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秦盼只用了幾千次就篩掉了所有學校學生。那剩下的時光，難道她開始過濾附近的市民嗎？
她說三萬六千一百四十五次後，就放棄了。一個可怕的念頭劃過腦海，春城一共一千多萬人。難道她都篩選完了？卻依然沒有找到兇手？
三萬多天篩掉一千多萬人想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是並不困難。畢竟春城是一個大城市，每天的演唱會、體育活動和賽事數不勝數。如果能搞到常住人口名單的話，只需要一個晚上、一場演唱會，就能搞定數十萬人。
秦盼這看起來柔弱、甚至有些淡然的女孩，比我想象的更加堅強。
我沉默了一下：“你有試着和別人待在一起，而不是單獨一個人嗎？”
“怎麼可能沒有試過。”秦盼臉色的苦澀更濃了，那段努力先要逃脫被殺命運的歲月，猶如隔世般遙遠：“我找不到兇手，就試着不出宿舍。但是在宿舍裡，我仍舊被殺了。第二次，我關好宿舍門，甚至乾脆將宿舍的窗戶和門鎖死，用釘子和木板固定住。讓宿舍變成了完完全全的密室。”
“可那個兇手彷彿早知道我準備這麼做似得，早已經潛伏在了宿舍中。就在我躺在牀上玩手機時，一隻手從牀底下探出來，抓住了我的頭髮，將我拖到了牀底下。”
“於是第三次，我封閉了宿舍，釘死窗戶前。將宿舍全全部部上上下下，牀底、衛生間，衣櫃中。都找了一次，沒有找到異常。這纔將宿舍嚴實的封死。但是就算那樣，那個兇手仍舊如約出現了，殺掉了我。”
我更加沉默了。不錯，既然知道兇手想要殺自己，當然會想到製造密室保護自己。這是一個人的自我保護機制，哪怕是我，前不久也找了廢棄銀行的保險箱，躲在裡邊逃避死亡嗎？
但是如果真的有兇手想要殺秦盼，那根據秦盼的每一次死亡。兇手絕對不是初學者，而是專業級的。這個世界上，如此專業的殺手，不超過一百名。
秦盼宣泄着自己的恐懼：“最終我放棄了密室裡呆着，參加各種趴體、各種演唱會。甚至安保嚴格的市長演講我也混進去過。在保護市長的安保人員的眼皮子底下，我竟然都被殺死了。自己，實在是沒轍了。”
“所以，你一次都沒有看到過兇手？”哪怕是最專業的兇手，被殺了三萬次以上，應該也能看得到一兩次兇手的臉了。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畢竟，那個兇手還是近身搏殺，每一次都會從背後拽住她的長髮，用刀殺掉秦盼。“嗯，一次都沒看到過。”
“那你有沒有試過和別人在一起，在遭到襲擊時，讓別人告訴你兇手是什麼樣子？”我又問。
“當然試過。可這沒任何意義。”
我腦袋一轉，也覺得這確實沒有實質上的意義。那個兇手殺人很隱秘，但也很大膽。他都能在市長演講時將秦盼殺死，那麼肯定有保護自己的手段。再者人少的話，就算是別人目睹了死掉秦盼的真兇的模樣，也無法告訴秦盼。畢竟秦盼死了，時間就會反彈回六月十五日的早晨九點一十三分。
對知道真兇模樣的人而言，秦盼的死亡是在未來發生的事情。他們不可能還記得！
想到這兒，我眼前一亮。用力拍了拍桌子：“秦盼，我果然是上天派來救你的。”
秦盼見我突然打雞血似的激動起來，不解道：“怎麼說？救世主先生！”
她叫我救世主時，滿嘴都是嘲諷的意思。
我指着自己的臉：“別人見到你被殺，絕對記不住兇手的臉。但是我記得住啊！”
“我已經重複了二十一次6月15日了，每一次都有全部記憶。雖然我不清楚爲什麼你死掉，我的時間也會重複。但是我的記憶不會丟掉啊，只要我偷偷跟着你，看你是怎麼死的，看清楚兇手的臉。哪怕時間重置，我也能記得兇手是誰。這樣只要先將兇手繩之以法，不久能打破死亡循環了？”
“這個方法，有搞頭！”聽完我的話，秦盼頓時也激動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實質的感覺到，說不定自己真的能獲救，真的能從這該死的每日循環裡逃脫出來。
我看了看手機：“現在是十一點45分，先隨便吃點東西，再做打算。對了，你死了幾萬次了，有沒有找到兇手殺你的規律？”
秦盼仔細想了想：“殺我的規律的話，真沒有。不是人少的時候、不是我單獨一個人的時候、人多不多也無所謂。但是兇手似乎會根據我每一天的行爲，有時候會提早，有時候會拖遲殺我的時間。”
我摸着下巴：“難怪我這二十一次時間重置的時間都是不定時的。可是兇手殺人，肯定有他的顧慮。他的規律規則到底是什麼？兇手是以什麼依據來判斷殺你的時間的？”
“一百多年了，死了一百多年了。我也沒想清楚。”秦盼聳了聳肩，突然笑了。女孩用雙手撐着下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眼神裡訴說着自己的寂寞：“不過，今天好開心。真的好開心。數百年我一直都是孤獨一人，哪怕在這個擁有一千多萬人的城市裡。沒有人懂我，就算我將自己的遭遇告訴好友玖玖，她也不相信。哪怕她相信了，可終究，會將這件事忘記……”
“孤獨，比死亡更可怕。”女孩淡淡的說出這句話。
不錯，人的孤獨是相對的。作爲羣居動物的人類，並不是在人堆裡就能消化寂寞。人越多的城市，相對孤獨的人就越多。可是別人的孤獨，終究會隨着年月的滋長、身體的衰老，終結於死亡。
但是秦盼每一天都在死亡，但她的記憶在增長，她的寂寞在積累。她陷在這無限循環又無法真正死去的地獄中難以獲得救贖。
如果世上真有地獄的話，這裡可能就是地獄的第十九層，最可怕的地獄。無限寂寞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