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洗完澡,海蘭已經把他的那身衣服在烘乾機中烘乾了,把衣服放在盥洗室的門外。
一會兒就看到張揚光溜溜的手臂探伸出來,把衣服摸了進去,海蘭輕輕咬了咬櫻脣,她也實在搞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想的?收容兩個小女孩可以說是因爲同情心作祟,可是容留張揚這個大男人在自己的房間裡洗澡,又是什麼原因?難道是因爲上次錯誤報道黑山子鄉計生黑幕的負疚感?海蘭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清空腦子裡的胡思亂想。
陳雪和趙靜兩人已經做好了晚飯,餐桌上擺上了八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這是她們兩人聯手的成果,陳雪還利用張揚買來的冬菇和母雞煲了一鍋湯。
海蘭稱讚道:“你們真是心靈手巧,我這個做姐姐的在你們面前只能用笨手笨腳來形容了。”
“術業有專攻,聞道有先後,你的長處並不在廚房!”換好衣服的張揚搖頭晃腦的走了出來。
海蘭品着他這句話,怎麼都覺着充滿了曖昧和挑逗的意思,不由得狠狠瞪了他兩眼:“什麼都有你的事兒,女同志說話你也要偷聽!”
張揚樂呵呵道:“現在提倡男女平等,你別拿女權主義說事啊!”
趙靜看着哥哥和海蘭,總覺着兩人間似乎有某些不爲人知的故事,微笑道:“小哥,海蘭姐,吃飯了!”
兩人這才停下口角之爭,爲了表示對兩位小女生的歡迎,海蘭特地開了一瓶12年的芝華士,這是同事特地從蘇格蘭給她帶來的,兩名小女生不喝酒,以橙汁代替,張大官人自然也喝不慣這洋酒,品了一口,盪漾在喉頭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怪味,他語出驚人道:“這酒餿了!”
海蘭聽到他這話,差點沒把一口酒給噴出去,強忍住笑,眉頭卻仍然不由自主的顫抖着,嚥下嘴裡的一小口紅酒道:“跟你這個土豹子真是很難溝通,這是產自蘇格蘭的12年芝華士,是蘇格蘭威士忌中最富盛名的一種,芝華士的名字本身就代表着卓越不凡。怎麼?你沒聽說過?”
張揚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把海蘭氣了個半死:“我看你這人怎麼那麼崇洋媚外呢?這酒一股尿騷味有什麼好喝,還不如二鍋頭喝着痛快呢。”這廝剛纔賣菜的時候順手買了一斤二鍋頭,剛纔是看到海蘭拿洋酒出來,因爲好奇所以沒拿出來,可是一品,這芝華士遠不如二鍋頭的口味醇正,於是從桌底拿出了那瓶二鍋頭,在杯子裡倒了滿滿一杯,笑眯眯道:“我愛國,喝二鍋頭我自豪!”
海蘭望着這廝洋洋得意的樣子,恨不能把一杯芝華士都潑到他臉上去,輕輕搖曳了一下手中的高腳杯,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迴旋盪漾,然後極其優雅的抿了一口,張揚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把一個尋常的飲酒動作詮釋的如此優雅如此高貴,望着海蘭弧線柔美的櫻脣,這廝卻並沒有因海蘭表現出的絕世風華而感到自慚形穢,腦海中竟然閃回到海蘭品味金錢肉的畫面,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這廝的那根東西極爲齷齪的硬了起來,雖然別人不會留意到他局部的變化,可是海蘭卻清楚的覺察到他雙目深處的火辣慾望,海蘭饒有興趣的看着這位黑山子鄉計生辦主任,這廝真是不折不扣的好色之徒,忽然生出了想要捉弄他的念頭,白嫩的左足悄然退出拖鞋,輕輕落在小張主任的大腳之上。
張大官人虎軀爲之一震,剛剛喝到嘴裡的那口酒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一張面孔漲得通紅,咳嗽了好一陣子,方纔緩過氣來,趙靜關切的給他送來了一杯水,張揚喝了一口,看到海蘭脣角幸災樂禍的笑意,心中頓時明白女主播是故意捉弄自己,張揚心中麻酥酥的想着,真是個嫵媚的小妖精,臉上卻保持着極具君子風範的笑容,端起那杯二鍋頭:“海記者,今天多虧有你幫忙,我敬你一杯。”
海蘭點了點頭,端起那杯芝華士跟他碰了碰,冷不防張揚那隻大腳丫偷襲了過來,海蘭只覺着自己的左腳被熱力和溫暖所覆蓋,想要掙脫,卻被張揚固執的壓住,一時無法抽離出來。
張大官人深藏在眼中的那是慾火,海蘭藏在矜持笑容下的卻是無奈,她忽然發現剛纔戲弄這廝多少有點玩火自焚的意思,現在面對人家的大舉反攻,海蘭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喝完了這杯酒,淺笑道:“我去盛飯!”
陳雪主動請纓道:“我去!”
海蘭無助的看着張揚,張揚臉上帶着壞笑,腳下那細膩柔滑的感覺如此真實,肌膚相親,這感覺讓張大官人血脈賁張。海蘭無聲掙扎了兩下,終於明白自己在力量上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正想用什麼藉口離開的時候,客廳的電話忽然響了,真是及時啊!
張揚在和海蘭眼神的交戰中終於選擇了暫時退讓,放開了海蘭的美足,海蘭如釋重負的站起身,來到客廳內拿起了電話,倘若是細心看她的足面,可以看到她白嫩的足面已經被可惡的張揚壓得通紅,海蘭握住電話的時候仍忍不住回過頭,狠狠瞪了張揚一眼。
張揚還給她一個得意洋洋的笑容。
海蘭聽到電話中的聲音,臉上的笑容卻瞬間收斂了,春水般的眼波凝固在虛空中,過了好半天她方纔小聲道:“我很好!”然後又陷入長久的沉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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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揚遠處觀察着海蘭失常的舉動,心中敏銳的覺察到這個電話對海蘭內心的影響極大。
“我想靜一靜……”海蘭說完這句話就放下了電話,返回餐桌時,俏臉上的紅暈已經完全褪去,俏臉之上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憂鬱。她沒有說話,端起面前的芝華士一飲而盡。
陳雪和趙靜都感到了發生在海蘭身上的變化,陳雪道:“海蘭姐,我們還是回去吧!”
海蘭這才宛如從夢中清醒過來,她勉強露出一絲笑容,輕聲道:“傻丫頭,外面那麼黑,遇到壞人怎麼辦?房間我已經收拾好了,你們今晚就留在這裡。”
晚飯後不久,陳雪和趙靜全都去房內早早睡了,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們都已經是心力憔悴。
張揚本想告辭,可是海蘭卻輕聲道:“陪我一會兒!”
張揚看着她孤單無助的表情,心中不由得生出愛憐之情,緩緩點了點頭,卻下意識的向陳雪和趙靜的房間看了看。
海蘭笑得很蒼白,指了指上方的閣樓:“我們去天台喝酒!”她一手拎着那一大瓶芝華士,另外一隻手夾着兩個高腳酒杯,從螺旋樓梯走了上去。
張揚猜想到她此刻的內心一定是孤獨並彷徨的,他感覺到自己有必要在海蘭孤單的時候幫她分擔一下,於是跟了上去,樓上的閣樓空空蕩蕩,擺放着一些石膏像,還有一個畫架,畫架上還有一幅尚未完成的油畫,色彩斑斕的漩渦中有一片蒼白的枯葉,張揚被這畫面吸引住了,雖然張大官人對油畫的鑑賞能力幾乎等於零,可多少也琢磨出了其中的幾分味道,畫這畫的人內心一定很孤獨。他實在是有些納悶,人前風光無限的海蘭爲何會產生這樣孤獨的心境?
海蘭已經站在天台上,向他招了招手,夜空已經放晴,一輪明月靜靜掛在空中,靜謐的光芒無聲灑落在春陽小城的大街小巷,雖然還不到十點,可是城內的住戶多數已經熄燈,從他們所在的天台望去,整座小城多數都已經沉浸在黑暗中,只有遠方閃爍着幾點燈火,海蘭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我媽媽曾經告訴我,女人來到這世上本來就是受罪的!”
張揚笑着搖了搖頭:“只要能活着就是一種幸福,就算是受罪也值得!”對於他這種兩世重生的人來說,能夠真真切切的活着,本身就是上天對他的恩賜,他不會對生活發出任何的怨言。
海蘭顯然無法理解張揚的觀點,小聲道:“有時候我甚至想,也許只有人死後才能享受到永遠的寧靜,不必考慮人世間的紛紛爭爭,不必考慮人和人之間的爾虞我詐。”
張揚咕嘟喝了一大口芝華士,這洋酒多喝兩口居然能夠品出一點香味了,張大官人對酒的品悟能力又上了一個全新的臺階,現在已經能夠品味洋酒了。
海蘭忽然產生了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自己心中的苦悶恐怕這廝不會明白,就算他會明白,自己也未必會說給他聽,畢竟她和張揚應該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海蘭馬上又想到,自己現在所需要的並非是一個知己,她需要的只是一個傾聽者,一個酒友,至於這個人是男是女,是熟悉還是陌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此刻正真實的站着,陪着自己欣賞清冷的月光就已經足夠。想起月光,海蘭下意識的仰起俏臉凝望着空中的那闕明月,月光如霜爲她美麗的輪廓籠罩上一層聖潔的光華,張揚端着酒杯靜靜欣賞着海蘭的風姿,就像望着一朵悄然綻放的暗夜百合。
海蘭趴在陽臺上,假如身邊沒有張揚的存在,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心情,該是一種怎樣的孤獨和寂寞,想到這裡她對身後的張揚忽然產生了一種感激。
張揚湊了過來,和她並肩趴在陽臺上,夜風輕拂,帶着海蘭誘人的體香飄到張揚身邊,張揚學着海蘭的樣子輕輕搖曳着酒杯,可惜旋轉的有些過了,琥珀色的液體有少許滴落了出來,引得海蘭不禁笑了兩聲。
“心情好些了?”
海蘭點了點頭:“因爲你的存在,我忽然感覺到這世上比我不幸的人還有很多!”
張揚有些納悶的看着她:“我究竟哪兒比你不幸?”
海蘭嫣然一笑,卻沒有回答張揚的問題,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豪放的飲態比起剛纔的矜持更有一種讓人心動的美態。海蘭道:“你還年輕,你不懂得這世界的骯髒和險惡,終有一天,你會在現實的無情壁壘面前被碰得頭破血流,你就會慢慢忘記你的夢想你的希望。”海蘭的語氣像是在教訓一個不通世事的小弟弟。
張揚不服氣的反問道:“你的夢想是什麼?”海蘭將兩杯酒倒滿,和張揚碰了碰居然又是一口氣喝乾,她凝望夜空若有所思道:“在我小時候曾經想成爲一名芭蕾舞演員。”
她放下酒杯,雙眉顰蹙,表現出無限的哀愁,一雙嫩白的美足輕輕踢掉了拖鞋,輕踏在微涼的地面上,舒展雙臂,宛如一隻優雅高貴的天鵝靜靜佇立於月光之下,黑長的睫毛微微垂落,腦海中終於找到那難得的寧靜,彷彿世上的塵囂頃刻間離她遠去,整個天地中只剩下她自己一個。
張揚被海蘭的舞姿之美深深震撼了,他的內心隨着海蘭的舞姿而律動,眼前的女子彷彿是上天墜落凡間的精靈,這樣曼妙的舞蹈原本不屬於這喧囂的人間。
海蘭越舞越疾,嫩白雙足在原地旋轉起來,倏然腳下一滑失去了平衡,向地面上倒去,張揚第一時間衝了上去,摟住她的嬌軀,兩人如此近的距離下,他清晰的感受到海蘭灼熱的呼吸急促的心跳:“你醉了!”
海蘭媚眼如絲,輕輕掙脫開張揚的懷抱,又斟滿了酒杯:“我沒醉,現在輪到你說出自己的夢想了!”她抿了一口美酒,雙眸中流露出幾許期待,女人無論在任何狀態下都不會放棄她的八卦之心。
張揚笑道:“我的夢想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過去,我想成爲天下第一聖手,醉臥美人膝,遊戲花叢中,做個開開心心的閒雲野鶴,什麼勾心鬥角,什麼爾虞我詐全都和我無關。”
海蘭笑着評價道:“真是個好色之徒,現在呢?”
“現在我終於明白,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纔是不可分割的,我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世上還有一件事能夠讓我如此努力如此投入。”
海蘭醉眼朦朧道:“你想做官?”
張揚毫不掩飾的點了點頭。
海蘭卻笑道:“你不適合,一個動不動就會要打打殺殺的頑劣小子根本不適合做官,我雖然不是官場中人,可是我卻知道官場中人最講究的就是低調內斂,你這樣的張揚性情做打手還成,做官卻是極不適合的。”海蘭又咽了一口酒,腳步顯得有些輕浮了。
“我的性情未必不適合做官!”
海蘭饒有興趣的看着這個嬉皮笑臉的小子,伸出春蔥般的手指指了指張揚道:“我倒要聽聽你的理由。”
張揚道:“我記得有本《厚黑學》的書,李宗吾在自序中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最初民風淳樸,不厚不黑,忽有一人又厚又黑,衆人必爲所制,而獨佔優勢。衆人看之,爭相仿效,大家都是又厚又黑,你不能制我,我不能制你。獨有一人,不厚不黑,則此人必爲街人所信仰,而獨佔優勢。譬如商場,最初商人,盡是貨真價實,忽有一賣假貨者,參雜期間,此人必大賺其錢。大家爭仿效,全市都是假貨,獨有一家貨真價實(認清目標),則購者雲集,始終不衰、不敗……”
聽張揚說完這句話,海蘭陷入久久的沉思之中,她忽然發現眼前的張揚絕非表面上展示給衆人的熱血衝動,做每件事他都有着周密的考慮,今天的事件,張揚一怒而起,固然是因爲妹妹受辱,而他接下來的表現就有些耐人尋味了,他折斷宋大明的手指,卻放過了事件的始作俑者楊志成,證明他的心中並不是沒有回數,孰輕孰重,他掂量的清清楚楚,至於最後的和平收場,更證明張揚的背後擁有強硬的靠山,可以說張揚在大事上表現出的冷靜和急智絕非普通人能夠想象得到。他剛纔的這番話間接表明,現在的從政者都是低調內斂,假如他也表現出一樣低調內斂,很容易被淹沒在這羣陰謀家的汪洋大海之中,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標新立異有些時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雖然說槍打出頭鳥,可是隻要這鳥兒擁有了超常的實力,一樣可以躲過槍子兒的射擊。海蘭輕聲笑道:“今天你衝進歌廳的時候,我還以爲你要殺了楊志成那個混蛋!”
張揚冷冷道:“還不是時候。”
海蘭卻因爲他的這句話感到不寒而慄,拿着酒杯的手沒來由顫抖了一下,這廝身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來的殺氣着實駭人。
張揚笑道:“咱們不提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喝酒!”
再乾一杯之後,海蘭已經是秀靨發燒,嬌軀軟綿綿的說話也變得柔弱無力,這卻爲她原本嫵媚的風姿平添了一種慵懶,對張揚更是一種說不出的誘惑,張揚畢竟還是有幾分定力的,咳嗽了一聲道:“不早了,我應該回去了。”
海蘭指了指那剩下的小半瓶芝華士:“幹了它!”
張大官人從不害怕別人勸酒,無論是洋酒還是國酒,這廝對酒精天生擁有免疫力,別人越喝越醉,這廝卻是越喝越清醒,看到海蘭已經有了五分醉意,他忽然想起剛纔讓海蘭心神不寧的電話,輕聲問道:“那電話是誰打來的?”
海蘭微微愣了愣,然後笑着將杯中酒喝完:“跟你有關係嗎?”她想要再往杯中倒酒,卻被張揚握住手腕:“別喝了,你已經醉了。”
“醉了更好,不用想不開心的事,不用去刻意僞裝,活出一個真實的自己……”
張揚真摯道:“酒多傷身,就算是不開心也不可以虐待自己的身子。”
海蘭怔怔的看着張揚:“你關心我?”
張揚認真的點了點頭,得到的卻是海蘭放肆的大笑,海蘭充滿譏諷的看着張揚:“別以爲我看不透你的心思,你關心我?鬼才會相信你,你無非是想用虛僞的關心博取我的好感,然後騙我和你上牀……”海蘭柔美的雙目中盪漾着星辰般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