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可憐。”艾洛蒂有些憂心道，“那女孩的生命氣息不穩，也許是得了什麼病。”
“他在發出強烈的祈求。”
朝陽走向對方。男孩也聽到了腳步聲，擡起頭看向這邊。
“你遇到什麼麻煩了嗎？或許我可以幫你解決這個問……題……”
他說到一半時放慢了語速，因爲對方的表情明顯不太對。男孩先是驚懼，隨後變成了絕望和憤怒，哪怕隔着幾米的距離，他都能感受到對方咬緊的牙關間所蘊藏的憎惡。
“你……你還我爸爸的命來！”他放下懷中的女孩，操起路邊的一塊卵石，竟直接衝着朝陽衝來！
“小心。”艾洛蒂的反應比朝陽要快得多，她閃身到惡魔面前，用一隻手輕鬆抓住對方的手腕，另一隻手擋在了男孩的胸口。
“你放開我，放開我！我要給爸爸報仇！”男孩嘶聲竭力的喊道。
報仇？
朝陽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這麼巧，巴里夫正好坑害過這家人？
“拉蒙、貓頭、派克！殺人魔在這裡，快來啊！”見自己的行動被阻攔，男孩放聲大喊起來。
頓時，好幾個腦袋從其他巷子口探出頭來。
這次不光是孩子，還有幾個成年人。
「被包圍就麻煩了，我們得走！」艾洛蒂立刻提醒道。
朝陽也知道，這契約肯定沒辦法簽了。他點點頭，轉身就跑，艾洛蒂將男孩輕輕推開，隨着他一起往回跑。
只聽到嗖的一聲，一個黑褐色的玩意直奔朝陽射來。
艾洛蒂伸手攔下，那東西打在她的掌心中，立刻四分五裂。朝陽頓時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臭味。
居然是糞團！
不知何時，連平房頂上都出現了人影。
“殺人魔，去死吧！”
“給老子滾，這裡不是你的地盤！”
“你要是再敢來，我要你的狗命！”那些聞風而來的人揮着拳頭高喊道，似乎殺人魔是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存在。不過真正衝上來的人卻沒有一個……大家只是原地叫囂着，直到目送朝陽離開這片地區。
真是見鬼了！
朝陽喘着氣問道，“伱的手……”
“沒事，這玩意只是讓人噁心，傷不了人。”艾洛蒂甩了甩手上的污物，“我以前也在貧民窟待過，比你更能忍耐這玩意。”
“巴里夫似乎比我預想的還出名，沒想到連個路邊隨便遇到的普通居民都認得這張臉。”朝陽撕下一截袖子，替天使擦了擦——反正這衣服也不是他的，“行程變更一下，我們先去東邊海灘吧。”
“也行，不過我覺得你得做點僞裝了。”
半個小時後，兩人換了條路線，沿城市邊緣繞到了東頭海灘。朝陽給自己弄了頂兜帽，把整個臉都藏在了帽檐下，這才順利通過了“下城區”。不過一路上的景象依舊令兩人觸目驚心，越往外走，城市就越顯得荒僻，許久都找不到一家正常營業的商鋪。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偶爾能看到一間客棧或酒館，門口也站着手拿砍刀鐵棍的凶煞大漢。一些巷口和角落裡更是能聽到斷斷續續的叫罵和喊殺聲，而躺在街上的人一動不動，似乎對這種發生在大白天的鬥毆習以爲常。
到了海邊後，這種情況也沒有絲毫好轉。
海灘上可以瞧見許多漁船和晾曬的網子，但船也好網也罷，都呈現出一副荒廢的樣子，彷彿許久沒人打理過了。朝陽意識到，這顯然不太正常——千林堡同樣落後，同樣分爲富人居住的內城區和貧民聚集的外城區，可落後有落後的活法，那些伐木工廠和運輸公司可從來沒有停止過運行。人們正因爲拿的薪水不多，才得加倍努力的工作，好讓那點微薄報酬能養活一家人。
然而他在海邊卻看不到這樣的景象。
不說什麼大號捕魚公司，至少漁民得自發出海吧？海邊會有曬魚場吧？商人會來收購魚肉吧？
他還記得萬理機對衛城的記載。
這裡是一個混亂且熱鬧的小城。由於走私活動的泛濫，以及那些因爲各種原因無法進入陸地深處的“流放者”聚集於此，使得這裡的商業比千林堡還要活躍纔對。
又向北走了約五百米，海灘邊出現了一座挑崖，儘管它的高度不及某些小山坡，但放在衛城絕對算得上引人注目了。
“那裡應該就是日誌裡提到的水下洞窟所在地。”朝陽說道。
“邊上那些木杆子上掛着的是什麼？”艾洛蒂眯眼望去。
很快他們便知道了答案。
全是屍體。
本就不寬的海灘上竟樹立着三排木杆，總數多達幾百具，這些杆子上要麼掛着死人，要麼掛着快死之人。海風將腐壞的味道推向大海，吸引來了大量飛行掠食者。各種叫不出名字的鳥兒蹲在木架上啄食着死人，偶爾也會將目標瞄準那些奄奄一息者。當他們被啄中某些器官時纔會抽動兩下，那嘶啞的呻吟證明着他們尚未完全死去。
朝陽倒吸了口涼氣。
這不會也是巴里夫乾的吧？
“他們……怎麼能這樣做？”艾洛蒂忍不住道。
挑崖下不光有死人，還有許多活人——比起剛纔荒廢的海灘漁場，這裡才更像是衛城的核心。懸崖下方架起了層層鐵絲網，許多荷槍實彈的衛兵駐守在此處，盯着那些在鐵絲網外忙碌的人羣。
“那邊的兩人，給我停下！”其中一名看守吆喝道，並將手中的長槍對準了他們。
「你先別衝動，見機行事。」朝陽叮囑道，隨後緩緩摘下了自己的兜帽。
如果連普通居民都認識自己，這裡認識的應該只會更多。畢竟總督說了，巴里夫是挖掘項目的負責人。
果然，他摘下帽子的一刻，看守頓時打了個激靈，隨後站得筆直，“下午好，巴里夫大人！您怎麼沒帶侍衛隊過來？”
“人多，太吵。我就來看眼現場。”
“您說得是……不過這陣子可不太平，您千萬要注意安全。”看守獻殷勤道。
看來巴里夫的威名還真不是虛的，哪怕他在總督面前大氣都不敢出，但對於這些低級打手而言卻是說一不二的存在。哪怕明擺着胡扯，對方也不敢反駁。
朝陽帶着艾洛蒂穿過鐵絲網組成的封鎖線，一路來到懸崖下方，這裡果真有一個向下延伸的洞口。
“巴里夫大人，您、您終於來了！”一名帶着眼鏡的青年男子迎上前來，“那個……總督大人答應我們的請求了嗎？”
朝陽顯然不能直接問什麼請求。
他打量了對方几眼，此人穿着一套耐髒的牛仔衣褲，右胸處還彆着一枚火焰徽記，下方寫着“燃素公司”字樣。除此之外，男子的耳朵上架着鉛筆，手裡還攥着一把卷尺。
對方大概跟自己一樣，是技術人員。
“答應了，又沒完全答應，只說讓我再等一陣。”
“這、這是什麼意思？”對方愣了愣，“可我們沒有足夠的人手，就無法繼續探索那道牆的薄弱點……”
“我哪知道什麼意思，要不你去問問總督大人？”朝陽冷漠的反問道。
男子立刻閉上了嘴，“不，我等着就行。”
“跟我去下面看看。”
“是。”他走了兩步又停下，有些懷疑的看向艾洛蒂，“大人，您要帶她一起去嗎？”
艾洛蒂立刻識趣的對朝陽笑了笑，“大人您去吧，我就在這兒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