤拉州去,那裡曾有我留下的一處地產,那裡的管家曾是我最忠實的奴僕。你報上我的名號,繼承我名下的產業,之後再傳給我的兒子。好好培養他,我希望有一天,能夠看到他重伸正義,擊敗邪祟的一天。”說完,約爾將劍插在地上:“這把劍,就是我給你到安都澤拉的信物,記住。卡拉,你一定要幫我將我的兒子扶養長大,別的我一無所求了。謝謝你……”
說完,約爾頭也不回的走向黑暗之中,他知道,自己恐怕永遠都很難再見到自己的兒子一眼了,真想看看自己兒子長大之後是什麼樣子啊。
卡拉呆呆的站在原地,抱着嬰兒,有些不知所措。突然他看到自己懷中的嬰兒,稚嫩的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伸出小手指向一個方向。
卡拉看向他指向的方向,正是約爾走的方向。
卡拉立即想起約爾的話,找到僅存的幾匹戰馬,挑了一匹,急忙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