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帶着頭巾的少女。
伊布站起來, 透過樹葉看到了一雙小腳,她穿着繡花鞋,裙襬也是淡青色帶花紋的, 只是頭上很奇怪地用整塊頭巾蓋住了, 雖然那是有點透的絲綢, 但是隔得有點距離的情況下, 伊布也看不清她的臉。
這個少女在伊布面前停住腳步, 伸出手在空氣中感受了一下,然後慢慢去觸碰伊布。
紅蓮皺着眉,把伊布拉到了懷裡。這個女人奇奇怪怪的, 他也不敢讓她接觸到伊布。很多的詛咒也是通過觸碰而確立的。
少女動作頓住,似乎在疑惑什麼。她往石階外側走了幾步, 看來是想避開伊布他們走下去。但是她走了幾步, 又停了下來, 把頭偏向山上的方向,似乎在看什麼, 亦或者在聽什麼。
伊布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然後盯着少女的面巾看了許久,總覺得又陌生又熟悉。“難不成這也是一部動畫,但是我只是隨便看了一眼,所以才這樣?”
在伊布懷疑這個世界的來歷時, 這個戴頭巾的少女又朝着她走近。
少女從腰間抽出一根細細的金絲, 拿在手上遞給伊布。
“這是給我的?”伊布疑惑地問。
但這個少女沒有回答, 反而握緊又放鬆了一下手, 似乎在想伊布爲什麼沒有拿走這根金絲。
“遠方的客人, 她這是給你路引,你取走這根金絲, 就能擺脫我設下的迷障。”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渾厚的男聲傳到伊布耳裡。
伊布這才取過少女手中的金絲,對着山上小心地問:“請問您是陸道長嗎?”
“你在跟誰說話?”紅蓮沒有來得及阻止伊布拿陌生人的東西,這會見她又對着空氣說話,還以爲自己被變成人身之後,連看到靈體的能力也失去了呢。
伊布看看少女,又看看紅蓮,“你們剛剛都沒聽到有人說話嗎?”
紅蓮搖搖頭。戴頭巾的少女則是感知到手中之物被拿走,乾脆地繼續下山去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身影在飄渺中漸漸消失。
伊布把得到的金絲舉起來認真看了又看,大概知道了所謂的迷障是什麼了。既然主人都說了這個是路引,那麼他們現在再往上走,應該就不會再繞圈子了。
“剛剛是陸道長傳音給我了,這個女生應該是這裡的侍女什麼的吧。我們接着往上走,他說這個金絲是路引,這樣我們就可以走在正路上不跑偏了。”
果然,這次他們不過走了十幾分鍾,就見到了一座很小的道觀。
道觀門是開着的,伊布走到門前左右看看,又往裡張望了一下,小心地開口問:“請問陸道長在嗎?我跟朋友要進來了哦!”
道觀裡面一座房門突然也開了。伊布嚇得往紅蓮懷裡一撞,然後又覺得這樣太丟臉了,於是立刻站直了繼續問:“是陸道長嗎?”
“請進。”
伊布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這人終於回答了,不然她真要以爲這裡鬧鬼呢。
陸道長並沒有伊布想象中那樣的仙風道骨,看起來就像一個普通的年輕人一樣。他早早泡好了一壺好茶,似乎真是在等待伊布的到來。
伊布瞄了眼陸道長的坐姿,還好不是像日本那種跪坐,他隨意地盤着腿,要不是他承認了他就是陸道長,伊佈會以爲這就是一個很隨性的年輕人。
“陸道長看起來真年輕。”
陸道長給伊布和紅蓮倒上茶,懶洋洋地開口:“不年輕了,具體活了多久不方便說,不過我還能活五十年,到時候在地下碰見門祖,希望不要被抽死就滿足了。”
伊布:……呵呵。好像是個尬聊選手呢。
“你們遠道而來,帶着海洋另一邊的氣息,是有什麼意圖嗎?”陸道長掃過伊布的臉,又瞥了會紅蓮的樣子,用不經心的語氣問他們。
伊布不太自在地拿起茶盞,小嘬了一口茶水。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深吸一口氣,打算開門見山。
“我聽說陸道長手裡有個轉象玲瓏塔,特地來求,不知道長能否割愛?”
紅蓮都有點想捂臉了。沒見過一見面就向人要東西,還要的這麼理直氣壯的。
陸道長臉上神情突然複雜了一會,不過很快藏了下去。“我一早算到今兒個有個大緣分的人要來,卻沒想到是你們。看來她做到了啊。”
伊布聽得雲裡霧裡,不太懂陸道長說的啥,難道這傢伙也把她跟某人弄混了。說到跟人弄混,伊布這纔想起來上山碰到的那個少女,她就說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呢,可不就是像自己麼!那個老太太也說過,跟自己很像的那個女的就是跟着陸道長修道的。
“道長先生啊,那個,我們在上來的時候,碰見那個女孩子、就是那個姑娘,她是?”任誰碰見跟自己很像的人,總都要想知道她的名字的。
陸道長不明顯地嘆了口氣,“那是我收的傳道人,她的天分比我還要好,可惜我們一門終究還是要斷了傳承。”
這都說了傳道給那女孩了,怎麼又說斷傳承啊。伊布很想問問題,但是好像不太合適。好在陸道長自己說了。
“我遇劫破戒,所以命數只能活到五十年之後了。我先祖就算到傳承會在我這斷了,但是我不甘心,又收了個徒弟,原想她繼續傳下去,即使只是一部分也好。沒想到,她要死的比我還早。”
修道人的話不能深思,他們掐指一算,說的很可能都是未來的事。陸道長也沒想跟伊布說的更詳細,他拿出一個手臂大小的寶塔,塔底有四隻小象,塔頂卻是一隻手,即使它造型是道人們掐指的樣子,但一個小塔的塔頂是一隻手,這個看起來本來就很驚悚。
不看那隻手,這個小塔絕對是一件藝術品。
陸道長把這個塔放在桌面上,目光裡有不捨也有坦然,“能等到你們來,我心裡也沒什麼遺憾了。傳承斷就斷了吧,天定如此,無論什麼門派都不可能將傳承流下去的。至少她還堅持到那個時候了。”
聽不懂,道長的話聽不懂。伊布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這個寶塔,像要把它吞了似的。
陸道長哈哈一笑,“寶塔我可以直接給你們,我也知道你們要拿它做什麼。只是,你們若想踏上那座蓮臺的話,還需要一個人的幫忙。”
“唉,她剛好下山去了,你們得稍等一個月。”
伊布恍然,“是那個帶着頭巾的姑娘嗎?”
陸道長點點頭,說:“她自封了五感,只能通過自然之物的生氣大致判斷外界情況,她只是下山做些小事,不過因爲行動不便,得多花些時間。”
“那我們可以去幫她嗎?”伊布對這個很像自己的女孩也很有好奇心。但是道長沒讓她們過去,說是這女孩要做一件事,一件要逆天而行的大事,爲了在壽命耗盡之前做成這件事,她封禁五感,於世間受苦行善,積攢大量自己和別人的願力。若是別人幫忙的話,她的努力就會白費。
陸道長給伊布他們添了點茶水,補充說了一句:“我會把你們的要求跟她說,不過她感知不到你們的意思,所以路上你們只能跟着她走,走錯道了也只能等她自己發現。還有,你們跟她接觸的時候,不得給她取名字什麼的,因爲她爲了最大限度地積攢力量,連姓名、記憶和來處都遺棄了,如果你們擅自給她叫了名字,得到天地認可的話,她的禁制就會被破掉。”
這簡直比自殘還可怕啊。伊布吞了口口水,不知道一個人爲什麼要做到這程度,她要是失去五感,不能跟人交流,甚至忘記自己的過去、自己的名字,肯定活不下去。
“對了,你們在這等待她的時候,可以先去石階上取幾樣東西。那個應該是屬於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