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趙恆走向東方雄行宮。
東方雄親自下令建造的十座大營,每一座都是耗費無數心血的東西,從地理位置到建築佈局,都大有講究,佔地十幾萬畝的地皮,不多不少,十九座營區,十三道防線,天女散花的形狀分佈。
黑龍大營雖然不是東方雄最重視的一座,但也花費了常人難於想象的精力,像是一支張開的弓箭對準了兵強馬壯的俄羅斯,有弓防守,有箭待發,似乎隨時都能對抗越過雷池一步的俄國將士。
在跟越國簽訂休戰決議再無衝突後,邊軍的精力開始投放到黑龍大營,不管是每年換防的將士,還是更換的武器,黑龍大營都得到最大限度的補充,東方雄也把停留時間從半個月拉長三十天。
因此在完善軍事基地之餘,東方雄的住所也開始修繕,一棟古舊蘇式小樓煥然一新,大氣磅礴,從客廳到臥室甚至衛生間以及樓梯雕刻等體現細節的地方,都能很充分的感受這位王者的霸氣。
他沒有用一大堆古董奢侈品堆徹溫雅高貴,而是讓每一個細節來展示自己,體現的都是近乎蒼茫的霸道,很粗獷,很線條,跟京城的趙氏府邸細膩溫暖比起來,完全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這就是趙恆走進東方雄居處時的感覺,待勤務兵把他客氣領入書房時,趙恆的眼神瞬間就被牆掛着的一副巨大潑墨畫給吸引過去,氣勢渾雄,就連題字都是有種行雲流水的暢快感,龍飛鳳舞。
據說東方雄除了本身生猛的變態武力值和軍事才能之外,還是一個國學大師,對書法繪畫,格外偏愛,趙恆看着畫卷沒有任何名家印章的大氣山水,心中明白了幾分,眼神中的讚賞愈發濃烈。
“呼!”
在窗戶吹入一抹冷風的時候,趙恆把目光從畫卷轉移到書桌上,東方雄正握着毛筆揮斥方遒,神情專注不受動靜影響,趙恆慢慢走過去:“六朝金粉之地,十代帝王之門!不知秦淮八豔塚!”
“未見莫愁一遊魂,何人拭淚痕?”
趙恆念着從東方雄筆尖流淌出來的字眼,欣賞神情漸漸變得肅穆,他知道這些字眼悼念南京死去的人兒:“十八勁旅捐軀,三十萬人共墳,寧率荊軻一壯士,不領田橫五百人,中華戟未沉。”
在趙恆暗歎一聲好詞時,東方雄動作利索的收回毛筆,隨後淡淡一笑:“南京公祭,三十多萬冤魂,東方雄做不了什麼,唯有寫一詞緬懷他們,可惜時光無法倒轉,不然我誓做守城第一人!”
趙恆點點頭:“我相信!”
東方雄哈哈大笑起來,隨後揮手讓趙恆在沙發上坐下來:“這兩天忙着招待老杜他們,特別是保護他們的安全,耗費我不少體力和精神,畢竟這裡距離老毛子太近,來一出斬首行動就鬱悶。”
他拿過一罐竹筒茶葉:“金格格都差點讓華國成爲笑柄,如果老杜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估計回京城見趙老勇氣都沒有,這也導致你我不能坐下來好好聊一聊,怎樣?巴黎一戰沒受太多傷吧?”
他手指點在茶几一個按鈕,架子上一個水壺蓋子開啓,一股雪水緩緩注入進去,到了一定刻度就停了下來,隨後自動燒起水來:“越相、林勝華、華英雄一一出現,你應該不可能全身而退。”
“還好!”
趙恆臉上揚起一絲笑容,看着沒有絲毫架子也不見鐵血的東方雄,想起喬平庸曾經跟自己說過的話,不由低頭苦笑了一聲,見識過東方雄下午風範的趙恆,怎麼也難把他跟母親死忠聯繫起來。
在東方雄的關懷注視中,趙恆輕描淡寫簡化巴黎一戰:“江中華和華英雄是被林家父子殺死,殺人滅口,林勝華是被越相重創,國恨家仇,所以他們看起來是我敵人,其實幾乎沒跟我過招。”
“準確的說,我更像坐收漁翁之利!”
聽到趙恆這一番話,東方雄散去檢查趙恆傷勢念頭,隨即拿出一些糕點放在桌上:“沒事就好,相比你的建功立業總統勳章,我更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活着,上一輩的簍子,就讓上一輩解決。”
“你沒必要攙和!”
接着,他又自我否定的搖搖頭:“算了,這些勸告對你沒多少用,你跟你母親性格極其相像,總是有自己的固執一面!”他拍拍趙恆的肩膀囑咐:“只是以後出門做事,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趙恆點點頭:“明白!”
此時,雪水已經沸騰,東方雄動作利索的泡茶,在茶香四溢的同時笑着拋出一句:“你來到黑龍大營,連蔣長龍他們都還沒相聚,就跑來跟我這半老頭子嘮嗑,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跟我說?”
趙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輕聲接過話題:“中午讀了一篇文章,很有感觸,所以想來跟東方將軍分享,這文章叫《功臣不可爲》,是年羹堯幕府中有個叫汪景祺的舉人,給他上的一個摺子。”
東方雄一笑:“功臣不可爲?有點意思!”
在東方雄笑着聆聽的時候,趙恆清一清嗓子開口:“汪景祺說,“功臣之所以難做,問題主要出在主子身上,那些主子既害怕別人作亂,又要依靠功臣去戡亂;但亂平後,往往又猜疑功臣。”
趙恆望着東方雄補充:“功臣得到主子的封賞後,往往會被小人嫉恨並在主子面前大肆中傷,要是功臣仗着自己的功績,在主子面前直言相諫的話,往往會被主子認爲驕橫,進而怒之厭之。”
東方雄把一杯茶推到趙恆面前:“有道理!”
趙恆呼出一口長氣:“如此一來,進不得盡其忠節,退不得保其身家,功臣無論如何都要獲罪,難逃一死!汪景祺寫這篇摺子的時候,正是年羹堯事業得意之時,他沒有理會汪景祺的勸告。”
東方雄接過話題:“接過他掛了!”
在趙恆輕輕點頭的時候,東方雄端起茶水喝入一口,隨即淡淡補充:“功高震主,又不給皇帝面子,還沒有膽量造反,他能不掛嗎?”他看着趙恆嘆道:“你是覺得八千將士給我帶來隱患?”
趙恆十分誠實的點點頭:“六十萬邊軍令行禁止,當得上華國最精銳的部隊,也昭示出將軍治軍有方,只是他們是國家的軍隊,不知華國第一夫人,不知道軍部萬參謀,甚至不知華國總統。”
“他們只知東方將軍的指令,只知爲將軍赴湯蹈火。”
趙恆呼出一口長氣:“這樣的軍隊對外敵是一把利刃,但對國家也是一把懸着的刀,哪一天東方將軍一聲令下,整個華國根本沒有對抗能力,趙恆知道東方將軍的忠誠,可是他們未必知道。”
在東方雄低頭喝着滾燙茶水時,趙恆把自己的擔憂道了出來:“就算他們心裡清楚,也未必不會借題發揮,說不定此時此刻,一堆人已在議論將軍的大逆不道,搞不好着手準備撤掉你的職。”
他還從懷裡掏出賬簿和五角星,簡短把一些事情說了出來:“這是從反華聯盟手裡拿的賬簿,上面有你跟軍火商私下交易的賬目往來,涉及到華十八名軍官,對方完全摸清了交易對象底細。”
趙恆手指一點五角星:“五角星是來自孫破唐手裡,他背後有一個幕後黑手,跟反華聯盟密切接觸,孫破唐的底細跟黑兵有關係,五角星是一個物證,這些東西捅出去,對東方將軍很不利。”
他不忘記提醒東方雄:“如果軍部揪着此事調查,把十八名涉事軍官抓起問話,還對孫破唐身份追根究底,即使前者守口如瓶,後者沒有實際證據,事情出在邊軍,輿論依然會把將軍壓垮。”
“好孩子!”
東方雄臉上沒有半點凝重,相反綻放一抹笑意,站起來拍拍趙恆的肩膀:“其實站在你的立場,你不該跟我說這些話,畢竟你跟老杜他們的關係更親近,哪怕你保持中立,我也會由衷感激。”
東方雄站在山水畫面前,微微挺直自己的身軀:“如今你掏出肺腑之言,更是讓我感覺到欣慰,這說明,在你心裡,一直是信任我的,哪怕你手裡有賬簿有五角星,這讓東方發自心底感動。”
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只是請你不要擔心,沒有誰能要我的命,我從來不在乎他們對我的算計和看法,夾着尾巴做孫子二十年,今時今日再也不可能受他們控制,我不是年羹堯也不是岳飛。”
“十三道金牌召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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