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牛文強和董欣雨兩個你瞪我我瞪你,大有把對方一口吞下去的勢頭。
謝君卓求助的望向張揚,張揚笑道:‘來得正好,當事人都來了,剛好做下來好好談談,這件事怎麼解決。
牛文強道:”有什麼好談的,拿二百萬出來,我就不打官司!“
董欣雨道:”你想錢想瘋了,就你那些臭魚爛蝦也值二百萬?“
牛文強道:“怎麼說話呢你?我這都是少說了,今年螃蟹行情看好漲,二百萬都是我的最低預估!”
董欣雨道:“我又不是企業法人,你憑什麼認定了找我?”
牛文強道:“現在還想逃脫責任,沒勁了吧你,合同白紙黑字寫着,你董欣雨從簽訂合同之日起,正式接手豐澤第二皮革製衣廠,也就是說,你對企業的一切負有直接的責任,想賴嗎?”
董欣雨道:“跟你說不清楚,你想告就告,我奉陪到底!”
牛文強道:“喲荷,你還真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我告訴你,我已經寫好起訴書了,這官司我打定了,你最好馬上賠償我的損失,不然你的工廠就得關門整頓,單單是環保部門的罰款,你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董欣雨雖然嘴上硬,可心裡已經害怕了,這件事理虧的是她,無論她是不是豐澤第二皮革製衣廠的法人,從合同簽訂之日起,她就要爲廠子承擔責任,她覺着委屈,覺着冤枉,嘴脣一撇,低下頭,哭泣起來。
牛文強冷笑道:“裝哭博同情啊,我都想哭,死了這麼多的螃蟹,誰同情我?”
謝君卓聽不過去了,指責牛文強道:";你是不是男人啊?欺負一個女孩子?";
牛文強道:";我沒欺負她,她把我螃蟹都弄死了,誰欺負誰啊?";
董欣雨擦乾眼淚,紅着眼睛道:";牛文強,你逼我是不是,大不了廠子我不要了,你不是要錢嗎?
我沒有,要命倒是有一條,你拿去!";
這麼一來,牛文強倒是楞了,找到了罪魁禍首,可人家表示沒錢,拿不到錢,自己怎麼還銀行貸款,牛文強道:";你什麼意思?合着我的螃蟹就白死了?";
董欣雨:";二廠的事情是我自己倒黴,我認了,可你要是讓我們賠錢,我們真沒有,工廠正處於發展期,收購二廠的錢都是貸款,外面的貨款還沒有回來,現在找我們要錢,就是把廠子逼上了絕路,
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硬要逼我,我們的廠子只有倒閉了,幾百口子人都會沒有飯吃,你忍心看到這樣的局面嗎?";
牛文強道:";你們沒飯吃要同情,我也沒飯吃了,誰同情我?";
董欣雨道:";你要是真沒飯吃,到我們皮革廠來吧,我保證每天讓食堂給你四菜一湯,只要你不逼我們賠錢就行.";
牛文強這個頭大啊:";你當我二傻子啊?四菜一湯,我就算在你們廠裡吃一輩子,抵得上我的二百萬嗎?";
張揚和謝君卓聽到這裡,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可牛文強和董欣雨都笑不出來,二百多萬,這損失誰揹着也笑不出來.
張揚道:";我看這麼着吧,豐澤皮革廠這兩年的發展勢頭不錯,如果因爲賠款事件二倒閉實在太可惜了,可牛文強的養殖場也投入了很大的金錢和精力,這麼大的損失,也不能讓人家一個人抗住吧?";他看了看董欣雨又看了看牛文強道:";我覺着牛文強的損失能不能作爲股份投入到你們的皮革廠,這樣一來等於你們皮革製衣廠不用馬上拿出錢給他,牛文強在某種方式上也得到了賠償.";
張揚的這個提議不可謂不妙.
牛文強楞在那裡,腦子可沒閒着,迅速盤算着,江城皮革製衣廠是江城私營企業中的明星,發展潛力還是很大的,剛纔董欣雨的表現牛文強也看到了,現在找她賠償二百萬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張揚的提議對他只有好處.
董欣雨也楞了,江城皮革製衣廠是她辛辛苦苦做起來的,從她本身的意願出發,她並不想外人介入自己的企業,可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謝君卓今天是過來充當和事老的,她覺着張揚的提議很不錯,董欣雨暫時不用拿出賠償,牛文強方面也能夠得到一定的補償,謝君卓道:";我看行!";
董欣雨道:";這件事我還得回廠子裡商量一下.";
牛文強道:";商量什麼?有什麼好商量的,你們商量就能有錢嗎?";這件事我打心底是不情願的,不過看你一女同志哭得這麼可憐,我也不想逼你,就這麼着吧,我看過你們的收購合同,豐澤第二皮革廠也就是值七十多萬,以後這廠就是我的了,你們再把豐澤皮革製衣廠等同於一百三十萬的股份作價讓給我,這樣咱麼就兩清了.";
董欣雨道:";你倒是會獅子大張口,是不是連我這個廠長你都想搶過去?";
牛文強道:";我對你沒興趣,對廠長這個職位倒是有些興趣.";
董欣雨氣得紅了臉:";你真無恥!";
牛文強道:";我不跟你一般見識,要麼給股份要麼給錢,你自己選.";
董欣雨坐在那兒考慮了好一會兒,方纔道:";張市長,既然你提出了這個方案,我也不好說什麼,股份我可以給他,可是我有一個條件.";
張揚笑道:";你說!";
董欣雨道:";我不希望他介入我們廠子的任何業務,等到我們手上有了流動資金,我會把錢還給他.";
牛文強道:";憑什麼啊?我有了股份,我就是皮革製衣廠的股東,還是大股東,你不讓我介入業務,什麼意思?我的錢你拿着隨便做決定?沒門!等你把錢換給我,我馬上拍屁股走人,那時候我可以不介入企業的事務.";牛文強說的在理.
張揚道:";具體的事情你們自己定,我忙得很,管不了這麼多,總之還是心平氣和,儘量達成諒解,皮革製衣廠的前景很好,說不定明年你們的事情就都解決了.";董欣雨道:";我還有一個條件.";
牛文強瞪大了一眼睛:";就你還提條件?";
董欣雨道:";他說我們給他造成了二百多萬的損失,只是他單方面的說辭,養殖場裡面還有存貨的螃蟹和魚苗,我們不可能盲目買單,我給他股份,他就得把養殖場的一半所有權給我.";
張揚心想,好嘛,這兩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從這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倒是一對兒.
牛文強道:";憑什麼?";
董欣雨道:";你不是說養殖場裡面的東西全都死了嗎?我爲第二皮革製衣廠的過失埋單,你也得承擔部分責任,不然咱們沒得談,你去告我,咱們法院不見不散!";
張揚充當和事老道:";牛文強,反正你那裡面剩下的都是些死魚爛蝦,就這麼着吧,具體情況你們自己談.";
牛文強當天中午就留在新機場建設工地食堂吃飯,問題終於得到了解決,這廝的情緒明顯好了許多,中午不但喝了四瓶啤酒,還吃了一大碗白米飯.
張揚道:";心裡舒服了?";
牛文強道:";好多了只是可惜了我的那麼多螃蟹.";
張揚道:";這些螃蟹也沒白死,踩着它們的屍體你完成了從農民到企業家的蛻變.";
牛文強被張揚的這句話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張揚道:";說心裡話,董欣雨也挺倒黴的,剛剛收購第二皮革製衣廠就出了這麼檔子事兒.";
牛文強道:";同情別人意味着虐待自己.";
張揚道:";事情既然選擇這麼處理,你就好好跟人家合作,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搞不好你們兩人聯手之後能夠實現共贏的結果.";
牛文強道:";以後再說吧,我對皮革製衣是一竅不通,別說人家不想讓我管,就算把廠子交給我,我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張揚道:";那還不容易,管理都是相通的.";
牛文強道:";踏踏實實做事業跟你們當官可不一樣.";
這話張揚可不愛聽:";合着你做生意就叫踏踏實實做事,我當官的就是在混日子?";
牛文強笑道:";反正不一樣.";
這時候張揚的秘書傅長征找了過來,他向張揚道:";張市長,嵐山工程機械廠周廠長來了!";
張揚聽手周東宇來了,馬上起身去了辦公室.
周東宇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重新來到江城是有原因的,省裡撥了五個億給江城已經傳遍了平海大地,於此同時也有一個不利於他們的消息傳來,據說江城工程機械廠想要進軍新機場,關乎於市場的爭奪,周東宇不敢怠慢,所以剛回到嵐山沒幾天,又返回了江城,想面見張揚,落實這件事.
張揚和周東宇談了幾句,已經知道他心中的顧慮,不由得笑道:";周廠長,咱們不是把協議都簽署過了嗎?你擔心什麼?";
曹正陽坐在辦公室內,他的面孔如同被嚴霜打過,冰冷蒼白,目光中透着淒涼和失望,室內煙霧繚繞,面前的菸灰缸中插滿了菸頭。
曹正陽怎麼都想不明白,市裡爲什麼會讓他退居二線,自己辛辛苦苦幹了這麼多年,沒攻來也有苦勞,市裡卻不給他一個畫上圓滿句號的機會。
如果改革也是一場戰役,那麼他就是這場戰役中的炮灰,曹正陽如是想。
組織部已經通知過他了,明天開始,工程機械廠就將迎來改朝換代,他曹正陽的時代已經徹底結束了,曹正陽苦悶的想着,如果當初自己不是選擇退縮,如果在新機場建設的態度上再積極一點,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可事情已經無法回頭了。
他的手機已經想了無數遍,曹正陽都沒有接,看了看號碼,基本上都是家裡打來的,曹正陽站起身,整了整衣領,拉開了房門。
下樓的時候,正遇到信任廠長許振堂,許振堂也知道了市裡任命自己成爲江城工程機械廠廠長的事情,他對這個消息感到突然,畢竟自己的級別擺在那裡,在他前面還有副書記副廠長這麼多人,這次的提升幅度不可謂不大。許振堂到現在都渾渾噩噩的,他實在想不通這種好事怎麼會落在自己的頭上,去市委組織部談話的時候,他也小心地問起了這個問題,市委組織部長徐彪告訴他,是豐澤副市長張揚推薦的他,許振堂對張揚早有耳聞,可跟張揚一直沒有什麼交往,他也不知道張揚爲什麼會推薦自己,可有一點他明白,人家對他這是知遇之恩。
許振堂雖然對曹正陽這位老廠長的工作方式並不認同,可他還是很尊重這位前輩的。許振堂道:“曹廠長,下班了?”
很普通的一句問候,可讓曹正陽聽得很不舒服,他充滿牴觸情的看了許振堂一眼:“嗯,老了,是該下了!”
許振堂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曹正陽誤會了自己。
曹正陽打量着許振堂,低聲道:“以後工程廠就看你的了!”
許振堂道:“我還年輕,還需要曹廠長多多指導。”
曹正陽笑了,笑容中帶着幾分酸楚的味道,他嘆了口氣道:“老了就是老了,這個世界屬於你們這些年輕!”他腳步沉重的向樓下走去。
許振堂望着曹正陽的背影,內心中感到幾分同情。
許振堂成爲工程廠廠長的消息目前還處於保密階段,他是個理智的人,在組織上沒有正式宣佈之前,還要保持低調,這是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可有些事還是必須去做的,他想見一見張揚,並不僅僅要向自己的這位伯樂當面道謝,還想問問他,爲什麼會選中自己?當然還有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既然組織上已經決定讓他擔任工程機械廠廠長,他從今天起就要進入工作狀態,他就要爲工廠的利益而努力,早在曹正陽放棄新機場競標的時候,許振堂就認爲他犯了一件錯誤,這一錯誤極大地影響到江城工程機械廠的發展,而現在他有了能力,他要儘量改正這一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