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昂擡頭仰視着他，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
家醜不可外揚。他一連兩次將一個小妾扶植到家中主母的地位，這樣的做法已經被人所不齒，如今被人知道了她曾經將嫡妻趕出家門，那麼……
只怕他一直，都要因爲寵庶滅嫡而受人詬病了……
坐在謝昂旁邊的張氏，也在聽到了天香公主之後，臉色突然間變得慘白。
此時天香公主在他們的眼中早已不是第一次見到時的天使形象，簡直就是從地獄爬上來的魔鬼。
甚至比魔鬼還要更加恐怖！
“公主……所言不假。”
天香公主的目光，讓謝昂感覺自己就好像被泡在了冰水中一般，一滴冷汗，也在他吞吞吐吐地老實回答的時候，從他的額頭上滴落下來。
“那就真相大白了。”
顯然是對謝昂的回答感到是十分滿意，天香公主總算放過了他，又一次踱步到謝穆妍的跟前，用和方纔同樣的姿勢，將自己的臉湊到謝穆妍的跟前。
“我好像聽到你的心跳聲了，真快啊。怎麼，是不是被我說出了心事，所以感到羞愧了？不過我還會繼續說的。你就是害怕輸給我，從而輸掉現在享有的榮華富貴！”
坐在謝穆妍左邊的穆嘉羽，聞言後轉過頭去，好整以暇地望着謝穆妍。那微微挑起的眉間，暗示着他想笑卻又不能笑的心情。
他距離謝穆妍的位置最近，憑藉他這樣高強的功力，都沒能聽出謝穆妍心臟跳動的頻率有何變化。天香公主這胡說八道的能力，還真是高強的很。
但是偏偏就有那麼一些人，真的相信了天香公主的言語，轉而將自己的視線，停落在了謝穆妍的身上。
“你不得不說，你的激將法很厲害。我答應你的挑戰。”
謝穆妍從座位上站起。還沒有完全長開的她看上去比天香公主矮了整整一個頭，但是氣場卻絲毫不輸給她。她知道，天香公主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衆目睽睽之下，她若是再不應戰，可就真的相當於她是在害怕了。
她雖然不在意別人對她的看法，但是心底的那股子傲氣，讓她絕對不希望自己的氣勢會輸給天香公主這樣一隻花瓶！
眼見着謝穆妍應下這一場挑戰，天香公主臉上也掛起了一個得逞的笑意。但是，她還沒有來得及高興太久，謝穆妍接下來的話語，那她的臉龐頓時氣得通紅。
“不過天香公主，我建議你，下次應該好好注重以下個人清潔。”
謝穆妍一邊說，一邊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因此話語中帶上看一些鼻音，不過口齒還是清晰的很。
“剛纔你湊近我說話的時候，我好像問道你嘴巴里面的味道了，真臭啊！”
話說到這裡，謝穆妍還煞有介事地用手在自己的鼻子面前扇了扇風，那模仿天香公主說出來的話語，頓時引起了周圍的大臣們的鬨堂大笑。甚至還有大臣唯恐不亂地將矛頭對準了謝昂。
“謝大人，剛纔天香公主跟您也湊得挺近的。謝二小姐說的話語，究竟是不是真的呀？”
謝昂本以爲沒自己什麼事了，誰知這一次又突然被人點到了名字，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鑽進去，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夠了！謝穆妍你哪來那麼多廢話！”
天香公主看着謝昂不斷抖動的嘴脣，生怕他真的說出一個“是”字，當下心虛地大吼了一聲，矛頭直指謝穆妍。
“你到底敢不敢比？！”
“天香公主，您長得那麼好，難道是聾子不成？我想，這大殿中所有的人，都聽到我答應你的比試了吧。”
謝穆妍聳聳肩，看向天香公主的與眼神中，甚至帶上了一些惋惜的意味。
她那明明就是火上澆油，會引來天香公主更大的怨恨，穆嘉羽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不知她心裡究竟在打些什麼主意。不過他很快就將眼底的神色掩藏了下去，低頭淺酌了一杯酒。
謝穆妍一般只做有把握的事，做事前也會跟他好好商量一下。如今自作主張地想要引起天香公主的怒火，還是在一定程度上讓他感到有些失望。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謝穆妍已經不需要他時時刻刻的保護了。她現在自己也能將事情解決的很好。
李氏和馨雨的死亡，的確讓她成長了很多……
在穆嘉羽低頭沉思的過程之中，天香公主也好不容易將心中燃燒的怒火暫時壓制了下去。她擡起頭來，臉上滿是自信。
“謝穆妍，本公主聽聞，琴棋書畫是明順朝的國粹，每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姐，自出生起就要研習。我們不如就比這個如何？”
天陽國的大家小姐並無學習琴棋書畫的規矩，乍聽起來，這個挑戰內容似乎是謝穆妍佔了上風，但是在場的人心中都明白，當年謝穆妍小小年紀就被趕出家門，能夠活命下來都實屬不易，又哪裡來的功夫勤學琴棋書畫？
天香公主，分明就是料定了這一點，在刁難她！
“皇上，臣女願意代替謝二小姐比試。還請皇上和天香公主成全！”
白芷柔一直在關注謝穆妍的神色，在見到她在聽到題目呆滯的神色時候，還以爲她必輸無疑，當下跑到大殿的中央跪下，朝着穆嘉賜和天香公主的方向各叩拜了一次。
“哪裡來的毛丫頭？這是本公主和謝二小姐之間的事情，哪裡是你這個賤民可以插手的？本公主現在心情好，就不治你的罪了，還不趕緊滾下去？”
看着面前突然朝着自己下跪的貌美柔弱的少女，天香公主只覺得內心一陣煩躁，當下也不管大臣們看向她的不滿的神色，囂張跋扈的神色暴露無遺。
若不是這裡是明順朝，她沒有這個處置白芷柔的權利，只怕她早就已經命人將白芷柔就地斬殺了。
“白小姐，相信我。”
儘管心中不解白芷柔爲何近期突然間對自己這麼好，但是謝穆妍還是感覺自己心中似乎有一道暖流劃過。
她走上前，將白芷柔從冰涼的地面上扶了起來，眼中自信的神色，讓白芷柔不禁呆了一下，終於不再堅持，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天香公主，如果我輸了，我自覺解除婚約。但是如果你輸了，你就要向我下跪，並且給我磕三個響頭！”
說話間，謝穆妍已經走到宮女準備好的古箏上前坐下，手指微撥，迅速地調好了音。
爲了保證這一場比賽的公平性，二人所用的古箏，都是由皇宮中準備的。與此同時，場上學識最爲淵博的太傅，也被邀請成了這四場比賽的總裁判。
這一出，可謂是給無聊的年宴增添了不少的樂趣。每一個官員，包括謝昂在內，都忍不住伸長了脖子。
“你的條件，本公主答應了。”
天香公主是料定了謝穆妍必輸無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的要求，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手指微動，優美的旋律，頓時從她的指尖流瀉出來。
聽着那動聽的琴聲，太傅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來，手上的動作，也輕緩了不少。當一曲終了，他才緩緩地睜開眼睛，滿是讚歎的神色。
“皇上，小女子酷愛彈琴，方纔剛剛觸碰到琴絃，便情不自禁地先彈奏一曲，還請皇上見諒。”
環顧了一圈衆人臉上欽嘆的眼神，天香公主臉上得意的神色怎麼收也收不住。她雖是對穆嘉賜說着這一番的話語，但是目光卻始終落在謝穆妍的身上。
那挑釁的目光，謝穆妍就算不看，也能感受得到。
“天香公主此曲，還真是隻應天上有，人間不得聞吶！”
穆嘉賜讚歎出聲，手中的酒盞朝着天香公主的方向舉了舉後，一飲而盡。
皇帝主動敬酒，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譽了！天香公主心中欣喜，當下也接過宮女端上來的酒水，淺淺地品了一口。
等到四下裡都恢復了寧靜的時候，謝穆妍的手指也微微地動起來了。
清冷的音調，在她的指尖流淌。那清亮透明的音色，讓人忍不住再一次閉上雙眼，腦海中彷彿浮現出了潔白的梅花，在清風中搖曳的景象。
就在他們沉浸在這樣的美景中時，腦海中的景象，似乎又隨着琴聲的變化，又微微地發生了一些轉變。
彷彿有晶瑩的雪花，紛紛揚揚地從天空飄灑下來，悄無聲息地爲整個天地都蒙上了一層潔白的色彩，紅梅爭相綻放，在冰天雪地中展現自己特有的傲骨。
緊接着，琴聲又變得激昂起來，讓人不禁感受到了梅花堅韌不屈的精神，就連心中的情緒，似乎也被帶動……
“梅花一弄，斷人腸；梅花二弄，費思量；梅花三弄，風波起，雲煙深處，水茫茫……”
一曲終了，重陽店內，還是一片寂靜。饒是天香公主，此時也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品味琴聲中的意境。
“謝二小姐，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良久，直到宮女手中端着的酒盞落到地上，纔將沉浸於琴聲中的衆人喚醒，臉上盡是意猶未盡的神色。
太傅看向謝穆妍的眼中也盡是欣喜，激動地詢問。
“此曲名爲《梅花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