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裡,西索平靜的講述起了他與那個男人之間的恩怨。
或者應該說是某個女人與那個男人之間的恩怨。
在與伊爾迷相識之前,西索生活在一個有些落後的小城市裡
和他一起住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人。記憶隨着時間的流逝只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想不起來是美還是醜。只記得,她性格古怪,喜怒無常。不愛出門,不見生人,所以西索從三歲開始就學會了單獨跑去買生活所需的一切物品。
除了衣食住行之外,那女人還時不時的教會他一些戰鬥的技巧,當然使用的方式並不怎麼溫柔,言傳身教,冷語嘲諷,全靠自己意會。有時候西索會想,自己那麼好戰,是不是就因爲那段時間受了那個女人的影響呢?
不管怎麼樣,西索在內心裡還是有些感激那個女人的,即使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曾經看着別人家的小孩有父有母,他也猜想過她會不會是自己的母親,他去問了,只可惜被她惡狠狠的打罵了大半天,並說他們之間什麼關係也沒有。
既然毫無關係,那就當成是陌生人吧。
也不知道是傷了心,還是怎麼了,從此以後西索再也沒有問過這個問題。日子恢復平靜,他自覺自己成長了,也不甘願每天都呆在那間房子裡和一個不喜歡自己的女人,所以每天都在外面玩鬧,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人,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鄰居常常在背後指指點點,他卻覺得很開心。
如果不是發生了後面的事,他想他會繼續過着那樣不好也不壞的生活。至少不會跑到流星街裡面,然後認識伊爾迷。
某一個午後,他從外面帶着食物而回,迎接他的是滿屋子的狼藉和那個頻臨死亡的女人。
她不再是笑意盈盈或是怒氣衝衝,靠着牆壁坐在地上傷痕累累。西索環顧四周,心裡不確定是他自己在外面得罪的人找上門來,還是有強盜闖進來,但不管是哪一種,能傷她到這種地步的人,一定不簡單。
“你還傻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快過來!”
西索聞言,也不怒,走過去眯着眼睛笑問,“我纔出去不久,你怎麼就變成這副模樣了?平時不是還挺厲害的麼?”
“哼!”女人一記白眼,一聲冷哼,說話聲音卻慢慢虛弱了下來。“小鬼,我快死了。”
“是嗎?”西索楞了下,但很快又恢復常態,“爲什麼要和我說呢?難道要我帶你去找醫生?”說着又露出很爲難的表情,打量着貫穿了她腹部的那把大刀,“唔、有點困難呢~”
女人盯着他瞧,在他笑眯眯的問“怎麼了”的時候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然後又大笑,因爲笑的太大聲,情緒太激動導致吐了一大口鮮血出來。許久才平靜,“我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爲自己感到可悲。沒想到這種時候,你還能如此冷漠,本來我還擔心少了我,你會不會不知所措,現在看來沒有了我,你一定會很開心。”
“呵呵,怎麼會呢?我也會很傷心的喲~”西索略帶委屈的說:“不是你經常說,遇到傷心的事情更是要微笑的麼?我現在這麼傷心的笑,你怎麼又不喜歡了呢?”
“傷心嗎?”她似乎有些走神,可能是聯想到了什麼,表情突然變得很猙獰,伸手死死的抓住西索,瞪大雙眼,“你傷不傷心都無所謂了!不過看在我這麼多年以來培養你的份上,我要你幫我做件事!”
西索任由她抓住,風輕雲淡的問,“嗯哼~?讓我猜猜,要我幫你復仇~?”
“不,你去天空競技場找一個叫「托馬斯」的強盜。殺了他!”
“強盜啊?他就是將你弄成這樣的人嗎?”西索問這個問題時,表情竟有些躍躍欲試。
女人見狀冷笑了一聲,卻搖頭,“如果真是那人的話,你現在也沒可能見到個半死不活的我。那個男人啊、他可是一出手就沒有留活口的。”
“那麼,爲什麼要殺他呢~?”西索壓下心中涌現的那點失望,漫不經心的等着她的回答,半晌卻沒聽到動靜,“嗯?怎麼了?”爲什麼一動不動的看着前方走神呢?爲什麼會露出想哭又哭不出的可憐表情呢?
西索試圖從她的手裡把自己的手臂給拯救出來,那尖銳的指甲掐得他生疼。而他的這一動自然也引起了她的注意,楞了楞,突然間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面色也更加難看,一字一句惡狠狠的,“聽好了,你一定要殺了他!因爲他,我才淪落到這個地步!也都怪他,你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是嗎?爲什麼呢?”
“你記住,一定要親手殺死他!如果你辦不到的話,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猙獰的表情,惡毒的話語,那女人就說着這樣的話語慢慢死去。
抓在胳膊上的力度終於消失,西索掙脫掉,然後繞過她走回自己的房間裡。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纔出來。在院子裡隨便挖了個坑,把人埋了進去,決定從這裡離開。也沒有再去執着到底是誰殺了她,更沒有立刻去什麼天空競技場,隻身離開了這個不喜不悲的小城市,開始了居無定所但隨心所欲的生活。
那一年,他七歲。
“嗯哼~所以爲了不被一個死人詛咒,我可一定要殺了那個叫托馬斯的男人哦~”
伊爾迷本來還挺感慨,雖然未表現在臉上。不過現在一見西索那笑容滿臉的樣子又覺得自己多慮了。而且剛纔那句話已經把好不容易擠出來的一絲同情給弄沒了,“說到底,你也不過是想殺了托馬斯啊?”
西索不解的眨了眨眼,問:“聽你的語氣,似乎很驚訝?難道你認爲我不該來殺他嗎?”
伊爾迷搖頭,“我只是有點不喜歡你是爲了自己而殺托馬斯而已。我原本以爲你是爲了那個女人的遺願才做這樣的決定的。”
“有什麼差別嗎?”西索只覺得莫名其妙。
“當然有。雖然說那個女人沒有承認她是你的什麼人,但好歹也把你養到了七歲。不管你在意或者不在意他的死活,你總要幫她完成遺願的。”
“所以,我不是來這裡了麼?還被關了起來喲~~伊爾迷,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麼?”
忽然覺得有些爲難,有些話不知道該怎麼說。伊爾迷摸着下巴,忽略掉西索,開始慢慢琢磨起來。按理說,西索最後還是選擇了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殺托馬斯,也算是完成了那個女人臨終前的交代。可爲什麼自己就會覺得有小小的不滿呢?
西索饒有興趣的盯着伊爾迷看,但時間長了,他又覺得很無趣。推了伊爾迷一把,無精打采地說:“伊爾迷,要是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比起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來,不如想想接下來的安排吧。先聲明,那個托馬斯我殺定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伊爾迷敲了敲自己的手心,恍然大悟的語氣,一本正經的表情,“結果雖然是一樣的,可是你應該爲那個女人的死感到傷心纔對。家人死了,怎麼還能那樣無動於衷呢?”
西索還來不及說什麼,房間門就被人打開了。刺眼的光芒讓他心生不悅,卻也沒多話。
因爲走進來的人就是剛纔話題中的人物之一,托馬斯。
他眯起眼,細細的打量起了這個被人臨死前還惦記着的、比自己要強大許多的男人。
剛纔聽到伊爾迷說到「家人」的時候,西索是想反駁的。即使在這之前,他也有想過面前這高大的男人是不是自己的親戚之類的,可想起那個女人最後的話語,又覺得無論是不是親戚都已無所謂,反正遲早要拼個你死我活。
托馬斯顯然在外面聽了一段時間,一上來便問西索,“卡瑪,是你什麼人!?”
“嗯哼~?卡瑪是誰?我不認識喲~”
“你不認識!?你怎麼會不認識!”托馬斯不復之前的冷靜,樣子有些抓狂。和他一起進來的那個伊爾迷所見過的冷麪男子輕輕拍了拍他,示意慢慢問。奇蹟的是,他真的深呼吸了一下,冷靜了下來。再對西索說:“卡瑪就是和你一起生活的那個女人。”
“嗯~?和我生活的女人有許多喲?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呢?”西索裝傻充愣。
“別裝傻了!我剛纔聽的一清二楚!”
“哦?呵呵~偷聽可不是一種好的行爲喲。”
托馬斯忍無可忍,動作粗魯的一把扯着西索的衣領將他扯了起來,威脅道,“小子,別以爲老子脾氣很好,真把我惹怒了,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說!”
西索眯起眼,殺機再現。只可惜這點兒殺氣對托馬斯沒一點用,甚至還被嘲笑了一番。
“原來卡瑪就是那個女人的名字啊?哈哈哈,真好啊西索,這下你終於知道了,以後再也不用「那個女人」來稱呼了。說實話,那樣子挺不禮貌的。”伊爾迷完全沒有在意現在是什麼狀況,很是高興的拍了拍西索,當然別人可一點也看不出他在高興。
“你又是誰!?”托馬斯不悅的朝伊爾迷吼了一句,主要是因爲在他沒注意的時候,西索被伊爾迷拍着拍着就順手「搶」了過去。心說,還好身邊除了最親近的人以外,沒個手下。不然他豈不是會很沒面子?
伊爾迷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轉面向西索眨眨眼,問,“西索,我該告訴他嗎?”
“……呵呵?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小伊你原來也會在意我的想法呢~?”
伊爾迷目空一切,準備從現在開始無視所有人。仔細想想,這裡似乎沒他什麼事。
“你們!還要無視我到什麼時候!”托馬斯從來沒被人無視到這種地步,幾乎要把牙齒給咬碎了,如果可以的話真想現在就把這兩小鬼給殺掉。
西索感受到了托馬斯的殺氣,特別興奮。只不過考慮到了自己傷勢還沒好,而且還沒有想好怎麼對付託馬斯的那種古怪的「念力」,還是暫時不要激動。他壓抑住內心的戰意,輕輕的挑了下眉頭,“不無視你。如果你說的那個卡瑪就是我認識的女人的話,那麼你和她又是什麼關係呢?”
“現在是我在問你!”
“哦呵呵呵~~~~”
“笑什麼啊你!混蛋你是真的活膩了嗎!?”
“我當時才七歲喲,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呢。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說不定能明白點什麼。”
托馬斯還沒說話,他旁邊的冷麪男卻是冷哼了一聲,“還能有什麼關係?曾經的夫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