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飛燕駕馭良馬,歸心似箭。
就在她揚鞭快要進入阿里大草原的邊境,忽而聽聞到身後馬蹄急促之聲,她不由地回頭一望,卻見遠處塵土飛揚之處,濃煙嫋嫋,一行人飛馬追趕。
領先的那個人,雖然看得有些模模糊糊,樣貌不太清晰,但是上官飛燕卻肯定那個人就是赫連擎蒼。
果然,他獲知消息還是趕來追趕她了。
沒想到他來得那麼快,短短的時辰內就快要追趕上她了。
怎麼辦?
她畢竟不是赫連擎蒼等人,他們自小是馬背上長大,又經過多年戰場上的磨練,自然駕馭馬匹易如反掌,更何況,他們對這一帶的地形瞭若指掌,定然是從捷徑之道上趕過來的,否則的話,他們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辰內便追趕到她的。
相反,她卻只是在短短一年的流放期間,慢慢地熟知了馭馬之術,對這一帶的地形又不是很熟悉,一路上只能順着官道大道而行,不敢走偏僻小道,免得迷失了方向。
所以以當下情況來看,形勢對她極爲不利。
怎麼辦?
上官飛燕淡眉微攏,她眼看身後的赫連擎蒼離她的距離越來越近,當下不得不鋌而走險,她側眸望了望大道旁側岔開的小道,下決心賭上一把。
哷——
她拉緊繮繩,飛速地調轉方向,駕馭馬匹進入荒山野道之中,將她自己這個明顯的目標掩藏在高聳而立的雜草林中。
緊追上官飛燕身後的赫連擎蒼眼見上官飛燕改變道路,選擇偏僻小道掩藏其身,當下冰冷的墨綠瞳仁閃了閃。
“停!”赫連擎蒼在馬背上,忽而揚手一揮,他冷冷地喊了停字。他身後一隊人馬立即得令,馬匹原地踏步,停止了追趕。
“現在到了什麼地方了?”赫連擎蒼冷冷地問着身後的一位謀士。那謀士帶馬上前三步,拱手抱拳道:“回大王,前方已是歸口嶺。”
赫連擎蒼深沉的墨綠子瞳內光線微微震開,他自言自語地重複了一遍。“歸口嶺?”
“是的,大王,上官欽選擇了一條死道,歸口嶺岔路上去,那邊只有一個斷崖口。看來上官欽是不熟知地形,所以選擇了這一條小道。我們只要再行追趕,不出半個時辰便可將上官欽擒拿下。”謀士分析道。
赫連擎蒼眼底波光流轉,冷着一張臉,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而後他冷然地吩咐身後的一干人等。“你們在此等候,不必再跟隨本王追趕了。本王一人上去便可以了。”
“是。”他們原地待命。
赫連擎蒼一人飛馬而行,穿過雜草叢生的小道,直追上官飛燕的蹤跡而去。那上官飛燕的境地此刻果然若赫連擎蒼的謀士所料那般,前方無路,只有一個斷崖口。
低眸望下去,斷崖底下,深不可測。
上官飛燕凝緊雙眉,她勒馬轉身,迎面赫連擎蒼冷冷地等候在那裡。
“上官大人。”他面無表情地喚道。
上官飛燕苦笑一聲。“四皇子,幸會了。”
“上官大人匆匆離去,都不向本王打聲招呼,莫非是本王手下之人伺候大人不周,以致大人一怒之下不辭而行?”赫連擎蒼深邃的墨綠子瞳內一道精銳的光芒一閃而逝。
上官飛燕搖頭輕嘆道:“並非如此。”
“那麼是本王哪裡做得不對,或是景陽公主得罪了上官大人,使得上官大人不願呆在雪狼國境內?”赫連擎蒼冷着臉追問道。
“也非如此。”上官飛燕再次搖搖頭。
“既然都不是,上官大人爲何要急着離開雪狼國呢?”赫連擎蒼淡然地凝視着她素淨的容顏。
上官飛燕凝緊雙眉,她神情漠然道:“聰明人不說糊塗話,四皇子明明知道下官必須回去的理由,此刻又何必多此一舉,明知故問呢?”
赫連擎蒼冰冷的氣息浮上本就棱角分明的冷峻臉龐,他目光如劍光般犀利,直直地逼向上官飛燕。
“這麼說來,上官大人是真的不願意跟本王回去了?”他故意冷冷地飄了飄上官飛燕身後的斷崖口。“上官大人,可是真的考慮清楚了?”
上官飛燕抿脣苦澀道:“四皇子這是在逼迫下官嗎?”
“如果上官大人肯心悅誠服地跟本王迴雪狼國,本王可以不計過往,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如果上官大人一定要回去阿里大草原,迴歸銀鷹王朝的話,那麼很可惜,本王實話告訴上官大人,本王不會讓你回去的,也絕沒有讓你回去的理由。”赫連擎蒼打開天窗說亮話,他坦言道。
爲了雪狼國的大業考慮,就算他欣賞上官欽的才學人品,他也不能枉顧大局,而讓雪國狼從今往後多了一個強大的對手。
他身爲雪狼國的南院大王,身爲皇子,他必須承擔起重責,絕對不可以對上官欽參雜私人的感情。
無論他是怎樣一個人,只要他有可能阻礙雪狼國的大業,他就必須先下手爲強,欲除之而後快!
當斷不斷,必留後患!
上官飛燕從赫連擎蒼的眼睛裡看到了他的殺意。
如果她不肯跟他迴雪狼國的話,等待她的便是死路一條。
赫連擎蒼已經決定了殺她,便不可能改變心意,因爲他不是景陽公主,他是雪狼國威名在外的南院大王。
此時的赫連擎蒼纔是真正南院大王的風範,殺伐果斷,絕不留情。
可是上官飛燕飛燕就算明明知道赫連擎蒼對她動了殺意,她也不能答應他的要求。
因爲她不受人威脅。
沒有人可以這麼肆無忌憚地威脅她,就算是以她的性命要挾,她也定然不從。
她骨子裡頭根深蒂固的那股傲氣,那股浩然正義之氣,從小就深深地根植在她的體內,所以不容她這個時候向赫連擎蒼低頭。
更何況,她的承諾在銀鷹王朝,她此時是不可能跟隨赫連擎蒼,爲雪狼國效力的。
因爲她看得出來,就算赫連擎蒼統一天下的志向是爲了黎民蒼生,他的出發點是善意的,但雪狼國卻是個驍勇好鬥的民族,是個喜歡掠奪的民族,因此當下的局勢,是絕對不容許他的這種遠大抱負實現的。
否則的話,兩國邊界必起戰火,黎民百姓必受遭殃,而雪狼國的統一大志,未必就是讓天下百姓謀得福氣。
所以,她不會助他的,絕不對!
咬了咬牙,上官飛燕皺眉道:“對不起,下官也沒有跟四皇子回去的理由。”
赫連擎蒼聽罷,他躍然下馬,他的手緩緩地探向腰間的七星龍淵,步步緊逼向上官飛燕,此時他望着上官飛燕,一雙墨綠的冰冷子瞳,光色犀利。
上官飛燕翻身下馬,她拍了拍棕紅色的良馬的頭,撫了撫,而後手中的長鞭一揮,狠狠地揮在馬的身上,使得快馬狂奔起來,直朝赫連擎蒼而去。
赫連擎蒼施展輕功,他輕輕鬆鬆地便跨過馬身,手持七星龍淵,直朝上官飛燕站立的位置而來。
以武力而言,她絕不是赫連擎蒼的對手。
一旦交手,她就沒有絲毫生存的機會。
但是如果——
上官飛燕步步後退,直到退無可退,退到了斷崖邊上,她忽而眼中掠起一道絕然的流光。
也許這個斷崖口對她而言,還有一線生機。
她朝下望了望,波光閃爍。
就算萬一沒有機會活下來,那麼也只是跟落在赫連擎蒼手中同樣的結局。
上官飛燕想到此,她冷眉一橫,她不等赫連擎蒼的七星龍淵靠近,已經飛身縱下了斷崖口。
她跳得如此果決,如此快速,一時驚得赫連擎蒼都沒有反應過來。
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上官飛燕已經不在他的跟前,她已經縱下了這深不見底的斷崖。
赫連擎蒼此刻的心情不知道如何述說,只覺得一股冰寒之氣,侵蝕了他的全身血液,將他整個人冰凍了起來。
爲什麼?爲什麼寧死也不願意跟他迴雪狼國去?
他覺得他了解上官欽這個人,以爲他在生死一線的關頭,以爲他總會投降的。
他懷抱這樣的僥倖,以爲他會選擇一條活路的。
但是沒有想到,他卻是縱身一跳,硬是粉身碎骨,也不願意跟着他活下去。
難道是他赫連擎蒼不值得他效力嗎?
難道那個對他處處提防,處處戒備的小皇帝,纔是他一心想要效力的嗎?
可是——
可是明明那天他們相談的時候,他明明就不是一個迂腐不懂變通之人,也不是一個愚忠到頑固不靈的謀臣。
爲何現在要做出這樣的選擇?
如果,如果他不這麼果決地跳下斷崖的話,也許,也許說不定,說不定他會放他一馬的。
赫連擎蒼腦海中忽而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而當他驚覺到自己有這個念頭的時候,他手中的七星龍淵狠狠地刺入了他的右肩之中,任由血液灑在冰冷的劍身之上。
赫連擎蒼,你沒有做錯,你逼死上官欽沒有錯。
上官欽,不能爲雪狼國效力,他就必須死。
可是——
莫名地,赫連擎蒼的眼底,竟然有悲涼的氣息浮沉而起。
他手中的七星龍淵從右肩之中拔出,狠狠地插在巖壁之上,單膝跪下,恭敬地朝着斷崖口的方向鞠了三躬。
而後他提劍飛身上馬,直朝山下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