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竟然問在場這些舉人,知不知道孔子和孟子,這簡直是赤果果地打臉啊。
既然能考中舉人,也豈會不知孔孟二聖?就連那牙牙學語的小孩,必然也是知道的啊!
顧有風雖說有些山東人的直爽,卻也不傻,此刻也看出來,這位公子肯定是別有用意!
顧有風笑着道:‘這位兄臺,孔孟二聖,就算是垂髫小兒也知道啊!‘
張力哈哈一笑,對顧有風道:‘原來如此,看來這位戴公子心智堪憂啊!在下略通岐黃之術,聽說有種腦癱之症,活到二三十歲,智力也只和五六歲幼童相當!‘
張力話鋒一轉,突然殺了個回馬槍,直愣愣地看着戴健:‘戴公子,要不在下給你開個方子?在下治療腦殘頗有心得,上個月隔壁鄰居家有頭智障的騾子,在下幾副湯藥下去,也能讓它起身拉磨哩!‘
戴健氣得渾身發抖,轉頭對唐舉人道:‘唐舉人,快,快去順天府衙叫人,捉了這廝!我要告他誹謗,打板子,打板子啊!‘
張力臉上戲謔之色陡然一收,猛地大喝一聲:‘好呀!戴公子找順天府衙的人來可不夠,順便將大理寺和禮部的人都叫來!唔——禮部尚書徐大人就在此,禮部不用叫人了,去叫大理寺卿來!‘
張力這話一落地,陳正操和顧有風大驚失色,連忙道:‘這位兄弟,何苦鬧得這麼大?那大理寺乃是三法司之一……‘
張力迅速掃了在場衆人一眼,淡淡地道:‘這位戴公子若是讀過四書五經,知道孔孟之言的話,爲何誹謗孔孟二聖?!‘
張力這話一落地,衆人登時一臉震驚!
儒家最講究尊師重道,這孔子和孟子乃是儒家開山祖師,所有儒士對其都是推崇備至!
說句不太好聽的話——不過卻是話醜理端,就算孔孟二人,放個屁。那也是香的……
誹謗孔孟二聖!
這罪名,尼瑪就是當朝皇帝也不敢啊!
張力見衆人都不可思議地看着自己,一邊搖頭晃腦一番,一邊抑揚頓挫地道:‘我剛纔似乎聽見戴公子對山東很不滿啊,似乎山東這地方的人,都不學無術呀!嘖嘖,戴公子真是有膽子。敢看不起山東人?敢看不起孔孟二聖?!‘
‘啊——!‘衆人一聲驚呼!
顧有風第一個反應過來,猛地擊掌道:‘是啊!至聖孔子。亞聖孟子,都是山東人啊!‘
張力一臉肅容,高聲道:‘戴公子剛纔污衊山東人的話,都有誰聽見了?‘
站在張力身後,一直沒說話的高元良第一個吼道:‘我聽見了!那戴舉人說山東人狗屁也不是,看不起山東人!‘
顧有風立刻跟上:‘我也聽見了!‘
見陳正操不說話,顧有風拉了拉他的衣袖。
陳正操苦笑一聲,道:‘在下也聽見了。‘
戴健登時腳底一滑,險些沒有跌倒。訕訕地道:‘啊——,在下剛纔口誤,口誤!‘
唐舉人不合時宜地問了一句:‘戴公子,我還去順天府衙叫人嗎?‘
戴健怒目一瞪,斥道:‘叫你祖宗!‘
……
張力出口惡氣也就罷了,也不想作得太過,於是冷哼了一聲。不再搭理戴、唐二人。
就在此時,先前出來收拜帖的徐府管家氣喘吁吁地跑了出來,大聲對門子道:‘快!快大開中門,迎接……迎接……舉人老爺!‘
衆人都大吃一驚,平常大家這種晚輩後生,拜訪堂堂禮部尚書徐大人的話。走側門就是了!
這中門一般都是開給徐光啓的上級——唔,他的上級也就寥寥數人而已;至不濟也是同級,那也是十數人而已!
最後,若是有清流隱士,名動天下之人,也是可以開的,這也表示出主人一種高雅的風格。
徐府管家竟然開中門!
眼下門前站的四人。都只是舉人而已,地位上是不可能達到開中門標準的。
莫非是名士?
唐舉人反應了過來,高聲道:‘哎呀呀,戴公子,你這是入了徐大人的法眼了呢!‘
戴健一臉不好意思,故作尷尬狀,激動地道:‘咳咳,家父雖說是吏部侍郎,可還是比不上徐大人禮部尚書的官職大呀。承蒙徐大人看得起,咳咳咳咳……‘
戴健顯然太‘激動‘了,吏部侍郎是吏部的二把手,禮部尚書是禮部的一把手,單從官職來看,侍郎肯定是比尚書要低一級的。
但是吏部衙門乃是六部中地位最高的衙門,禮部卻是清水衙門。故而吏部侍郎與禮部尚書的地位差距不算太大,徐光啓如此禮遇的話,也勉強說得過去。
陳正操皺起了眉頭,一言不發。
顧有風略略有些不滿,小聲地道:‘陳兄,聽說徐大人不畏權貴,剛正不阿,今日看來,大失所望呀!‘
陳正操眉頭皺得更深了:‘顧兄慎言。禮部乃是清水衙門,而吏部那可是炙手可熱的衙門。徐大人禮遇一些,也無可厚非。‘
張力心中也有些失望,不過這官場中的事情,又豈可太憤青?
面上徐大人給戴健他爹面子,背後有些什麼彎彎繞繞的,外人又豈會知道?
再說了,但凡在官場上混的,若是喜形於色之人,恐怕墳頭草都一丈高了!
張力、顧有風和陳正操三人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而戴健卻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
徐府中門頗有些厚重,而且顯然很久沒有開過了,機關榫卯之間,明顯不太潤滑。
所以徐府管家和門子也是廢了老大的力氣,纔將中門嘎吱吱地全部打開。
戴健昂首挺胸地走上前去,對着徐府管家道:‘承蒙徐大人看得起在下,我回去一定向父親大人稟報……‘
徐府管家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張拜帖,問道:‘這位公子,請問這拜帖是你的嗎?老爺說開中門迎接這位投遞這張拜帖的之人!我記得好像不是呀……‘
在場衆人先前投遞的拜帖信封、樣式各有不同,而徐府管家手上的這一封——
是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
張力!
張力自己也打了一個精靈,哎呀,徐大人爲我開中門?!
張力先前也想過。徐大人看見自己女兒的信件,肯定會讓自己進門的。
然則,現在是開中門啊!
莫非……
難道是……
徐大人看上我了?想招婿?
哎呀呀,這可棘手了!
若晨那邊還一團漿糊呢!
張力嘚瑟歸嘚瑟,很快便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到底徐大人爲何如此禮遇自己?
張力一時間也有些不明就裡,於是只得收斂住了心思。
張力上前兩步,意味深長地瞥了戴健一眼。然後笑着對徐府管家道:‘這封拜帖正是在下的,有勞管家了。‘
徐府管家不敢怠慢。立刻躬身一揖,道:‘老爺說過,開中門迎接這拜帖的主人。公子裡面請!‘
張力走進了徐府大門,身後的戴健此時纔是真正的好不尷尬,臉紅到了脖子根上!
徐府管家又轉頭對顧有風四人道:‘老爺也讓你們一起進來。‘
顧有風、陳正操兩人微微點頭,跟了進來。
唐舉人有些悻悻地對呆若木雞的戴健道:‘戴公子,咱們進去還是不進去啊?‘
唐舉人連問了三次,戴健纔回過神來,恨恨地道:‘進!爲什麼不進?!‘
……
張力等人跟在徐府管家身後。來到了徐光啓的書房。
張力發現,這書房設在一個獨立的小小庭院裡,是一明一暗的兩間平房。
書房外面照例是些花草木石,室內卻佈置得出奇的簡譜。
特別是裡面的一間,只有書架圖書,一張長榻,幾把椅子而已。
書案上除了筆墨紙硯之外。並無任何珍奇古玩之類的擺設,而是放着一個地球儀。
張力微微點頭,心知這徐大人果然對西學頗爲精通。
張力一擡眼,發現牆壁上空空如也,只是正中掛了一副《蓑翁獨釣圖》,卻還是一副油畫!
張力頷首輕吟道:‘獨釣寒江雪……徐大人的心境。後學晚輩明白了。‘
顧有風先前見徐大人如此禮遇張力,不由得也起了親近的意思,走到張力身旁,笑道:‘同鄉,你明白什麼啦?‘
張力微微搖頭,默然不語。
徐光啓乃是明末著名的科學家,在這個八股文一統天下的時代。想要發展科學技術,實在是——獨釣寒江雪呀!
這些卻也不足爲外人道也!
徐府管家道:‘老爺在偏廳會見一位朝中老大人,要過一會才能過來。諸位便在此稍待片刻。‘
說完這話,徐府管家奉上茶水之後,便走出了書房。
戴健先前在張力面前吃了癟,心裡自然是恨極了張力。
偏偏張力又受到徐大人如此禮遇,實在是氣不過。
忽然,戴健想起了一事,臉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張力正在與顧有風、陳正操閒聊,突然傳來了戴健那陰陽怪氣的聲音。
‘唐舉人,本公子先前聽說,這北京城中,一夜之間,突然冒出一個不世出的青年才俊呀!‘
張力等三人不由得轉過頭來,看着戴健。
唐舉人一臉錯愕之情,面露疑惑之色地道:‘戴公子,你……‘
戴健乾咳了一嗓子,開口道:‘先前本公子確實有些口誤,那山東的先賢自然是極有名的。可惜傳承到現在,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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