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真與跟前,卻見他皺眉瞧着碧雲離去的方向。神色有些冷厲。
心下一轉,伸肘撞了撞他,捏着嗓子學碧雲:“真與哥哥~想什麼呢?捨不得人家吶?”
聞言,如玉身姿着實抖了兩抖。
我雙眼眯了眯,瞧見他這副不太淡定的模樣,心底不知爲何涌上莫名的高興,遂又捏着那副腔調朝他靠過去。
真與仙君不理會,默默朝旁挪開一小步。露在青絲外的半截耳廓悄悄紅了一片。
我心底一樂,再度跟上,“真與哥哥~”
他着惱地回頭,正巧撞上我扭捏地絞着手中辮子的模樣,一時只見那貌美容顏黑了三分。跟噎着了似的。
我憋住滿腔笑意,無辜眨了眨眼,又微微埋着腦袋扭了扭。
這回真與仙君很快便恢復了一臉漠然。他雙眸半闔,頓了頓,方閒閒地道:“離開那順陽殿數日,唐棠定然想念得緊了罷。”
我像被人捏住了七寸,心底着實噎了一噎,額頭上脊背上齊齊爬出冷汗來。
若再落回王母或者碧雲手裡,剩下的半條小命怕也沒了。
我擦了擦汗,忙認認真真地端正了身子,“真與兄哪裡話,我瞧真與兄這裡就好得很,山石蟲魚,花木扶疏,倒是個修身養性的靈傑之地,仙君又這般友善帶了唐棠回來,唐棠自然……”
真與仙君笑了笑,神色間含着一抹難掩的愉悅,打斷我道:“唐棠言笑了,這裡自然比不過碧雲仙子的順陽殿,更比不過王母娘娘的朝辰殿,”頓了頓,水光瀲灩的杏眸若有似無將我瞧着,“真與當日所爲,不過順手之勞,姑娘何須掛齒。”
我心底着實一顫,頓又想到一個問題。那日我分明被帶到了把守森嚴的朝辰殿,且又爲王母那老女人困在紅蓮業火法陣當中,若無人出手相救,便要在那陣法中足足熬上七日,況那八卦陣的破解之法絕非易事,便是當年慕錦修爲如何孤高亦未能打破,救我的又會是哪個?眼前這人,還是另有其人?如若真是他救了我,可又是爲何?他這“順手之勞”又是如何一個順手法?
我瞄了瞄身前這仙姿出塵的男子,“
真與兄過謙了,真與兄助唐棠脫那紅蓮業火陣法,唐棠當多謝真與兄救命之恩纔是。”
“救你?”真與仙君不置可否地擡了擡雋秀的眉目,神色微微一閃,“你怕是想錯了。”頓了頓又道,“真與並未瞧見什麼紅蓮業火法陣。要說救卻也談不上。真與當日途徑那朝辰殿,瞧見你氣若游絲躺在一方雲朵上,模樣怪可憐的,一時生出惻隱之心方將你帶了回來。”
我一時抓住了他話語間的破綻,眸光閃了閃,道:“路過朝辰殿?”
朝辰殿乃王母休憩的寢殿,位處天宮凌霄寶殿之後,地位尊崇,又豈是隨意讓人踏足之地?
真與仙君很快便瞧出我的想法,脣角勾了勾,道:“那日之前我曾與碧雲仙子一同遊玩,玩耍途中不慎將隨身寶貝弄丟了。”說着,便從袖中掏出個奇形怪狀的,額……
鵝卵石來?
我汗了汗。
真與仙君一面輕手摸了摸被打磨得十分圓潤光滑的石面,一面漫不經心擡頭將我瞧着,“怎麼,以爲我騙你不成?”
我眨了眨眼,識趣地搖搖頭。好罷,美男或多或少總會存有這樣那樣的怪癖的。
只是,他眼底那抹光華,瞧着卻爲何有些奇怪?
真與仙君十分滿意我的回答,笑了笑說,“走罷,先進屋去。”
他並未想着將我遣送回碧雲的順陽殿。我心底一樂,忙應了一聲。回過頭,卻瞧見風彥帶着些微血跡的面容上帶着一抹沉思,細細長長的眸子陰陰沉沉,似隱着半城的風雨。
待我扶住他時,他卻腦袋一歪,立時暈了過去。
風彥露在衣衫外的肌膚遍佈着細細密密的傷口,衣衫也被割出累累痕跡,素白染了一道一道紅,瞧之十分駭人。
真與仙君身旁跟着兩個小仙童,一個叫初一,性子沉悶呆板,做事一板一眼。與初見時的雙兒無異。一個喚初二,眉飛色舞的,似條活蹦亂跳的泥鰍。兩人皆是隨着從蓬萊仙山過來的。
真與仙君喚了那名叫初一的小仙童取藥送來,便將我攆出門外。
初二雙眼亮澄澄的,嘴裡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一面
領着我去備好的廂房歇息。他性子雖然活潑得很,心思倒是極細的。斷了茶果糕點,見我面上沉悶不大高興,體貼地陪我說了一會子閒話方纔離去。
一個人正正無聊時,巨蟒頂開窗戶下沿從外邊啪嗒落了進來。見我無趣地瞧了它一眼,便又十分討好地歪了歪腦袋。
我拋了拋手中的果脯,“你也覺着無趣麼?”
巨蟒上半截身子堪堪立成一截肥碩的杆子,腦袋隨着我手中的果脯一上一下,興奮地吐了兩口信子。嘶嘶聲尤爲響亮。我瞧了一眼,見它目光始終盯着果脯不放,便順手將果脯扔了過去。
它果真喜歡這東西,一個飛身便將果脯牢牢實實吞進嘴裡。
“對了,我臨走時交代你的事情呢?你有沒有好好看守那塊木頭?”
聞言,巨蟒瞬時晃了晃腦袋,身子笨拙地圈成一團。十分萎頓的模樣。連那雙扁圓的金瞳也沒先前那般呈亮。想來,那塊木頭已經不在了。
我伸手拍了拍它平順的額頭,“你可知誰將其奪走的麼?”
巨蟒飛快地吐了吐信子,嘶嘶嘶嘶,尾巴也有力地甩了幾下,發出極大兩聲撞擊聲。我明白了。它是說曉得那人是誰。
瞧着它乖順的模樣,便又扔了些水果糕點給它。
晚飯過後,我靠在牀頭醞釀睡意,不意門外卻傳來一陣平穩規律的叩擊之聲。
除寒澤之外,天宮再無一處寒冷之地,四下俱是和和煦煦的。我從牀上爬起來,光着腳便去開了門。打開一瞧,見是真與仙君。
我一手扒拉着門,身子站在門後往外瞧他,“這麼晚了,真與兄有事?”
真與仙君一雙杏眸卻低垂着靜靜瞧着我腳下。我順着目光瞧去,只見自己腳丫露了半截出來。腳背上猶自帶着一處顯眼的傷疤。我不自在地往後挪了挪腳。
真與仙君輕聲一笑,冷厲的面上霎時綻出一抹笑容,如冬日寒梅,頓了頓,與我說:“真與此番前來,所爲一事。”說着,大手一託,掌心竟虛空變出個物什來。
仔細一瞧,暗暗沉沉的,含着些微墨色流光,正是我讓巨蟒看守的那個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