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校裡,很多人都覺得馮志遠配不上我,也想不通我究竟爲什麼要選擇他做男朋友,其實,他們只是看到了馮志遠的缺點,沉默寡言,憂鬱寡歡,至於他的優點,又有幾個人知道。”
“我和他相識是在今年的三月份,當時我正在準備一項社會技能證書的考覈,而要通過考覈,數學方面是其中的重中之重,所以我就託在數學系的朋友幫我找一個數學系的高材生幫我指導複習。”
“你就是這樣和馮志遠認識的?”
“不是。”顧小曼搖了搖頭:“志**時很少和人說話,我那位朋友和他也不熟悉,只是當時向我推薦了這麼一個人,說他是個書呆子,成績每學期都是系裡第一,如果能找他幫忙,肯定能過。”
“所以在這之後我就主動去找他了,剛開始見面的時候他很靦腆,與我說話也是結結巴巴的,後來接觸時間長了,他也就慢慢自然了。他並不像許多人所說的那般無趣,只知道悶頭讀書,恰恰相反,他是個十分特別有趣的人,他的知識面很廣,對於很多事物都有他獨到的看法和理解,只是平日裡他都將這些爛在肚裡,從不找人傾訴,別人更不會主動找他。”
被顧小曼這麼一說,孫昊也有些微微錯愕,沒有想到馮志遠會有這樣一面。
不過也對,很多時候,我們大多數人都習慣被一個人的外表氣質先入爲主,從而很少了解他的內心世界,對別人的認知也就有失偏頗。
孫昊相信,顧小曼口中所說的馮志遠纔是真正的他。
“你就是這樣成爲了他的女朋友。”
“不錯,我很欣賞他的才華。”
“那後來你又因爲什麼緣故與他分手?”這個問題之前的陳劍衛明都回答過他,但孫昊想聽聽顧小曼這位當事人的回答。
“我和馮志遠之所以會分手,全部都是因爲鄒俊傑這個畜生。”說這話的時候,顧小曼的臉上毫無波瀾,或許在她心中深處的感情因爲某種緣故已經徹底麻木了。
但孫昊仍舊沒有想到,顧小曼會用畜生這個詞來形容鄒俊傑,據他之前的瞭解,到目前爲止,顧小曼依舊還與鄒俊傑保持戀人關係。
“既然你這麼厭惡鄒俊傑,當初又何必在馮志遠和鄒俊傑兩人之間選擇後者。”孫昊不解。
“我起初並不想與馮志遠分手,更別談做鄒俊傑的女朋友了,這一切都是他逼我的。”
“鄒俊傑是怎樣逼你的?”
“他每天會讓李富貴帶着他的那些流氓小弟沒事在校園過道上堵我們,更是對馮志遠各種言語侮辱,有好幾次志遠氣不過和他們大打出手,卻反倒被打的鼻青臉腫,我在旁邊根本就什麼忙也幫不上。”
“等等。”孫昊突然間打斷了顧小曼的話:“你剛纔是說李富貴?”
“嗯。”顧小曼點了點頭,神情中第一次流露出強烈的厭惡之感:“李富貴是鄒俊傑手下的頭號小弟,無論鄒俊傑讓他做什麼壞事,他都會毫不猶豫一馬當先,如果說鄒俊傑是畜生的話,那他就是連畜生都不如。”
孫昊沉默着點頭,顧小曼對於李富貴的評價與孫昊先前所看到李富貴的做態不謀而合。
那的確是一個極度讓人作嘔的人,無論從外表上還是德行上。
“這麼說來李富貴是和馮志遠有過肢體衝突的,而並非只是見面拌嘴。”孫昊心中暗暗記下這一點,旋即繼續問道:“根據你之前對鄒俊傑的評價,你應該對他極其厭惡纔對,後來與馮志遠分手後卻又爲什麼成了鄒俊傑的女朋友。”
顧小曼苦笑一聲,如同淒厲凋謝的花朵,惹人憐惜:“你以爲我願意嗎,你太不瞭解鄒俊傑這個人了,他是含着金鑰匙長大的闊少爺,從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管是物還是人。”
“胡說。”孫昊顯然對顧小曼的這番言語極不贊成:“現在是法制社會,所有公民的行爲都要受到法律的嚴格約束,豈能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法制社會?”顧小曼苦笑一聲:“孫警官,不如我先舉個例子給你聽吧。”
“你說。”
“鄒俊傑在剛進學校沒多久的時候,看上了一個女孩,然後對她百般追求,那女孩知道鄒俊傑是個花花腸子,怎麼也不願意做他的女朋友,後來那女孩在一次回校路上,被鄒俊傑和他的手下拖到隱秘處強*奸了,當時女孩便報警了,可是鄒俊傑卻狡辯說是女孩主動勾引他,更讓他的一幫小弟作證,這件事後來鬧到法庭,打了幾場官司,因爲缺乏直接證據,始終沒有將鄒俊傑定罪,而那女孩的家庭條件一般,沒有辦法將官司堅持打下去,最後聽說鄒俊傑私下裡對那女孩補償了一些金錢,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孫警官,你說強姦算不算犯罪呢?”
“當然算。”孫昊回答的毫不猶豫斬釘截鐵。
“那爲什麼鄒俊傑明明犯了罪卻得不到應有的懲罰呢?”顧小曼此時的聲音帶着一種極強的穿透力。
“……”孫昊眉頭緊蹙思索着,卻一時回答不上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手握法律的利器對社會上的各種犯罪進行懲戒,卻還從沒有想過這些本源上的問題。
“法律就像天上的太陽,光芒四射,人世間的任何邪惡污穢被照到都要灰飛煙滅,但是,總有一些陰影的角落,是太陽的光芒再如何強烈也是照耀不到的,在那片角落裡,就是罪惡滋生的土壤,孫警官你覺得我說的對嗎?”顧小曼本來就是文學系的學員,自然文采斐然,說起道理來也是格外形象深入人心。
孫昊突然被顧小曼的一襲話說的心情有些低落,也沒了繼續問她的打算,便放她離開了。
審訊到現在爲止已經進行了四十多分鐘,而最後一個進來的鄒俊傑因此顯得很不耐煩,尋常都是別人等他,他還不一定搭理,今天卻讓他在外面等了那麼久,不快的情緒已經明晃晃地寫在了他的臉上。
其實,拋去鄒俊傑富家子弟的紈絝德行,僅僅只是以外表來論的話,他是一個相當俊俏的人,暗金色的短髮,身上穿的都是當前最時尚前衛的頂尖名牌,身材有些男模的感覺,甚至一眼看上去非常像一名當紅的男神明星。
只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鄒俊傑,我問你,前天夜裡六點到凌晨一點之間,你在什麼地方。”
“我在外面的名爵酒吧和朋友們一起聚會,玩了整個通宵。”鄒俊傑翹着一條二郎腿,滿不在意的模樣,他的眼睛甚至都不怎麼看孫昊,反而是左看看右看看,顯得對人極不尊重。
孫昊本身就因爲之前衆人對鄒俊傑的評價而對此人心中積壓着怒火,如今見對方這樣一副絲毫不將他放在眼中的樣子,更是火上澆油,重拍桌子:“鄒俊傑,我告訴你,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線索,你是最有可能殺害馮志遠的真兇,我勸你最好老實一點!”
聽孫昊如此一說,鄒俊傑頓時急了:“唉,孫警官,你可不能隨隨便便污衊人啊,我與馮志遠有過矛盾這不假,可你也不能單單憑藉這個就判斷我就是兇手吧,凡事都要講證據的好麼,你要是堅持這樣說小心我告你誹謗。”
鄒俊傑氣焰囂張,一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不怕的模樣,孫昊縱然怒火中燒,卻也不能對他動手,否則以對方的身世背景,只怕能夠讓他一個刑警大隊長吃不了兜着走。
孫昊強忍着怒火,將事先準備好的問題依次問了一遍,鄒俊傑回答地並不老實,期間多有爭執,但總體而言,鄒俊傑的回答沒有太大漏洞。
問完之後,孫昊不快地擺擺手後,鄒俊傑便識趣地離開了,走的時候還衝孫昊冷笑了一聲,一副你能奈我的模樣,只留下獨自坐在椅子上生悶氣的孫昊。
孫昊狠狠灌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苦澀中帶着一絲細微的甘甜,孫昊的心境才得以稍微平復了一下。
孫昊房間中內室的門被打開,陳劍從裡面走了出來。
先前,孫昊讓他協助判斷接下來的五人有沒有人撒謊,他便一直躲在內室之中透過窗簾的縫隙注視着每個人的細微反應。
“怎麼樣,可有一些收穫?”看到陳劍,孫昊的心情纔有所好轉,放下手中的茶杯,問道。
“有。”陳劍的回答直接乾脆:“他們五個人裡面,王晨和李富貴的反應和我之前所預想的沒有太大初入,基本正常。”
“另外三個人有點問題?”
“什麼問題?”孫昊的身子瞬間坐直了。
“先從衛明說起吧,本來以他和馮志遠的關係,應該是最沒有嫌疑的人,只是在我剛纔觀察他的時候,感覺他似乎有些太過於激動了。”
“他是馮志遠最要好的朋友,自己色好友死了,激動也是很正常的啊。”
“不對,他是馮志遠最信任的人不假,但馮志遠卻絕非衛明最好的朋友,衛明在學校的交際圈非常廣,朋友自然也非常多,而馮志遠並非其中和他關係最好的,而且他平時裡和鄒俊傑不太合得來,卻也沒有什麼大的矛盾,之前進來時便一口咬定是鄒俊傑,彷彿和他有着什麼深仇大恨一般,這不太合乎情理。”
“人的情緒總是複雜多變的麼,哪能以偏概全呢。”孫昊笑着道。
“可再複雜的情緒也有着它一定的規律和軌跡,絕不會無的放矢。”陳劍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