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蜂針
麥肯使驛館，密室。
“咔！”斯蒂芬手中的空茶盞只發出聲輕響，便已化成一撮粉末。
他極力控制住心中的怒火，纔不至於大罵出口。
看着斯蒂芬有些失態的動作，加西亞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將眼神轉向別處。
迪爾波拉心情也有些沉悶，向斯蒂芬送去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你說說事情的具體經過，不要落下任何細節！”威爾遜用他難聽的聲音向密室中的一名黑衣人問道。
“是！”作爲跟隨威爾遜多年的手下，這黑衣人當然瞭解上司的脾氣。
他任由鮮血自受傷的肩膀涌出，順着手滴落在地，也不敢自行治療。
“我們是在回使驛館的途中遇襲。對方最少有八個人，都是一身黑衣蒙面的打扮。他們應該是早就埋伏在那裡，一言不發就直接動手。這些人都是中階以上的注師，四名土系，火系、電系、光系、毒系各一名。”黑衣人語氣還算鎮定地說道。
“爲何說最少有八個人？”迪爾波拉突然插口問道。
黑衣人見威爾遜點頭，這才答道：“交手的時間並不長，我們人數和實力表面上雖然佔優，但卻敗得很快……”
“哼！還有臉說這些？”威爾遜口氣中滿是憤怒。
黑衣人全身一緊，趕忙低下頭去說道：“屬下無能！任憑長官責罰。”
“威爾遜先生，請您先不要發火，越早搞清狀況，對咱們越有利。”迪爾波拉有些不滿地說道。
威爾遜又哼了一聲，卻不再說話，示意讓手下接着說。
“在我們交手的時候，應該還有別人在暗處偷襲。每當有機會重創對方，或者在打鬥的關鍵時刻。我總會感覺到身體莫名其妙發麻，從而影響發揮。其他同伴，好像也和我一樣。”黑衣人繼續說道。
“嗯！依你看來，他們發動襲擊的主要目的是什麼？”迪爾波拉點點頭，又問道。
“是劫走內森先生！他們最開始襲擊的就是揹着內森的人！”黑衣人十分確切地說道。
“那他們爲何把你們護送的另外一個人也帶走了？”迪爾波拉追問道。
黑衣人沉吟片刻，纔回道：“應該是順手！那個人，並不是注師，身上也沒什麼功夫。是偷襲者在離去的時候才帶走的，我聽他們一個打頭的說‘把這個也帶上，沒準有用！’”
“他們的人，受傷了嗎？”迪爾波拉又問道
“四名土系注師都受了傷，其他人不清楚。他們很擅長合擊之術，我對付的看起來是一個人，卻往往會同時受到兩三個人的聯手打擊。而當我擊中對方時，則最少也有兩個人共同參與防禦。”黑衣人在努力地回想當時的場景，說出來的話，卻有點莫名其妙。
“讓我看看傷口，你剛纔說莫名其妙地發麻，都在什麼地方？”迪爾波拉臉色陰沉地問道。
在威爾遜的點頭示意下，黑衣人咬牙忍痛，脫掉上衣。
他在幾個部位指了指，說道：“就是這些地方。”
粉色的光芒，在迪爾波拉眼中一閃即逝。
她起身走到黑衣人面前，用手在其中一個部位輕撫而過。
“很好！謝謝你！你提供的情報很重要。最後一個問題，除去被你們護送的人，你們一共十五人。現在有九人殉職，五人重傷昏迷。相比來說，你的傷還算輕的。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迪爾波拉眼中再次泛起一團粉色的光芒，接着問道。
“我，我當時確實盡力了！打鬥中，我被人擊昏！醒來之後，就已經是這個樣子！我……”黑衣人的聲音有些顫抖，他惶恐地等着上司對自己的裁決。
迪爾波拉眼中的粉色斂去，她向威爾遜點點頭，便沉思起來。
“嗯！你下去療傷吧！今天發生的一切，都禁止向外人提起。”威爾遜的語氣總算有些許緩和，吩咐道。
黑衣人如蒙大赦，趕忙稱是離去。
“威爾遜！你這便要放過此人嗎？你知不知道，由於他們的無能！捅了多大的婁子？甘米爾那個手下倒是無所謂，可是內森居然被劫走！你讓我回去怎麼向他老子交代？啊？！”黑衣人剛一出去，斯蒂芬就爆發了。
看着臉上仍舊滿是灰塵和血跡，再沒有一絲瀟灑風度，暴跳如雷的斯蒂芬。迪爾波拉心中泛起一絲無力感。
這種感覺，在她幾十年的政治生涯之中，十分少見。
本來萬無一失的謀劃，卻一波三折，意外不斷。
至於原因，她很清楚。
無非就是來自盟友內部的勾心鬥角，相互傾軋，再加上那些層出不窮的變數。
她感覺，在冥冥之中，彷彿那個始終傾向於自己一方的天平，被某個人，或者某件事撥弄了一下。
於是，天平開始搖擺，變數開始出現。
然而，那個人是誰？那件事又是什麼呢？
“國務總長先生！請您注意自己的言辭！該我承擔的責任，我自會承擔！但是，您也該知道一件事。對我來說，宣誓效忠的，是麥肯這個國家，而非某個人。在我眼中，內森先生，只不過是使節團的一名隨從。至於他老子是誰？和我有什麼關係？！”威爾遜也火了，他梗着脖子吼道。
“好啊！好啊！這些話，你大可直接向波爾肯元首去說！”斯蒂芬一臉輕蔑，對這個只會說漂亮話的血刺頭子嗤之以鼻。
“先生們！要吵架的話，時間倒是多得是。可如果想盡快救回內森先生，我們還是趕快說正題吧！”迪爾波拉不耐煩地說道。
斯蒂芬發泄一通，糟糕的心情稍有緩解。
他理了理蓬亂的頭髮，說道：“對不起！女士！是我們失禮。那好！就請說說您的發現吧！”
見斯蒂芬又恢復到僞君子的做派，威爾遜心中鄙視，卻也不好把關係搞得太僵。
他向迪爾波拉微施一禮，等着這個聰明女人說話。
加西亞則仍舊是一副冷淡的表情，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我剛纔查看那名隨從傷口的時候，有個發現。他說在打鬥過程中有發麻的感覺，應該是實情。那些部位，確實都有十分微小的創口。而且，還留下了造成創口的東西。你們看！”迪爾波拉說着，伸出兩根手指，展示在三人眼前。
以斯蒂芬的實力，也要暗聚注力，凝神之下，才能看到在迪爾波拉縴細的雙指間，居然夾着一根小刺。
“這是……？”威爾遜此時也看到那根小刺，他不解地問道。
“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某種毒蜂留下的蜂針！我說的對嗎？加西亞先生！”迪爾波拉突然向也是一臉茫然的加西亞問道。
“哈？什麼蜂針？你什麼意思？”加西亞此時也是一肚子氣，卻不想迪爾波拉會把話題轉向自己。
“據我所知，特爾吉的‘蜜糖’們，有手絕活，就是能控制毒蜂襲擾甚至殺人。加西亞先生對此，一點都不知道嗎？”迪爾波拉意味深長地說道。
這次，輪到加西亞暴怒了。
“你扯來扯去，什麼意思？我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是說，劫走內森的，是我安排的人？”他說着，身上已經泛起一層黑色的光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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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西亞先生！你這是幹什麼？咱們既然是盟友！就沒必要隱瞞！這根蜂刺真的和你們‘蜜糖’有關嗎？此事，關係重大！你得說清楚！”斯蒂芬也沒想到迪爾波拉突然把矛頭指向加西亞。
可是，內森到底是他帶出來的，現在卻被一幫不知底細的人劫走。
斯蒂芬心中的慌亂可想而知。
“哈哈哈！”加西亞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盯着斯蒂芬，冷聲說道：“盟友？現在想起來咱們是盟友了？你們問我蜂刺的事情，正好，我也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丘頓臨死之前向我彙報說，威爾遜先生曾派手下去招攬於他。不知道這件事，斯蒂芬先生聽說沒有呢？”
斯蒂芬此前確實向威爾遜透露過想把丘頓招爲己用的心思。
而且，在丘頓“被殺”之後，他也暗中授意威爾遜，趁機把接到丘頓“指令”的暗影人員留在手下備用。
對於這些事，他曾經給過加西亞解釋，說這樣安排比較便於調派人手。
事實也確實如此。
如果沒有幾名暗影人員的加入，在宴會現場很多事情都做不到。
派給甘米爾的人手就是暗影的人，還有之後護送內森的，也有暗影的人蔘加。
當時，勢單力孤，實力受損的加西亞也沒反對呀？！
此時，斯蒂芬的心思都在內森的去向上，又哪兒有時間和加西亞理論丘頓的事情呢？
是“死人”重要，還是活人重要？
“加西亞先生，我認爲此時不是討論一個死人的時候！請你迴歸正題吧！你如此顧左右而言他，莫非內森失蹤，真的和你有關嗎？”斯蒂芬的言辭也激烈起來。
“正題？只有你的事情纔是正題嗎？丘頓活着的時候，你們便明目張膽地拉攏他。他死後，你們又趁機把暗影的人收歸門下。現在，你們自己的人出了問題，卻想來栽我的贓！哼！你口中的盟友是個什麼玩意，只有你心裡最是清楚！”加西亞此時一反常態，表現得十分強硬。
“加西亞先生！我只是就事論事，你又何必發怒？現在蘇麗爾的局勢尚未明確，你這種態度，是不想再與盟友合作了嗎？”迪爾波拉對加西亞的反應早有預期，此時見對方果然暴跳如雷，欣喜之下，繼續挑撥。
同時，她也感覺到對方的表現有些反常。原本莫須有的疑惑，漸漸變成了確鑿的懷疑。
莫非，內森的失蹤，真的是加西亞所爲？
“迪爾波拉！你甭老是擺出一副智者的姿態。咱們都被人耍得跟傻子一樣，你難道一點都沒察覺嗎？咱們原本的計劃是什麼？不是通過甘米爾推翻蘇麗爾女王，擁立司格頓嗎？可你看看現在的結果是什麼？甘米爾被殺，司格頓化成了灰，蘇麗爾已經成了一幫軍人的天下！按照這個情況，咱們的計劃已經完全失敗。可你看看眼前這兩位大人，只知道關心內森的下落，哪兒有一點擔心蘇麗爾局勢的樣子？只怕，今天的這些意外，早就在他們的算計之中！”加西亞氣憤之下，毫無顧忌地把心中所想都說了出來。
確實，晚宴上，出現太多的意外。
幾乎沒有一件事情，是按照之前的預判在發展。
直到哈桑宣佈停止女王行使權力，蘇麗爾暫由軍隊接管的那一刻。加西亞才發現，自己被斯蒂芬和威爾遜耍得很慘。
他雖然不如迪爾波拉那般多智，但也不是傻子。
看到斯蒂芬等人仍然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再把之前的事情串起來想想，加西亞就知道，哈桑纔是麥肯在蘇麗爾這局博弈中，真正的底牌。
而斯蒂芬等人之所以會這樣做，無非就是想把特爾吉，甚至是耶茲利爾，都排除在今後從蘇麗爾的獲益之外。
用你的時候，給顆甜棗外加畫大餅，用完之後，一腳踢開。
這不正是麥肯一貫的做法嗎？
無關人品如何，加西亞此行的目的，說到底還是爲給自己的國家謀取利益。
他此時見自己所代表的特爾吉，完全被排除在利益核心之外，氣憤之下，說話做事自然不會再有任何顧忌。
對於加西亞的猜測，腦筋一貫好使的迪爾波拉又怎麼可能沒有察覺呢？
可是，她畢竟是政壇老手，知道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
她相信，屬於自己的利益，終歸還會屬於自己。
只要蘇麗爾被操縱在麥肯手中，這位實力強悍的盟友早晚還是會分給耶茲利爾一些合適的好處。
否則，麥肯染指過那麼多國家，要是都憑自己的力量去管轄，還不早就累死了嗎？
正是因爲有這些考慮，所以迪爾波拉揣着明白裝糊塗，在宴會之後，絲毫不提期間發生的事情。
不過，她倒是不介意，挑唆缺乏經驗的加西亞去問責斯蒂芬。
這樣不僅可以讓麥肯的人在今後行事中少些張狂，還能顯出耶茲利爾的忠誠與乖巧。
而且，說不定加西亞這麼一鬧，其結果會真的被排除在今後蘇麗爾的利益之外。
與其兩個人分一杯殘羹，還不如讓一個人喝個痛快呢！
“什麼？我聽不懂你的話。今天的事情搞到這個地步，誰也難料！好在，女王雖然被大師等人救走，但即便她不死，與蘇麗爾軍方的裂痕也再難磨合。我們今後還有的是機會。”迪爾波拉裝傻充愣地說道。
“是啊！迪爾波拉女士說的對啊！此時此刻，我們着急蘇麗爾的局勢又能怎樣？剛剛你也在現場，大師的那一擊何其可怕！我們到底還是低估了他的實力！在那種情況下，難道我們還要不惜一切代價殺掉摩羯瞳和哈桑？何況，即使能殺掉他們又如何？那時，蘇麗爾這個爛攤子，又該由誰來收拾？所以，蘇麗爾的事情，還得再慢慢想辦法！事情要一件一件地辦！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查內森的事情啊！”斯蒂芬趕忙說道。
他被加西亞戳中心事，幸虧有迪爾波拉解圍，便趁機把話題拉回到自己關心的事情上。
加西亞突然收回外放的注力，用陰冷的目光掃視了一遍斯蒂芬等人。
隨即，他從懷裡掏出兩隻好看的蝴蝶，扔在桌上。
“既然你們這麼說，那恐怕此次蘇麗爾的事情，我特爾吉已經不便參與。告辭之前，我可以再和你們分享兩個信息。第一，丘頓的妻女已經被人劫走，這其中一隻蝴蝶，就是下手的人不小心留在現場的。第二，另外一隻蝴蝶，是我在剛纔的宴會廣場上發現的。它就出現在‘東山四煞’的碎屍之中。我的話說完了。告辭！”加西亞言畢，轉身便走出了密室。
“跟上他！你親自去！”斯蒂芬陰沉着臉，向威爾遜說道。
威爾遜並不回話，直接轉身走了。
“唉！”斯蒂芬嘆了口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
“很精巧的設計！”迪爾波拉拿着一隻蝴蝶，一邊把玩，一邊說道。
加西亞：氣死我啦！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