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真正的智者都是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麼?怎麼自己還把案情想那麼複雜。”孫昊打趣道。
“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這不錯,但複雜的問題始終是複雜,若只是用簡單的思維去思考只會誤入歧途。”陳劍耐心解釋。
孫昊作投降狀,苦笑道:“我認輸,偶像不愧爲偶像,怎麼說都說不過你。”
陳劍頗有些無奈:“孫隊長,你年齡要年長我很多,就不要叫我偶像了,說實話,挺彆扭的,你就叫我陳劍就行了。”
兩人緊跟着又在辦公室絮叨了一會,陳劍說不好打擾孫昊工作便要走,孫昊還準備出門送送,但陳劍不想惹人注意,便婉言拒絕了。於此,孫昊也沒有強求,經過這兩天的相處,他知道陳劍是一個喜歡低調的人。
陳劍獨自走出警局,在出門的一剎那,或許是上天的巧妙安排,他恰巧看見了同樣走出警局的鄒俊傑,被一羣身着黑色西裝的人簇擁着,在他身旁,站着一名中年男人,身高和鄒俊傑相差無幾,一身銀白色西裝,在一羣黑西裝人中非常顯眼,鶴立雞羣,陳劍認得這人,正是鄒俊傑的父親鄒清輝,本市藍星集團的董事長,身家上百億的成功人士,多次入選L市財經雜誌的封面週刊人物。
從昨天被帶回警局到現在,應該還沒有到十二個小時,更別提二十四小時了,但鄒俊傑卻被提前帶了出來。顯然是鄒清輝利用他的財勢背景向相關**部門施壓,將他兒子強行給保了出來,畢竟本市的很多建設項目都是依靠藍星集團的合作融資。
陳劍大步流星,直接走到了鄒清輝等人面前,將所有人都攔了下來。
一雙清澈如明鏡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鄒清輝。
“陳劍,你想幹什麼?”鄒俊傑見來人是陳劍,還故意擋住了他們的路,顯然來者不善,頓時三分驚訝七分憤怒。
“怎麼,俊傑,你認識?”鄒清輝卻顯得比鄒俊傑淡定從容很多。
“他是我在S大的室友,叫陳劍。”鄒俊傑回答。
“哦,原來是俊傑的室友啊,以前承蒙關照俊傑,以後有時間去我那玩玩。”鄒清輝一副和藹的模樣,加上一身成功人士的卓越氣質,很容易讓人產生敬重的感覺。
陳劍沒有這種感覺,反倒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一股如同山嶽般的巍峨壓迫感。
這是多年縱橫商場歷練出來的強大氣場。
就連陳劍也都感覺到一陣陣心驚:“如果殺害馮志遠的真兇就是鄒俊傑,而王晨的被抓全都是鄒清輝爲了替兒子洗脫罪名才刻意設計的,自己真的有把握贏他嗎?”
向來自信的陳劍第一次開始懷疑起自己。
但他很快又重拾信心鎮定起來,看向鄒俊傑道:“你不是還沒滿二十四小時嗎,就這麼急着出來。”
陳劍這麼說的目的實際上是爲了激怒一旁的鄒清輝,想要看看對方在憤怒之下能否露出些破綻。
“你……”鄒俊傑卻先被陳劍的一番話激怒,但被一旁仍舊穩如泰山的鄒清輝給阻止了:“我家俊傑本來就與這場兇殺案沒有關係,之前是爲了配合調查纔來的警局,現在真正的罪犯已經被抓到了,自然也就沒我家俊傑什麼事了。”
“罪犯被抓到了,我怎麼不知道。”陳劍故作驚訝。
在陳劍連番的挑釁下,鄒清輝也沒有繼續保持臉上色和藹表情,但同樣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憤怒的情緒:“罪犯叫王晨,也是你和俊傑的室友,我剛纔看了一下,可惜了,挺好的一個男孩,不知道是發生什麼矛盾想不開,竟然狠心將自己朝夕相處的室友給殺了。”說到最後,他擺出一副真心惋惜的模樣。
“誰說兇手是他了。”陳劍頗爲沉靜說道,但聲音卻是格外的凜冽:“只不過是在殺人兇器上發現了他的指紋,又不代表一定就是他拿着這件兇器殺死了被害人。”
“陳劍,我知道王晨作爲你的室友,和你朝夕相處關係可能不錯,但也不能無視證據事實隨意胡編亂造吧。”鄒清輝說。
“證據,什麼是證據?僞造出來的也能算證據嗎?是不是兇手殺人後隨便找個人在兇器上留個指紋就可以逍遙快活了,哪有那麼簡單。”
“陳劍,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殺的人,然後嫁禍給王晨嗎?”鄒俊傑受到陳劍如此挑釁,終於按捺不住歇斯底里。
“我可沒這麼說,你可別對號入座。”
說這話的時候,陳劍沒有看向鄒俊傑,而是始終盯着鄒清輝。
他仍想試圖激怒鄒清輝。
鄒清輝似乎也失去了最後的耐心,臉上終於有了寒霜,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寶劍的鋒芒,聲音充滿威懾力:“陳劍,我的時間很寶貴,沒心思聽你這些瘋言瘋語,如果你再不讓開……”。
鄒清輝說到最後,沒有再接下文,但簇擁在他周圍的黑衣人卻朝着陳劍逼進。
似乎是要動手。
鄒清輝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極其強勢的人,如果今天陳劍不是在警局門口攔住他,他根本無需做這麼多的表面工作,早就強行解決了。
然而,即便在這種時候,陳劍依舊是一步未退,眼睛直直地盯着鄒清輝,似乎要刺破他虛僞的防護,直達他的內心。
如果說鄒清輝是掀起風暴的源頭,那陳劍此時就是在風暴中屹立不動的磐石!
“都在這做什麼呢?鄒董事長,怎麼還沒帶鄒少爺回去呢。”此時,孫昊從警察局中走出,身後還跟着四五名警員。
就在剛纔,一名警員跑到他辦公室向他報告了警局門外發生的事情,孫昊擔心陳劍出事,便帶人走了出來。
鄒清輝朝他笑了笑:“孫隊長,其實也沒多大事,就是俊傑的室友見俊傑出來,想和他多聊幾句。”對於剛纔發生的言語衝突,鄒清輝絲毫不提,瞬間變臉,演技真堪稱影帝級別的。
孫昊自然不會信鄒清輝的話,但表面上仍舊笑着,走到陳劍身邊,故作嚴厲說道:“你找你室友聊天事小,可耽誤了鄒董的生意可就是大事了。”
陳劍也知道孫昊是在保全他,不好當衆拂了他的面子,只得讓開了路。
周圍一行保鏢簇擁着鄒氏父子上了一輛黑色加長禮賓車,轉眼便離開了警局。
“你剛纔是不是和鄒清輝發生矛盾了?”孫昊問。
陳劍點了點頭:“我想試試看能不能激怒他,讓他露出一些破綻口風。”
“你太唐突了,鄒清輝在生意場上是典型的笑面虎,這麼多年凡是得罪他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孫昊不由得開始爲陳劍擔心起來。
陳劍卻是搖了搖頭,臉上並多少擔憂:“我既然今天這般做了,自然有着心理準備,只是我還是沒有想到,鄒清輝會如此能忍。”
孫昊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那是自然,他在商界打拼了那麼多年,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哪那麼容易上你的套。”
陳劍笑笑,不置可否。
……
“那個陳劍是什麼來歷,你和他在學校關係很差嗎?”車上鄒清輝與鄒俊傑面對而坐,手中正舉着一杯八二年法國紅酒細細品嚐着,似乎在平息剛纔被陳劍攪亂的心境。
“他在我們學校很有名氣,邏輯思維能力很強,閒暇時會在網上發表懸疑推理類小說,聽說很受推崇,擁有不少讀者粉絲。”
“至於和我的關係,說不上好,但也沒那麼差,平時我和他幾乎沒有發生過沖突,不知道他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跑出來和我作對。”
“你的這位室友很有意思,剛纔我已經給足了他壓力,但他卻一步未退,相當有膽識,而且他很冷靜,始終盯着我似乎想讓我露出破綻,還不停出言試圖激怒我,是個不簡單的角色,今後你搬出學校來住,沒事不要回寢室了,儘量和他少接觸,懂我的意思嗎?”
鄒俊傑老老實實點頭,他在外面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在家中卻是格外地畏懼他父親,從小就是。
“那要是他主動來招惹我呢?”
“如果他真的這樣不識好歹,那就給他嘗些苦頭,也讓他明白勇氣有時候是要付出代價的。”鄒清輝說的底氣十足,就好像別人的命運完完全全握在他的手裡。
……
回到寢室,陳劍直接一頭躺在了牀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讓他有些無從適應,心煩意亂。
他點燃了一根香菸,開始吞雲吐霧起來。
熟悉陳劍的人都知道,他極少抽菸,除非在極度心煩的時候。
寢室裡非常安靜,除了陳劍以外便沒有第二個人了,馮志遠死了,王晨進了警局,李富貴不用多說肯定是如同狗皮膏藥般黏上了剛剛離開警局的鄒俊傑,而衛明也不知去了哪裡。
陳劍看着自己吐出的煙霧在空中時聚時散,心中有些感慨:人不也是如此麼,時而聚時而散,有些時候散了還能再聚,有些時候散了便再也聚不了了,便如同已經死去的馮志遠,他的聲音,他的相貌永遠也不會出現在陳劍的眼前了。
“究竟是誰殺了你?如果你真的在天有靈的話,就給予我一些啓迪吧,讓背後的殺人兇手得到他應有的懲罰。”
陳劍的思緒如同縹緲煙霧般不斷繚繞着,都說煙裡的成分可以提神,但陳劍卻感覺越來越疲憊昏沉,最後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