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一整晚都因爲娜仁之事煩心,一大早他便睜開了眼,看着自己身邊睡得正熟的宇文櫻,撫着她的臉,輕輕吻了她的脣。
今日娜仁想必就會派人來和自己談條件了!
哪怕只爲了讓枕邊人安眠,自己也定要答應她的要求。
慕容恪有煩心之事,宇文櫻一晚上自然也睡得不安穩,如今他只輕輕動了幾下,她便醒了。她緩緩睜開眼,打了個哈欠,“往日裡都是安安哭了你才醒,今日怎麼這麼早?”
慕容恪只緊緊將她摟在懷裡,輕聲說道:“想起昨日大夫說我險些過幾日便要暴斃了,如此便不捨得睡了,想早些睜開眼多看你幾眼。”
宇文櫻被他一早這番甜言蜜語羞得臉通紅,她擡頭揉了揉他的臉,輕聲抱怨道:“我最先認識你的時候你老是板着臉,如今倒整日油嘴滑舌,整日說些好聽的話哄我開心!”
慕容恪低頭在她脣上啄了一下,笑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直勾勾盯着我看了半晌。我第二次見你的時候,你就大膽跟我說你看上了我。如今安安都快兩個月了,你卻知道臉紅害羞了。”
宇文櫻聽了這番話直接將臉埋在他懷裡,用了蹭了噌。悶聲說道:“以後不許再提這些!”
慕容恪被她這麼蹭了幾下,只覺得心癢難耐,趕緊後退了一些,清了清嗓子。
宇文櫻也並非未經人事的少女,見他如此反應,自然明白所爲何事,只衝他促狹一笑,直接翻身趴在他身上。緊緊抱着他,軟綿綿喊了一聲,“四郎!”
慕容恪心裡一陣火熱,好不容易纔忍住,低啞着聲音說道:“阿櫻,別調皮!”
宇文櫻只親上他的脣,低聲說道:“剛纔可是你自己嫌我害羞了的!”
慕容恪見她嬌嗔的樣子更覺得難受,趕緊用力按下她的頭。喘着粗氣轉移話題,“今日烏蘭她們怎麼還沒來敲門?一個個讓你慣得越來越懶!”
宇文櫻笑着從他身上下來,頭枕在他胸前,好一陣笑。
下人住的耳房之內,烏蘭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先去看看對面牀上躺着的託婭。眼見託婭又在牀上一動不動,烏蘭又下意識伸出食指,想探探她的鼻息。
這一探便嚇她一大跳,牀上的託婭竟沒了氣!
“託婭!快醒醒!”
烏蘭收回自己的手。用力甩了幾下,再伸出食指。
牀上躺着的託婭猛地睜開眼,嚇得烏蘭險些叫出聲。
眼見託婭衝自己笑得促狹,烏蘭狠狠拍了她兩下才覺得解氣,只嚷道:“一大早,險些被你嚇死!”
託婭捂着自己被她打得發麻的胳膊,一臉委屈,“烏蘭姐姐。我是逗你玩兒的,你下手也太重了些了!”
烏蘭還捂着自己胸口直喘氣,擡頭白了託婭一眼,沒好氣地說道:“就昨日一日,你將大家嚇得半死,人人都爲你提心吊膽,你現在纔好了就捉弄人,只打你還算輕了。”
烏蘭惡聲惡氣說了這番話,眼見託婭傻笑了幾聲便要起牀,忙攔下她,“你昨日纔好,就好生歇着吧。”
託婭聽了這話笑得更歡,直說道:“我就知道烏蘭姐姐你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饒人,心裡卻是關心着我呢。”
烏蘭聽她這麼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只不以爲然說道:“可不是我關心你,是夫人關心你,也是夫人讓你歇着的。”
託婭卻只堅持要起身,直說道:“阿迪娜忙着,我再躺着,烏蘭姐姐你一個人該忙壞了。”
烏蘭只用力將她按到牀上躺下,笑着說道:“你就放心吧,還有銀杏和銀翹那兩個丫頭呢!昨日你躺了一日,她們一直忙前忙後。正好阿迪娜快出嫁了,夫人見那兩個丫頭得用,也還算穩重,正打算提拔她們近身伺候呢。”
託婭聽了這話咧嘴直笑,安生地躺下。
烏蘭看她不再掙扎着要起身了,忙抓緊時間梳洗。
等她到了主屋門口,就見銀杏、銀翹已經端着水侯着了,心裡不禁更覺得滿意。
不久屋內響起慕容靜的哭聲,門從裡面打開。三人進門伺候。
宇文櫻見了烏蘭,忙問道:“託婭今日如何了?”
烏蘭輕笑,“她今早故意憋着氣,嚇了奴婢一跳,還以爲她沒了氣。”
銀杏也附和道:“奴婢一早經過託婭姐姐房間,聽見託婭姐姐說話來着,中氣十足,想必已經大好了。”
宇文櫻哭笑不得,將慕容靜交給烏蘭,由她抱下去交給奶孃,只讓銀杏、銀翹留在屋內伺候自己和慕容恪梳洗。
慕容恪等着看娜仁的行動,匆忙洗漱之後便去了前院,宇文櫻笑着送他出門。
眼見慕容恪出了主院,宇文櫻才坐下,看着她們二人。
“你們誰擅長挽髻?”
銀杏銀翹聽了這話不由得一愣,好半晌銀翹才答道:“奴婢會一些!”
宇文櫻輕笑出聲。直說道:“往後若要貼身伺候我,只會一些可不行!”
二人聽了這話才確定了自己原先的想法,銀杏暗中輕輕推了銀翹一把,直說道:“夫人,銀翹她手巧得很,她說的會一些可不是真話。”
眼見自己說了這話之後銀翹滿臉發紅,銀杏忙低聲埋怨道:“如今夫人要重用你,你還謙虛作甚,有什麼本事都亮出來給夫人看看就是。”
銀翹聽了這話臉更紅,又輕輕推了銀杏一下,小聲說道:“別胡說!”
銀杏只當沒聽見,接着對宇文櫻說道:“奴婢雖不像銀杏會挽髻,但奴婢擅上妝,保管將夫人扮得更加明豔。”
宇文櫻見銀杏快人快語,忍不住撲哧一笑,直說道:“你們來主院也有幾個月了,什麼性子我大概也清楚了一些,如今這屋子裡正缺人,你們若願意,我便調你們近身伺候。你們覺得如何?”
銀杏聽了這話面上一喜,眼見銀翹有些出神,又暗暗推了她一把。
銀翹低頭,和銀杏一起行禮,兩人異口同聲說道:“多謝夫人!”
宇文櫻自然看清了銀翹心裡有些不願,接着說道:“我只一點要求,那便是絕不能起了背叛我的心思。我對烏蘭、阿迪娜和託婭如何,你們也看在眼裡,往後只要你們一心一意跟着我,少些其他心思,我定不會虧待你們。反之,若是誰背叛了我,我也絕不會手下留情。你們且想清楚一些,若是不願意,我絕不勉強。”
宇文櫻這話本就是衝着銀翹所說,她說完之後便直盯着銀翹,眼見她只低頭不說話,宇文櫻直說道:“你們若是誰不願意,直說便是,我定不會因此事追究你們。將軍府丫頭多得很,我這屋子也並非缺了你們便不行。還有一事險些忘了!做我的貼身侍婢可能會有些危險,就像此次託婭中毒,下毒那人便是衝着我而來。你們若是誰怕死,或是想明哲保身,也好好想清楚了再決定!”
原本銀翹動搖也是因爲託婭此次遇險,如今見宇文櫻這番話說得坦誠,自己若再推辭當真有些不知好歹,便徹底放下心裡的猶豫,又和銀杏一起朝宇文櫻行禮,同時答道:“奴婢往後定一心一意伺候夫人!”
宇文櫻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挽髻吧!”
待銀翹和銀杏給自己梳好髮髻,再上好妝,宇文櫻更加滿意,直嘆道:“不愧是殷大娘挑出來的丫頭!”
她看着銅鏡中的自己,想起原先替自己挽髻上妝的其木格和賽琦雅,兩人早跟着爾朱氏一起被娜仁滅口。按娜仁那暴戾的性子,也不知還要害多少人才罷手。
宇文櫻想起娜仁。心裡不禁暗歎一口氣,只恨不得趕緊有人將她娶了纔好。思及此,她忙問起昨日比武結果。
銀杏神色有些沮喪,直說道:“聽說昨日又是高句麗勇士大獲全勝。”
宇文櫻大吃一驚,再次問道:“確定無一人打敗一名高句麗勇士?”
銀杏點頭,銀翹見她有些沮喪,直說道:“昨日已是高句麗公主第六日擺擂,高句麗已有九名勇士曾上過場。今日等這最後一個出場,他們十個人都已打過一輪。即使今日高句麗勇士又大獲全勝,往後再接着往後打,贏面該大了很多。”
銀杏面上一喜,卻還是忍不住抱怨道:“這高句麗公主元提的要求就怪得很,讓一人勝十名勇士,分明就是刁難人。”
宇文櫻點頭,心中又何嘗不知娜仁是想拖延時間。只怕她是沒死心,心裡還想着要嫁給慕容恪吧。
想起娜仁陰魂不散,宇文櫻只覺得煩躁得很,偌大的龍城怎麼可能連贏了一名勇士的人都沒有?若今日再讓高句麗勇士勝了,七日中只有兩日有人贏過他們,於慕容部而言,自是丟了大面子。燕王怎麼可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突然,宇文櫻靈光一現。
龍城不是沒有勇士,更不是沒有勇士願意出戰,是有人不允許他們出戰!
能做到這一點,只能是慕容部最高位那人——燕王!
想通這一點,宇文櫻只覺得心裡一陣蒼涼,只最後存着僥倖的心思,吩咐銀杏道:“前六日,慕容部輸了兩日,今日只怕得多贏幾場才能挽回顏面。今日你派人去探探。讓人等到巳時和未時結束之時分別回來一次,將打擂結果告訴我知道。”
銀杏得令,趕緊出去找人。
前院書房內,?鸝嚮慕容恪稟告,一早並無任何人找上門。
慕容恪頷首,“讓人在門口盯着些,若有人找我,立馬帶到書房!”
鸝點頭,正要出門,卻又被慕容恪叫住,“不要讓夫人知道!還有,傳令下去,府中所有人不得前去打擾前院那兩個大夫,違令者,重罰!”
鸝鄭重點頭。
慕容恪自?鸝出去之後便一直等着她帶人進來,這一等,便直等到中午也不見人。
慕容恪心中立馬一陣不祥的預兆,正想派人去找達步於,燕王派來的人上門。
“燕王有要事要與將軍商議,還請將軍去王府一趟!”
慕容恪心中前後聯想,心中有了一絲慌亂。
莫非自己猜錯了,娜仁並不想和自己談條件,竟是直接將證據交給了父王?
他穩住心神,輕聲問道:“父王找我何事?”
那前來傳信之人只搖頭。直說道:“將軍去了便知!”
慕容恪暗呼一口氣,跟着那人去了燕王府。
見了燕王,慕容恪只淡然行禮,“參見父王!”
燕王看了座下的兒子一眼,直問道:“你可知爲父找你來所爲何事?”
慕容恪搖頭,俯身拱手行禮,“稟父王,兒子不知!”
燕王冷哼一聲,反問道:“你怎麼會不知道爲父想說什麼?”
慕容恪只神色更加恭敬,將身子俯得更低,“還請父王明示!”
燕王清楚自己這兒子的脾氣,也知自己若不明說,他便只一直裝作不知。
思及此,他只得實話說道:“高句麗公主之事你打算如何處理?”
父王這話說得含糊不清,慕容恪也不知他所指的何事,只淡然問道:“兒子不知高句麗公主之事是何事,請父王明示!”
燕王氣得大聲質問道:“爲父不說,你竟是要一再裝傻不成?高句麗公主還能有何事?自然是她想嫁給你之事!”
慕容恪心裡突然一陣輕鬆,他長呼一口氣,直說道:“該說的話兒子上次已經說清楚了,高句麗公主該如何處理,自然是父王決定!”
燕王只咬牙問道:“若爲父讓你娶她,你便會同意?”
慕容恪身子一僵,平靜半晌之後起身,直問道:“五百匹戰馬父王還不滿意?”
提起此事燕王就來氣,他只壓住心裡的火,質問道:“如今無人打擂成功,不止那五百匹戰馬沒到手,我慕容部也丟盡了顏面,今日高句麗世子還在爲父面前吹噓了一番,你覺得爲父該滿意?”
慕容恪也不拐彎抹角,直說道:“龍城並非沒人能上去打擂。如今爲何竟是這種局面,父王想必最清楚不過!”
燕王讓他說中了心思,也並不否認,只問道:“既然你知道爲父的心思,那你爲何不上去打擂,只看着慕容部在六日時間之內輸了四日?”
慕容恪心裡一陣悽然,“兒子還以爲父王……”
他話沒說完便苦笑一聲,暗笑自己的天真,更笑自己先前的慌亂。父王若真的知道自己曾做過什麼,如今只怕將軍府闔府上下早被投入監獄,更有甚者直接被一杯毒酒賜死。
他心中愴然,面上努力維持着平靜,縱使心中不願,卻依舊艱難開口。
“兒子答應父王,回去自會好好考慮!至於今日咱們要不要像昨日一樣輸得那麼慘,全看父王的心思。”
慕容恪俯身行禮之後徑直告退。
燕王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絲愧疚,卻握緊拳頭,下定決心。
既然高句麗想派個公主來套消息,那便成全他們!
這公主那麼喜歡恪兒,讓她嫁過來,高句麗到底是多了個探子還是多了個內奸,此事可真說不定。
思及此,他向左右僕從下令。“傳本王命令,派兩個人上去,煞煞他們威風!”
左右僕從得令之後,一臉恭敬退下,自去執行他的命令。
出了王府的慕容恪徑直回府,路上聽到一陣又一陣喝彩聲。
“下一個!下一個!下一個!”
他只嗤笑一聲,卻突然趕到一陣疾風吹過,他快速伸手,夾住一枚飛鏢。待見到那飛鏢上綁着的東西,他只用力攥在手裡,狠狠揚起馬鞭。
回了書房,他將那折得很細的紙條展開。
“明晚亥時三刻,怡春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