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慢慢地向上移去,特屬於初秋的那種燥熱,也就慢慢地顯現了出來。
還在王府中爲穆嘉羽的傷而操心的謝穆妍,壓根就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有多快。因此也不知道,此時左相府中,正發生着她最見不得的事情……
“娘,今兒個天氣真好,姐姐不在,就讓欣兒陪你出去走走吧。”
謝穆欣偷笑着敲了敲謝穆妍的房門,想要叫還在“睡懶覺”的姐姐起牀,卻發現竟然無人應答。等到她出於好奇探進半個身子之後,看到了疊得整齊的牀褥,這才知道謝穆妍竟然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出門了。
她嘟着小嘴,跑到正在繡花的李氏跟前,一邊搖晃着她的身體,一邊撒着嬌。
李氏低頭望着自己的這個小女兒,也知道謝穆欣還是小孩子心性,一直在這小小的院落裡呆着只怕悶壞了她,當下也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牽起她的小手,朝着院落外走去。
“娘,你先在這裡坐會兒,我去看看池塘邊的魚。”
走了一段路之後,小小年紀的謝穆欣也懂得體恤自己的孃親腿腳不便,便扶着李氏在園內的亭子裡面坐下,自己則興高采烈地蹲在了池塘邊,目不轉睛地看着池塘中的金魚,小手在冰涼的池水中輕輕地晃動着,帶起了一連串的水紋。
“哪來的野孩子,竟然敢在左相府內撒野?”
也正散心走到此處的鄒氏突然大喝一聲,不等謝穆欣有所反應,就快步上前,一腳將玩得正歡的謝穆欣踹進了水池之中。
她的心中暗喜,本來她還在想着要將謝穆欣好好懲治一番,讓護短的謝穆妍親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報酬折磨。沒想到這麼快,機會就已經來了!
“姐姐,那是欣兒啊……”
李氏看着形勢不對,一個縱身就想跳入池塘之中,將正在掙扎的謝穆欣救上岸來,誰知卻被身後的白楓白梅一把抱住。
“妹妹不會鳧水,還是不要衝動的好。”
鄒氏冷眼看着謝穆欣嗆水的狼狽模樣,一臉笑意地看了焦急萬分,卻又不敢動分毫的李氏一眼,卻在目光接觸到李氏頭上的白玉簪時,頓時就愣住了。
那支白玉簪,她也曾在玲瓏坊見到過,當時一眼就相中了它,奈何身上銀兩不夠,只好忍痛割愛。而李氏這樣區區一個被休掉的女人,怎麼可以佩戴這麼貴重的首飾?!
“姨娘頭上的這支白玉簪,倒是好看的緊……”
都說母女連心。站在鄒氏旁邊的謝婉容,在注意到鄒氏看白玉簪的眼神時,便知道了鄒氏心中所想,微笑着看向不知所措的李氏。
“姐姐若是喜歡,拿走便是。只是還請您,救救我的欣兒!”
李氏頓時就好像看見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將發上的髮簪取了下來,雙手顫抖地遞給鄒氏,雙眸無助地看向已經快被池水湮沒了頭頂的謝穆欣,淚流滿面。
這個左相府,當年可是她站在謝昂的旁邊,看着工人一點一點地建造起來的,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個池塘的深度,還不到一個成年人的身高,但是卻也足以淹死謝穆欣!
而當謝穆妍由穆嘉羽帶着越過圍牆時,就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欣兒!”
謝穆妍失聲地叫了一聲,便飛快地朝着池塘中撲躍而去,抱起已經昏迷的謝穆欣就費力地游到了岸上,在她的胸腔部位不斷地擠壓着,每隔一段時間就俯下身去,爲她做一次人工呼吸。
“貴府的事情可真多,讓本王大開眼界吶。”
穆嘉羽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嘴角劃過一絲冷笑,絲毫不在意別人看到他和謝穆妍走在一起時詫異的目光。
他起先看着謝穆妍搶救已經失去看了意識的謝穆欣,但當他看到人工呼吸這一環節時,頓時覺得礙眼起來,只得將目光移開,轉到了因爲他的突然到來而不知所措的鄒氏母女。
這一趟,是他不聽勸阻,硬要跟着謝穆妍過來的,奈何卻見到了這麼有趣的一幕。
看來,謝穆妍身邊的麻煩事,還真不少,也虧得她機靈,又有自保的手段……
“王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謝婉容嫉妒地看了謝穆妍一眼之後,上前兩步,羞紅着臉蛋,欲語還休地看着負手望着她們的穆嘉羽,正要將她腦海中已經編號的理由說出來,誰知穆嘉羽卻搶先了一步。
“不是我想的那樣?那你手裡拿着的,又是什麼東西?”
穆嘉羽看着謝婉容的手,又看了看披頭散髮一臉哀求的李氏,嘴角若有似無地劃過一道冷然的笑意。
他不是謝昂那樣的傻子,這種明辨是非的能力,他想他還是有一點的。
那似乎洞察了一切的笑容,看得謝婉容心中一顫。她下意識地朝着自己的手中看去,她握着的,可不就是剛從李氏那裡搶來的白玉簪麼?!
“你爹孃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別人的東西,是不可以多拿的嗎?哦,我忘了,你娘,也沒有這種修養,所以纔會教出你這樣的女兒。”
謝穆欣在謝穆妍的緊急搶救之下,總算是咳出了幾口水,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謝穆妍心裡微微一鬆,站起身來就朝着謝婉容和鄒氏走去,話語中,滿是對她們母女二人的嘲諷。
此時,她平日裡一直在練習的搏擊術此刻也終於派上了用場。
只見他一個轉身,便在不知不覺間繞道了鄒氏母女二人的身後,一把將謝婉容緊握在手裡的白玉簪搶了回來,並快速地踢出兩腳,將她們一先一後地踹入了池塘之中。
“在場的人都給的聽好了!你們以後若是再敢欺負我妹妹和我孃親,你們的下場,連她們都不如!”
謝穆妍用手指着狼狽地從水池中站起來的謝婉容母女,一臉警告地掃視着在場所有的人,臉上明明揚起了微笑,卻讓白楓白梅的等人都感覺瘮的慌,似乎有一股寒意,慢慢地從腳底升起,一直延伸到了心臟之中。
水滴,吧嗒吧嗒地從謝穆妍的身上滴落,落到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明明也是狼狽的很,卻是讓所有的人都被她的氣場所震懾,一時間竟沒有人敢有所動作,將鄒氏母女拉上岸來。
穆嘉羽饒有興趣地看着面前的這個小身板,骨節分明的手,移到了自己的下巴上,若有所思。
這個她名義上的未婚妻,還真是符合他的胃口……
“五王爺,我們的家務事,我想您也看夠了。若是沒有什麼事,還請回吧。”
將虛弱的謝穆欣背到自己的背上,謝穆妍踉蹌了幾步,便對着穆嘉羽下起了逐客令。
穆嘉羽這一次倒是難得地聽話,謝穆妍話音剛落,便識趣地轉了身,悠哉地朝着門口走去。
不用回頭,他都能感受到,謝婉容正用愛慕而又憤怒的複雜神色看着她。
只不過,一個對他來說毫不相干的女子,他不會放在心上。
太陽已經當頭照,等到謝穆妍將謝穆欣背到她的廂房中的時候,二人的衣服實際上也已經被毒辣的太陽曬得半乾了。
“娘,你還記不記得我在來時的路上做的防傷風的藥,現在放在哪裡了?”
謝穆妍顧不上自己身上的溼意,一邊輕柔地爲謝穆欣擦着身體,一邊扭過頭去,看向滿臉愧疚無措的李氏。
經謝穆妍這麼一提醒,李氏這才從方纔的愣神中緩過神來,也顧不得自己蓬頭垢面的模樣,腳步快速地就朝着自己的房中走去,不出片刻就折返了回來,手上多了一個淡青色的瓷瓶。
謝穆妍從李氏手中接過瓷瓶,打開塞子聞了一下味道,便倒出一粒放入了謝穆欣的口中,謝穆欣頓時就好似一個木頭人一般,機械地一口嚥了下去。
“我去準備一下洗澡水。”
謝穆妍看了眼牀上正瞪大了眼睛,雙眼無神的謝穆欣之後,輕輕地嘆了口氣,走出了房門,心裡在不斷地反思着。
近期以來,是她對母親和妹妹保護得太過嚴實了嗎?以至於當她們遇到危險而她又不在身邊的時候,無力應對……
饒是謝穆妍搶救及時,但是謝穆欣還是在半夜的時候,發起了高燒。
好在謝穆妍爲了以防萬一,就躺在她的身邊,一隻手緊緊地握着謝穆欣的,頓時就因爲她手心裡滾燙的溫度而驚醒了過來。
“欣兒,醒醒!”
謝穆妍輕輕地將謝穆欣的身體晃動了一番,但是小小的人兒還是雙眼緊閉着,對於謝穆妍的推搡一點反應也沒有。
在蠟燭的光亮下,可以見到她的雙頰紅得驚人,就好像立馬就要燒起來一樣。
在這個時代,能夠起到物理降溫作用的,也就只有井水而已,但是,那顯然不夠!
這種程度的高燒,若是按照古代療效緩慢的中藥,只怕等到謝穆欣病好時,小命也去了半條。而且她最怕的就是,會影響到謝穆欣的智力健康。
權衡了一下利弊,謝穆妍咬了咬牙,最終好像下了什麼決心一般,摸黑奔到自己的房間中,從一個小匣子裡,取出了一粒藥丸。
這也算是她近期研製的新藥之一,雖不能說是靈丹妙藥,但也能很快地止住謝穆欣的病情,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