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朦朧中我被人大力扯離開來,手雷也極不情願地從手中滑走。隨着周圍鬼子的大聲呼喝,我的身上着了不少沉重的拳腳,劇烈的疼痛讓我蜷曲着身體,一股腥熱的液體從我的口鼻緩緩地溢出。

最終,我沉重地倒在機艙的某個角落裡。

肺部好像有淤血,我無力地咳喘着,鮮血從我貼在地板上的臉部流下來。機艙邊門口急掠而過的夜風拍打着我的臉,粘着血的頭髮上下敲打着我的額頭。

冰涼的夜風撐開我的眼簾,那是如我的瞳孔般漆黑的夜空。

“敵人會怎麼對待我?”我的靈魂在這無底的夜空裡愴然墜落。

敵人狠狠的一踢踹醒了我,背部傳來的痛徹心肺的撕裂感。痛苦讓我忍不住開始呻吟。

“中國人,該醒醒了,現在是早餐時間。”

不遠處傳來蹩腳的中國話,接着周圍一片鬨笑聲。

痛苦的恥辱感縈繞在心頭。沒想到,我和敵人的見面是從這樣的一個場合開始,而我居然是以一個戰俘的身份。

費力地睜開沾滿鮮血的眼睛,我發現自己被扔在一間屋子裡,周圍早已圍了一圈人,裡面赫然有個黃種人。

“汪先生,我們開始吧。能俘虜箇中國兵是很不容易的事,我們希望這個傢伙能夠知道得多一些。”一個軍官模樣的人用英文朝這個黃種人說道。這個傢伙好像是個大舌頭,英文說得含糊不清,我費力地聽個大致,大概這傢伙正在吃早點。

“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部隊的?”那個叫汪先生的人開始詢問我。

居然是上海一帶的口音!是華人。

我錯愕一下,然後背靠着牆壁慢慢撐開自己的雙腿。背部的疼痛讓我不得不小心地貼着後面的牆壁。

“你是中國人?”

我的話語還帶着重重的痰音,我忍不住開始彎下腰低頭劇烈地咳嗽。

“我在問你話。”汪先生的神色開始有些不自然起來。

細細地打量着我面前坐着的那個姓汪的傢伙,他穿着一身得體的深色西裝,領口繫着一條細條紋的領帶,皮靴擦得鋥亮。這傢伙看來保養得不錯,經常參加戶外鍛鍊所以臉色顯得黝黑紅潤,人也顯得比較精神壯實。

“要是擱在平時,這孫子大概可以稱得上個成功人士吧。還可以冒充歸國留學人員,至少也算個‘海帶’。”

我帶着嘲笑的目光看着面前略顯激動的汪先生。

“你是中國人?”

我還是重複着自己剛纔的話,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還是先回答我的話,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部隊的。現在你們陣地的人員還有多少?”

汪先生看來不屑於回答我的問題。

“你是中國人?”我冷冷地凝視着已經開始因爲激動而嘴角抽搐的汪先生。

“請你清醒一點,這裡是米軍部隊,你已經是我們的戰俘。還是放聰明一點。”

那個汪先生開始握緊自己的拳頭。

“你是中國人?”

“是的!那又怎樣!”汪先生惱火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朝我走近了幾步。

大概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汪先生又匆忙坐回自己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