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拿起羊皮紙掃了眼,發現入城不光要繳納攜帶錢財的5%作爲稅金,還要將35%的資產納爲保證金,這個數額不可謂不驚人。如果他真是一名商人,如果他沒有用入夢術探查過莫格的記憶,現在恐怕要被嚇得從椅子上跳起來了!
先不談那明顯有豪搶性質的保證金,一般舊大陸城市的入城手續費都在一枚瑟利爾以下,像輝煌堡這種開拓地壓根就沒類似的門檻費,用百分比來徵收的他還是頭一回聽說。
“保證金是什麼意思?還有……這入城稅金未免也太高了吧。”
朝陽有點頭痛的揉了揉太陽穴。
他不是在爲錢而發愁。
而是事情在往計劃之外的方向不斷偏離。
他原本是打算拿一筆錢買通當地統治者,如果可以的話,再將莫格那份也一併買下,就當是前期投資,但現在他發現,這羣人明顯不是衝着那點賄賂來的。
“你是海外人,也許不太清楚,王國內部如今發生了叛變暴動。爲了避免商人的資敵行爲,我們必須對資金去向進行監督。如果沒有問題,保證金自然還是你的。”科洛的表情顯得理所當然,甚至有種貓看老鼠的感覺。
就連周圍的士兵也微微翹起了嘴角。
尋常商人到這裡一定開始打退堂鼓了。
“那我再回去考慮考慮。”
“噢?聽到資敵就改主意了?這可不是一種好的舉動,朝先生。”審查官皮笑肉不笑道,“當然你可以仔細考慮,不過這35%的保證金可就沒法退給你了。簽字吧,證明你願意受罰。”
“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你現在已經在內城區了啊。”他敲了敲桌子。
其他人低聲鬨笑起來。
“你沒能實現你的承諾,又想要離開內城區,自然得沒收保證金,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麼?有規矩不執行,我們也很爲難的。”
顯然,他們沒有明搶是因爲支票或其他財力證明需要有本人簽字手印才能換回真正的錢。
所以莫格纔會被一直關在籠子裡。
朝陽已經完全明白那名倒黴鬼所經歷的遭遇了。
像囚犯一樣對待,被折磨、辱罵、甚至拷打,直到對方的意志力崩潰,同意這種割讓財產的“合約”,哪怕是惡魔的契約也比這溫柔百倍。
就在這時,朝陽忽然聽到了艾洛蒂的心聲傳話。
「這羣混賬傢伙,莫格被騙了!根本就沒有什麼女眷營!」
「那伱找到他的妻女了嗎?」
「找到了,在軍營裡!那些女眷全在這兒……被當作……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這幫人全是人形畜生!」
艾洛蒂的聲音極爲憤怒,就好像壓抑的火山。
接着是雷斯克的聲音,「朝先生,別擔心我們,現在軍營中找不到幾個清醒的士兵,我們可以很輕鬆的把她們帶出來。不過……這裡還有好多人,把她們留在這裡的話,恐怕會持續加快迷霧的涌動……」
朝陽看向審查官,後者一副饒有興致的神情打量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抉擇。
是交錢保平安,還是奮起反抗?
或許在其眼裡,兩者並沒有太多區別,無非就是後者能讓他有更多樂子可尋罷了。
朝陽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科洛頓時變了臉色,兇相畢露。
“如果是兩個月前的我,說不定還真會先交錢。”朝陽搖了搖頭。不是說以前他幹不掉這些人,而是爲了實現目的,不得不去妥協很多事情。殺掉這幾個明搶的軍官很容易,可接下來他就得跟全城的駐軍爲敵。就算能把所有敵人都除掉,城市也會因爲失去管理者而停擺,到時候別說拿它來當前往衛城的樞紐站了,權力的重新洗牌會讓這兒變成一座血腥的競技場。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他通過契約連接直接傳話給薛泉道,「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我明白了。」聽完他的簡短講述後,對方回道,「請給我半天時間去安排。」
“算了,我也懶得問緣由了。”科洛拍拍手,兩邊的士兵立刻拔出了腰間的佩刀,“我給過你機會了,現在的苦頭可是你自找的。”
朝陽將肩頭的“史萊姆”取下,放到桌子上——對方看不到拾音的存在,只覺得此人已經被嚇傻了,正對空氣做着滑稽可笑的動作。
「我今天破例一次,允許你歸一他們。」朝陽無聲的說道,「但範圍僅限於這個大廳裡的人。」
「時光會接納他們!」拾音用與內容毫不搭調的稚嫩語氣歡呼道。
一道紅光從它身上猛烈綻放出來!
這些光芒沒有射向空中,而是貼地爬行,宛如無數扭動的紅蛇!不過這些蛇在碰到朝陽之前紛紛繞開了他,使得他周邊形成了一小塊暗區。
“你做了什麼!?”
“該死……這光不對勁——”
話音未落,他們的天靈蓋便從中裂開,紅燦燦的大腦從裡面爬出,歡快的向四周溜去。
離得稍遠的人見勢不妙,轉身想要逃跑,但在光的面前,這些嘗試都是徒勞的,幾乎眨眼之間,房間裡的、房間外的人,都成了無腦的人偶。
「這些腦子最後去了哪裡?」朝陽忍不住問道。從表面上看,它們似乎無縫不鑽,可研究院的專家們在灰丘礦場挖了許久,也沒找到一個剩下來的大腦。
「都去了狹間地帶噢。」
「那是哪?」
「凡體無法理解的地方,夾在現世與虛世之間的區域。」拾音輕快的回答道,「你來這邊之前,不是建造了一箇中轉站嗎?那裡就可以被視爲虛世。」
……那兒不是自己用願力在記憶中映射出來的場景嗎?
比泡沫還泡沫的地方,也能算世界?
朝陽聳聳肩,果然是不太好理解。
等待數分鐘後,大廳裡已是一片寂靜。
他站起身,緩緩走出大廳。門外太陽已經高掛半空,街道上出現了昨夜沒有感受到的人氣——儘管遠遠比不上輝煌堡,卻驅散了審判帶來的壓抑。外面駐守的士兵見他完好無損的出來,顯得十分驚訝。其中一人對同伴使了個眼色,接着轉身朝大廳裡走去。
拾音的打擊是悄無聲息的。
直到此刻,千林堡的人還沒意識到朝陽身後建築裡所發生的事情。不過紙是包不住火的,他們很快便會發現,一場風暴已然到來。
朝陽張開手,一把漆黑短刀出現在掌中。
“站住——”剩下的那名看守驚呼到一半,便被他閃到面前,一刀刺穿了腰間。劇烈的疼痛讓看守意識迅速潰散,向軟泥一樣癱倒下來。
“啊——!”
有看到這一幕的羣衆驚叫出聲。
不過更令他們驚訝的是下一秒。
只見剛剛身死的看守又站了起來,甚至無視腰間還在流淌的鮮血,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蘇卡不列契……不要不打招呼就把人拉過來啊……”看守嘟囔了一句,“我在哪?這人是誰?你要幹嘛?算了……這些都不重要。”
他看了眼朝陽手中的短刀,咧嘴笑道,“我只知道接下來我要大開殺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