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缺了他們的,那才叫世事顛倒呢。”顧嬤嬤一句話就把程嬤嬤逗笑了,屋內已經傳來瓊竹的聲音,兩人忙停了說話,帶人去服侍。
瓊竹梳洗停當,程嬤嬤就把賬本送上:“王妃,這是往年王府內的賬本。”
“也不用先讓我過目,放在那兒吧。往常太妃是怎麼料理的,我們這會兒就隨着太妃的例,橫豎也就這麼幾個人,沒多了人。”瓊竹連看都沒看,就對程嬤嬤說了這句,程嬤嬤急忙應是,顧嬤嬤已經開口道:“王妃,別的也就罷了,只是有件要緊的事兒,周家的事兒出了之後,太妃把周家人趕走了,只是周家這麼些年在府內,管了不少事兒。有些事兒是太妃暫時交給別人管着,說等王爺王妃回府之後,再來仔細挑挑,看有沒有人能接手。”
還有這件事?瓊竹的手在桌上輕輕地敲了敲,對程嬤嬤笑道:“我倒忘了還有這麼件事兒了,你和顧嬤嬤兩人商量商量,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如果……”瓊竹說了兩個字就停下,對顧程二人道:“你們先忙去吧。”
兩人應是後退下,嵐月上前給瓊竹把窗子又打開一些,對瓊竹道:“方纔我見顧嬤嬤和程嬤嬤似乎是在商量着什麼。王妃,這王府內啊,事情雖說多,主人卻少,要說您不想管啊,他們就樂得放縱,從中吃喝不少。”
“水至清則無魚,這些我還是懂的。”瓊竹的話讓嵐月搖頭:“可是王妃,也不能太渾濁了,否則的話,就像那周家一樣,一家子都忘了主人是誰,做出哪有事來。”
“周家,周家在這府裡也有這麼些年了,想來他們家的親戚在這府上不少?”瓊竹的話讓嵐月點頭:“自然不少,這還虧得府裡從不許家生子進來做丫鬟,凡丫鬟一概都是外面買去,還有裡面服侍的人,多是內侍,不然的話,像周家這樣人家,輕而易舉的,就能把整個王府給握在手心。”
“瞧你說的,也沒在別家府邸住過,怎麼這麼熟悉?”瓊竹原本順口一問,倒沒想到嵐月答的這麼順暢,好奇心起,也就問仔細了。
嵐月的脣輕輕一撇:“都和王妃您上京了一趟,難道還能不懂點事兒?這些啊,都是在宗正府的時候,周家事情出了之後,有幾個內侍和我說的,他們還說,說……”嵐月話說的急了,急忙停下後面的話,瓊竹已經聽到嵐月後面還有話,於是故意眉一挑:“難道他們還說,要好好地在府裡尋個合適的管家,嫁過去了,這樣一輩子也就豐衣足食的?”
瓊竹的話讓嵐月臉一紅:“王妃您怎麼取笑我?人家要一輩子服侍王妃,哪能想着出嫁。”
瓊竹啐了嵐月一口:“呸,這會兒在我面前表什麼忠心,等到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想嫁了,那時就不曉得這會兒說的話了。”
嵐月的臉更紅,瓊竹已經笑道:“周家的事兒,自然也要把根子給挖了,不然的話,還真給人錯覺,以爲我們,都是懲罰過後就不記得了。”
“王妃原來已經有了主意,想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偏我還在這亂出主意呢!”嵐月那好聽的話是一句跟着一句,瓊竹淡淡一笑,總要慢慢觀察,瞧瞧這府裡的人都是什麼樣的,如此纔好安排人手。
瓊竹是可以慢慢等的,但有些人總耐不住,特別是周家那邊,太妃下令把他們逐出王府,雖說勉強有莊子可以容身,還有三四個奴僕可以供使喚,囊中還有幾百兩銀子可以花用,但這些怎能和當初做王府管家時候的風光可以比?
特別是經過一個冬天,週四奶奶最先熬不住,她在王府雖被稱作是管家媳婦,實則日子過的十分享受,每天都要睡到太陽起來才起牀,起牀後也不用去服侍公婆,梳洗完後就吃早飯,吃完後纔去給公婆請安,回來或下棋或作畫,消磨時光,等到奶孃把孩子們送來,才和孩子們玩笑一會兒,日日如此快活。不用理家務,不用服侍公婆,不用照顧孩子,只用過自己的快活日子。
誰知被趕出王府,先是宅子變小了,身邊的奴僕也被遣走了,只剩下一個婆子服侍自己,孩子們更是要親自照料,這讓週四奶奶苦不堪言。冬日更是要親自生火取暖。週四奶奶好容易熬過了這個冬天,就和自己夫君說,要他設法回到王府,不然這日子怎麼過?
週四奶奶覺得日子不好過,週四當然也不會覺得日子有多好過,他從小也是被奴僕們捧着長大,只有逢年過節才進王府去給主人們磕頭,等到了十六歲,被自己的爹帶在身邊料理王府的一些瑣事,出去外面因着是王府管家,處處都有人趨奉。
吃的用的玩的,和王府主人們比起來也差不到哪裡去,這會兒陡然日子過的苦了,偏生這禍還是自己找的,妻子吵鬧着,週四也只有忍着,想來想去,這件事只能依靠回到王府解決。太妃那裡是不成了,那只有等到王爺王妃回來。於是週四去找了王府現在管着收租子的。
收租子的人姓宋,原本見了週四,那是一口一個大侄子,只恨不得把週四捧到天上去,這會兒看見週四來了,宋三眼睛都不瞧週四一眼,只冷笑一聲:“怎麼,侄兒這是有空來尋我了?我這也有幾兩銀子,只可惜,還要……”
週四怎麼不明白宋三的意思,但週四這會兒要讓宋三入套,於是週四對宋三拱手就道:“三叔,許久不見三叔了,也很想念,怎麼三叔一見了侄兒,就說侄兒是來借錢的話?”
週四的謙卑並沒讓宋三態度好了些,他只鼻子裡面哼出一聲:“前兒你大哥來了,開口沒有幾句話,就說家中生計艱難,別的也就罷了,你大哥我還不曉得?借了王府的勢力在外面開的雜貨店,一年少說也有幾千銀子,單單王府裡的許多東西,就是從你家店裡拿去的。”
週四也曉得牆倒衆人推,這會兒宋三說着,週四也只能聽着,等到宋三說完,週四才賠笑道:“我們家中早已分家,三叔你是曉得的,兩位老人都是和我過活的,我也不好讓我爹孃再去尋我大哥他們,因此……”
“因此什麼?我可和你說,太妃已經很氣惱了,說了誰敢收留你家或爲你家說情的,一概趕走。你趕緊走吧,我還要去收租子呢。”週四等着的就是宋三這句話,聽到宋三說了週四才道:“曉得您忙,不過這收租子,也有不同的收法呢。”
宋三好容易鑽營了這個機會,就是想借此給自己家也扒拉些東西,聽到週四這話,宋三的耳朵就豎的高高的,見週四說完了就要走,宋三忙叫住他:“侄兒,侄兒,你先站一站,我想問問,什麼叫收租子也有不同的收法?”
“這,三叔您不是還在忙?”週四見魚上鉤了,反而故意推脫了,宋三伸手就把週四拉過來:“等會兒去也沒關係,你和我說說唄。”
週四又推脫了幾句,這才和宋三低低說了幾句,宋三聽的茅塞頓開,謝了又謝。週四還怕自己的話不足夠打動宋三,又道:“這要從中做手腳,自然也要分個平常和不平常。平常呢,一個九五回扣,也夠我們吃了,若不平常呢,這就不大好說了。”
王府一年的租子,少說也有兩萬銀子,九五回扣就是一千兩,這點銀子對普通人來說,已經是天高海闊足夠吃喝一輩子了。但對宋三來說,還有些嫌不夠,於是他道:“那不平常的話,上面問起來,要怎麼搪塞?”
週四也沒想到宋三膽子竟這樣大,遲疑了會兒才道:“自然只能推到天時不好,還有……”
“好了,我已經曉得了。”宋三打斷週四的話,心裡已經在盤算了,實在不成,就瞞下三成,三成就是六千兩,六千兩銀子,自己只要連續收三年的話,那就是一萬八千兩銀子,到時就算上面真追查下來,自己悄悄把這些銀子拿去置辦房產田莊,再養下一些奴僕,就算被王府趕出去,也是好好一家富家翁,雖不如在王府,但也勝得自在。
週四一聽宋三的話就曉得宋三膽子太大,再看到宋三的臉色,週四心中暗叫不好,但也不能多說別的,也就敷衍了幾句,急急回家去和自己爹孃說了。
周大娘自從事發之後,就病了,這會兒聽到自己兒子說的,眉頭皺了皺:“你認爲,這個主意有用?”
“有用沒用橫豎要試試,不然成天見他們吵鬧,這還叫什麼過日子?”週四的話讓周大娘嘆了口氣:“罷了,也就這樣吧。實在不成,你們就把我們送到你大哥家去。他是長子,孝養老人也是他的責任。”周大娘的話引來週四的苦笑:“娘您就別想這個了,哥哥要真想把您接回去,早就接回去了。他這會兒還在抱怨,現在鋪子裡的生意差了許多,況且當年哥哥還恨着您和爹爹沒有把他留在王府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