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翩翩擔心地望着一臉陰沉的上官飛燕。
她自從伺候九王爺東陵昭沐浴更衣回來之後,那臉就冷得跟千年寒冰一樣。一個人悶悶地提來一桶又一桶的清水,在那裡拼命地洗手。
她眼見上官飛燕的手都快要洗得冒血絲了,她卻不知道疼似的,還在那裡拼命地揉搓着。在旁側的她,實在看不下去了,因爲上官飛燕的手已經清洗了不下三十多遍了,再這麼清洗下去,她擔心她那雙手還能見人嗎?
當下雲翩翩擔心地上前去,她攔住上官飛燕再換一盆清水洗潔雙手。“大人,夠了。你看看你的雙手。”
在雲翩翩溫柔地握起她雙手的時候,上官飛燕這才發現她的雙手已經被她洗得發紅發紅,幾乎肌膚外層都給她揉搓下一層皮下來了,有些地方,隱隱可見血絲閃動。
一時間,她神情有些怔怔的。
雲翩翩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旁一起並肩坐下來。“大人,你可以告訴翩翩嗎?自你回來之後,就一直在洗手,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是不是那九王爺欺負你了?”
上官飛燕一聽,莫名地雙頰飛紅,她像是被針扎到了一般,倏然站了起來。“沒,誰,誰,誰被那個傢伙欺負了,沒有的事。”可是她心虛的口氣,卻令雲翩翩懷疑。
“翩翩,不要這麼看着我,真的是沒事,我只是——”上官飛燕言辭閃爍着。“我只是,只是咽不下這口氣了。想我堂堂的朝廷命官,竟然得伺候他沐浴更衣,這種事情從小我都沒有幹過,還是頭一回這麼被人當奴隸一樣使喚。唉——”她輕輕一嘆,希望可以瞞過雲翩翩的眼睛。
雲翩翩溫潤的眸子有了盈盈水光,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上官飛燕,只能輕柔地拍着她的肩膀。
“大人,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你就不要耿耿於懷了。”她牽起她紅得異常的手,既心疼又無奈道:“真不知道你爲何要如此折磨你的雙手?你看看,真替你的雙手不值。”
上官飛燕攤開她的雙手看了看,她苦笑一聲道:“確實不值。它們的命運無法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只能任由我這個主人來操控。所以,這雙手,命運對它們真的有些不公平啊。”
“大人,你在說些什麼呢?翩翩聽得莫名其妙的。”雲翩翩怪異地看了上官飛燕一眼。
上官飛燕脣角無奈地勾了勾,她攬過雲翩翩的肩膀,笑中帶着三分苦澀的味道。“沒說什麼,無聊之人說無聊之話罷了。”她意興闌珊地找了一個舒坦的位置,懶散地斜靠着椅背。
雲翩翩看着上官飛燕如此,她笑着搖搖頭道:“我看大人是累着了,昨晚一定沒有歇息好。大人還是趕緊睡上一覺,等醒了自然就好些了。”她體貼地替上官飛燕拿來一件通體雪白的狐毛披風蓋上,而後緩緩地從內簾中拿了一個青竹編制而成的精巧籃子,似準備外出。
上官飛燕困惑地看着她的背影。
“翩翩,你這是上哪兒去呢?”
雲翩翩回頭溫和地笑了笑。“今天是集市,你大概記不得吧。我去看看街面上有什麼可買的,就買些回來,免得下次缺了什麼,倒找不到地方買東西了。”她目光盈盈,溫婉道。“你就好好睡吧,等我回來給你做好吃的。”
“等一下!”眼看雲翩翩走出了帳內,上官飛燕似突然想起了什麼來,她抱着那件雪白的狐毛披風快速地跑了出去。
“翩翩,你等一下!”她急急地在她後頭喊着。
雲翩翩微愕地轉身,見是上官飛燕從賬內跑出來,不由地有些困惑。“大人,看你着急的樣子,莫非有什麼事情要跟翩翩說嗎?”
上官飛燕淡笑道:“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了。而是——”她不滿地看了看雲翩翩一襲單薄的外衫。“現在雖然天氣暖和起來了,但是春寒料峭,外頭風沙又大,你怎麼那麼不會照顧自己?”她責怪的語氣中卻含着三分疼惜。
上官飛燕將抱出來的雪白狐毛披風,輕柔地給她披上,並溫柔地替她繫好飄帶。“保暖工作做好了,才準出門。”她拍了拍雲翩翩的肩膀。“去吧,早去早回。”
雲翩翩凝望着身上的狐毛披風,她眼中水光點點。“謝謝。”有時候她會有一種錯覺,感覺上官飛燕比上官欽更像她的夫君。以前的上官欽從來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也不會軟語溫言幾句,記憶中的上官欽,一直忙於朝廷公務,很少有陪她的時間,也很少對她有笑臉的時候。
而上官飛燕則完全不同,不管她多少忙,也不管她做什麼,總是含笑的面容,對她亦是關懷備至,小心呵護着。
想着,雲翩翩不由地癡癡地凝視着上官飛燕的臉龐。
如果她是他的話,該多好。
“怎麼了?翩翩,我的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你幹嗎這麼看着我?”這種眼神,感覺就像,就像是在看情人一樣,令上官飛燕莫名地起了寒意。“翩翩,不許你看錯了人。”她一定又將她看成她夫君上官欽了。
雲翩翩聽罷,驀然撲哧一笑,她溫柔地靠進上官飛燕的懷抱中。“如果,如果你是一個真正的男人那便好了。”不過也幸好她知曉上官飛燕是女兒身,如果不是的話,她說不定也會跟海明月一樣,深陷其中而無法自拔了。誰叫上官飛燕偶爾流露出來的溫柔,恰是女兒家最渴望的憐惜呢?
上官飛燕則好笑地擁着雲翩翩,輕柔地拍着她的後背。“怎麼了?翩翩。你可千萬不要愛上我啊,那樣我會很頭疼很頭疼的。”她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
雲翩翩嘴角浮動綿綿不斷的笑意,她從她的懷抱中仰頭凝視着上官飛燕道:“放心,翩翩不是海明月,我知道的,她卻不知道。所以,我比她幸運。”
上官飛燕不由放鬆地輕笑起來。
“看來,我的魅力很足哦,怎麼辦呢?我很是頭疼呢?”她眼波晃悠,水色瑩潤。
雲翩翩擡頭,撒嬌地戳了戳了她的鼻子。“不要太得意了。”
“遵命,夫人!”調皮的上官飛燕,手指成八字地按在腦門上,一本正經地望着雲翩翩。
雲翩翩忍不住又被上官飛燕頑劣的模樣逗得發笑了。
“你啊,還真是——”她都不知道如何形容她了。只能說,她真是一個特別的人,很特別,很特別的人。
“我怎麼了?我不好嗎?”上官飛燕邪惡地攬手一抱,將雲翩翩用力地抱在懷中。
“夠了,時辰不早了,大人,別鬧了。”雲翩翩笑着推開她。
“再多抱一會兒。”上官飛燕打趣道。
然正當她們戲耍玩鬧的時候,一道冷冷的音色卻從她們身後傳來。
“上官大人,就算你們夫婦二人再恩愛,也莫要在大庭廣衆之下上演。身爲朝廷命官,希望上官大人注意一下影響。”衣袂飛舞,青絲隨風,東陵昭飄然而至,他一雙狹長的單鳳眼,定定地落在上官飛燕的身上。
雲翩翩經東陵昭這麼一嚇,她立即退開三步來。
上官飛燕則平靜地迎上東陵昭陰晴不定的目光,她淡道:“九王爺到此,有何貴幹?”
東陵昭剛想說明來意,視線無意瞥到一旁的雲翩翩,看到她身上披的那件雪白狐毛披風,頓時鳳眸眼底暗流涌動,流光飛旋。
他桃紅色的脣瓣輕輕地抿了抿,快步上前,目光忽而落在雲翩翩的身上,冷若冰霜。
“解下來。”
“什麼?”雲翩翩怯怯地望着東陵昭,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上官飛燕見東陵昭嚇到雲翩翩了,她驀然靠近,擋在雲翩翩的身前,怒視着東陵昭。“王爺,拙荊膽子很小,經不起王爺戲弄。王爺若是有什麼事情,那便衝着我上官欽來,拙荊跟朝堂大事一點瓜葛都沒有。”
東陵昭望着上官飛燕以老鷹護小雞的姿態守護着身後的雲翩翩,狹長的單鳳眼微微眯起,危險的光芒忽閃忽閃。
“本王再說一遍,解下來。”
上官飛燕牢牢地將雲翩翩守在身後。“九王爺,下官若是連自己的夫人都保護不了的話,今日我便不叫上官欽。”
極少動怒的上官飛燕,此刻動怒,一發不可收拾。這個東陵昭,真以爲人人都可以被他玩耍在鼓掌之間嗎?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無可忍無須再忍!
刷——
腰間銀光閃閃的軟劍,從上官飛燕的玉帶之中甩出來,直直地迎向東陵昭。“九王爺,今日你若要羞辱在下的夫人,那麼,先從下官的屍體上踏過去。”
“大人,不要——”雲翩翩着急地拉扯着上官飛燕的衣袖。
東陵昭望着雙目燃火的上官飛燕,他鳳眸浮沉的波光微微震開。
以前無論他如何對待上官欽,他都不會對他拔劍相向,更不會以死相搏。如今爲了一個雲翩翩,他竟然,竟然——
胸膛之中,熊熊大火灼燒着他的心。
“上官欽,你放肆!”他揚袖翻起,掌心之上,暗潮源源不斷地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