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民他們提前過來是有原因的,明天他們四個都會去丁巍峰那一邊參加喜宴,這邊是過不來的,只能提前跟羅慧寧打個照面,這樣的場合是不可能深入地探討具體問題,大家能說的都是恭祝賀喜之類的話,張揚讓高廉明過來的初衷也就是讓他插科打諢,活躍一下氣氛,並不是當真讓他把四位高官給灌趴下,就算他們有這能力,也沒有這個膽子。其實即便是他們有這個膽子,人家不喝,你總不能撬開嘴巴往裡面灌吧?
周興民、樑天正這幫人都是見慣了場面,應付這些小輩的敬酒還不是遊刃有餘,薑是老的辣,酒多數還是進入了張揚和高廉明的肚子裡,張大官人有酒量在那兒撐着呢,可高廉明就不成了,向周興民、樑天正、方知達三個政治老手敬了一圈酒之後,人家都是淺嘗輒止,這廝卻得杯杯見底,已經喝的是滿臉通紅了。
高仲和心疼兒子,看到他的樣子,心中暗歎,這小子終究還是太嫩,哪有喝酒那麼實在的,他提醒兒子道:“廉明,不能喝就別硬撐了,千萬別喝多失態。”
周興民微笑道:“年輕人高興喝點也沒什麼,老高,你總不能管他們一輩子吧?”
高廉明喝了點酒話自然就多了起來:“就是,我爸什麼事兒都管着我,我都這麼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樑天正笑道:“在我們這些當父母的眼中,你們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小孩子。”他的這句話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認同。
方知達道:“廉明現在在濱海做什麼?”
高廉明道:“在派出所幹了幾個月,靜候張書記的提拔!”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張揚身上,周興民笑道:“張揚啊張揚,你居然讓一位留美律師去當派出所的片兒警,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
張揚笑道:“周省長,廉明的學歷高,理論知識豐富,但是他欠缺社會實踐,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把他放在基層派出所鍛鍊的。我黨的幹部要學會兩條腿走路,理論和實踐相結合,不能讓他眼高手低,不能讓他只懂得紙上談兵。”
高仲和道:“張揚說得對,這小子就欠缺實際的工作經驗,拿了個美國律師牌照回來,掛上牆上當洋畫看,真正到了用的時候,根本拿不出手。”
高廉明道:“爸,你也不能這麼寒磣自己兒子吧?”
羅慧寧笑道:“廉明這麼年輕,就已經拿到了美國的律師牌照,還是很厲害的,工作經驗誰也不是一上來就有的,多點時間鍛鍊,我相信廉明一定能夠在短時間內成熟起來。”
張揚道:“其實我也沒打算讓廉明長期呆在派出所裡,最近就調他去檢察院工作,畢竟那裡才能發揮他的專業所長。”
高廉明驚喜道:“真的?”
高仲和道:“張揚,千萬不要對他特殊照顧,該怎麼着就怎麼着,要和其他人一樣一視同仁。”
張揚笑道:“廉明最近工作的確很努力,我也沒有對他進行特殊照顧。”
周興民道:“張揚,我最近聽說一件事,說你把一幫高幹子弟都弄到了濱海保稅區,現在有個說法,說你把濱海保稅區搞成了高幹子女的實踐基地。”
張大官人嘆了口氣道:“各位大人,現在你們知道當一個基層官員的難處了,我在那兒殫精竭慮廢寢忘食的搞保稅區建設,可仍然有不少人在背後給我下絆子。保稅區從零開始,需要大量的物力財力人力,其中最爲重要的就是一個高效有能力有衝勁的管理團隊,保稅區對濱海來說是第一次,對整個平海來說也是頭一次,指望那些憑着經驗辦事的老幹部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纔多方招賢納士,常海天、喬夢媛這些人的確和我的關係都不錯,可我挑選人才不挑選自己熟悉的,難道還要從頭開始去了解陌生人嗎?古人都舉賢不避親,周省長,這方面您是楷模啊!”
周興民呵呵笑道:“我怎麼又成楷模了?你小子不要拖我下水。”
張揚道:“當初要不是您力排衆議推薦我當濱海的縣委書記,哪有今天濱海撤縣改市的成功,哪會有保稅區落戶濱海這種大好事,所以我這方面都是跟您學得。”
羅慧寧笑道:“我這個乾兒子嘴巴是越來越厲害了!不過周省長是你的伯樂倒是不假。”
周興民微微一笑,羅慧寧的推波助瀾掌握的恰到好處,他今天提起這件事並不是要責怪張揚,而是必須要說一聲。他笑道:“就因爲我推薦了你,以後你捅了什麼漏子我都得替你兜着了?”周興民是反問句,可張大官人愣是當成了肯定句來聽,他樂呵呵端起周興民的那杯酒道:“周省長,謝謝您的這句話,就衝着您這麼看重我,以後我肯定不給您捅簍子,我只幹給您長臉的事兒。”
周興民笑着喝了這一杯,張揚又給他滿上道:“周省長,其實喬夢媛和常海天那些人過去都是商界的成功者,我曾經和某位商界精英說過,他說當官和經商沒什麼分別,經商是爲自己經營,當官是爲老百姓經營,說穿了就是拿着國家的錢,拿着老百姓的錢去做生意,一個官員成不成功,合不合格,要看他是否能夠爲國家盈利,要看他能否爲老百姓謀得福祉,嘴上說得再好,政治覺悟再高,理論玩得再漂亮,老百姓的生活得不到實惠,城市的建設得不到發展,那就是玩片兒湯,糊弄人的,都不是一個合格的官員。”
張揚的這番話是蕭國成最早說出的,不過張大官人經過了自己的加工。周興民和樑天正幾人對望了一眼,他們都流露出驚詫的目光,張揚的這句話雖然說得樸素,可是卻說出了一個真正的道理。真理未必要華麗,越是樸素越是容易深入人心。
周興民主動舉起酒杯道:“張揚,就爲了你這句話,我和你喝一杯!”兩人喝完之後,周興民感慨道:“當官的確是一種經營,但是要看你經營的是什麼,是爲老百姓經營還是爲自己經營,說得再好,老百姓沒有得到實惠得到利益,那就是空話,那就是假話,所以,我們的官員一定要務實,要做好事,不要只說好話。”
樑天正點了點頭道:“這番話我記住了,下次市委常委會上我就說給他們聽!”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周興民就有了告辭的意思,到了他們這種級別,是不可能像張揚那樣坐住了大吃大喝的,每件事都要把握分寸,即便是吃飯喝酒也要精確地進行控制,羅慧寧說了句客氣話,當然也不是真心挽留,人家專程前來是給她面子,敬意已經表達過了,沒必要長時間逗留下去。
周興民和高仲和一起離去,樑天正並沒有跟他們一起走,他是通過這種方式向羅慧寧表明自己是和周興民偶遇的,而不是專程一起過來的,政治上哪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會被人進行深層解讀,樑天正和文國權一家關係相當密切,可以說他能有今天的位置和文國權的提攜有着直接的關係,他不想讓羅慧寧誤會自己在平海的站隊問題。
送走了周興民,張揚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祁山,祁山的身後跟着一名服務員,托盤內放着兩瓶三十年的茅臺陳釀。
張揚笑道:“祁山,你剛去哪兒了?你舅來了,你也不現身?”
祁山笑道:“聽說周省長他們過來了,我一布衣百姓害怕在領導面前失了禮節,所以乾脆躲起來。”
張揚道:“周省長走了。”
祁山道:“所以我過來給我舅舅敬酒,不然他指定要罵我目無尊長了。”
方知達看到祁山過來,笑着將他介紹給羅慧寧認識,羅慧寧已經見過祁山,只是不知道他和東江市長方知達還有這層關係,羅慧寧笑道:“來到東江之後,都是祁山在忙前忙後,慧源的住宿條件相當不錯。”她轉向樑天正道:“天正,看到這些年輕人,我們不服老是不行了,你看看他們做事真的是井然有序,組織能力都很強。”
樑天正點了點頭道:“真是不錯,不過我沒感覺到自己老,只是感覺到祖國的建設大業後繼有人了。”
祁山過來一一敬酒,羅慧寧對祁山的印象非常不錯,感覺祁山爲人做事非常的老成,比起張揚,又是另外的一種風格,張揚奔放熱情,祁山卻是深沉內斂,每當看到這些年輕人的時候,羅慧寧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的兒子,浩南和這羣年輕人似乎有些格格不入,想要在仕途上走下去,必須要相處好方方面面的關係,在這一點上兒子似乎有些欠缺,他老成有餘熱情不足,對於周邊人似乎都存在着一種戒心,和人相處不即不離,在當今的社會之中,這樣的性格似乎並不受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