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這個一直髮問的人,不就是一直外慕樨堂在謝穆妍的旁邊爲她寫藥材的劉益?
今日由於謝穆妍不坐診,因此他也比較閒逸,這才心血來潮地想玩出來看看,不料竟然就碰到了這樣的事情。
一年多的時間,已經讓他從一個落魄的小乞丐,變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樣。
他在謝穆妍的旁邊呆了那麼長的時間,即便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但是一舉一動卻是極爲清晰的。因此方纔當謝穆妍走在棺材旁邊的時候,他才能夠一眼就認出了她!
當李大根對着衆人嚼謝穆妍的舌根子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會對謝穆妍不利,因此才一直爲她辯護,卻沒想到這個人就好像已經有所準備一般,對答如流。
而李大根雖然心中怨恨,不過表面上還是一幅“你不相信我,真讓我頭痛”的模樣,看得周圍的人反倒是厭煩他的多嘴起來。
“這位小兄弟,你這麼說,我可要不開心了啊。不瞞你說,我有一個親戚啊,就是在這左相府裡面做雜役的,他還能不清楚不成?而且我說出來也不知道你相不相信,鄒夫人和謝大小姐在生前的時候,曾經請了一位厲害的法師進左相府算卦。這算下來啊!”
說到此處,李大根一連幾下狠狠的將右手的手背敲擊在了自己左手的手心之上,那一連串的動作,真當是釣足了衆人的胃口。
“結果這算下來啊,那個謝二小姐,實際上就是災星一枚啊!”
最後一句話,就如一個炸彈投進了人羣中一樣,百姓們多事像炸開了鍋一樣,不斷地討論着這件事情。
都說家醜揚萬里,這個消息還沒有出來多久,便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每一個圍觀的百姓的耳中。
“姐姐,你聽,他們好像在竊竊私語地說些什麼,還對我們指指點點的。”
就在謝穆妍的身側行走的謝穆欣,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什麼。
她悄悄地湊近了謝穆妍的身旁,輕聲地說着。
“別去管他們。”
謝穆妍小聲地吩咐了她一聲,冷冷的目光便朝着人羣中看了過去,幾乎只是一眼,便抓住了緊隨其後跟過來的李大根的身影。
她現在雖然沒有內力,但是耳目比起其他人來,還是要清明許多的。那些百姓的話語,一字不漏地落盡了她的耳中。
李大根感覺到有一股冰冷的眼神落在了身上,只覺得身上傳來了一陣冰寒的感受,就好像是墜入了冰天雪地一般。
他迅速地低下頭去,朝着人羣更多的地方擠了擠,便消失在了謝穆妍的視線之中。
“什麼?謝二小姐是災星?!啊……難怪啊,一下子死掉了兩位夫人!嘖嘖嘖,這左相大人,有了這樣的一個女兒,可真夠慘的!”
一個婦人尖銳刺耳的聲音,突然在人羣中響亮地響起,語氣中滿是不可思議。一直到所有人的視線,都射向了她的方向,這才後知後覺地紅了紅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在接觸到謝穆妍的眼神之後,更是渾身都瑟縮了一下,撥開了人羣就躲到了人羣的後方。
不過,被她這麼一叫,衆人的膽量頓時也變得大了不少,討論的聲音,也漸漸地變得大了起來,不出片刻就傳進了謝穆欣的耳中。
“姐姐,他們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麼誣陷你!”
謝穆欣的小臉,因爲生氣而氣得通紅。她瞪了周圍的人羣幾眼,卻無力地發現,自己就算再怎麼瞪,那羣人還是無動於衷。
不自覺的,她的小手,已經伸進了另外一邊的衣袖當中。
那裡面,藏着她在謝穆妍的指導下自己做出來的毒粉,只要一點點,就能夠讓人停止呼吸……
“欣兒,不可莽撞!”
謝穆妍敏銳地察覺到了謝穆欣的動作,頓時眼疾手快的伸出一隻手,將她的小手從衣袖中抽了出來。
“可是姐姐,他們竟然敢這樣誹謗你,本來就該死!”
謝穆欣不滿地說着,若不是因爲現在還在大馬路上行走,只怕她要就要跳起來恨鐵不成鋼地跺幾下地了。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這些都只是些跟風、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百姓罷了。跟這種愚昧的人發生爭執,對於我們一點好處都沒有!”
相比較於謝穆欣的激動氣憤,作爲當事人的謝穆妍,反而是異常地平靜,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似的,沉默地低頭走路。
她不蠢,自然知道這件事一定是人爲的想要置她於不利的境地之中。而且這個人,應該與害死李氏的,是同一個人!
對方做出的事情越多,露出的破綻也就越來越多。那麼她就不妨等下去,等到那個人露出足夠的破綻,能夠讓她把這個人揪出來爲止!
謝昂走在最前方,自然把這些話語也聽到了耳中,心裡只覺得一陣彆扭,一時半會兒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何感想。
應該是爲有人對自己最不喜歡的女兒指指點點而感到欣喜,還是應該爲這個女兒敗壞了自己家裡的名聲兒感到憤怒?
恍恍惚惚間,已經走到了謝家的墓地,此時已經出了城,耳邊也總算清淨了一些。
照理說,李氏一個被休棄的身份,是沒有這個資格葬在祖墳之上的。但是畢竟有謝穆妍這個未來的五王妃在給她撐腰,因此也就如願以償地在這個地方永遠地安眠下去……
“老爺,依照妾身來看,穆妍纔不是他們所說的那樣!若不是有穆妍的話,灝兒的病,還真不知道應該如何醫治呢。”
張氏回過頭去,看了低着頭默不作聲的謝穆妍姐妹二人,在謝昂面前爲她們說着好話。
聲音把握得恰到好處,既不讓謝昂覺得聲音太大,也恰好穿進了謝穆妍和謝穆欣的耳中。
“你啊,待人總是這麼和善。若是她……唉……”
謝昂溫柔地看了已經年逾三十的張氏一眼,擡起手來指了指鄒氏的棺材,隨後雙手又無力地放下,垂到了一旁。
“若是她能夠有你一半的和善,也不至於落得個被人毒死的下場啊!”
謝昂沉痛地搖了搖頭,眼神若有似無地朝着謝穆妍看了過去。
實際上,他的三個妻子,要說哪一個與他感情最深的話,那一定是非鄒氏莫屬。雖然她有時候做出來的事情的確是過分了一些,而且讓人無法忍受,但是青梅竹馬的感情,不是說淡就淡的……
“看我做什麼?她的死,可不關我事。”
當看着黃土把李氏的棺材一點一點地掩埋的時候,謝穆妍的心裡本就有了幾分惆悵,在接觸到謝昂的眼神之後,立馬就感覺到了不悅,當下也不給他一分面子,逼得謝昂不得不把頭轉到了一邊。
氣氛在這時有了一些僵持。
“老爺,其實讓妾身說的話,我們三姐妹之間,性感最好的,當屬李姐姐了。只可恨,紅顏薄命。老天無眼……”
說到這裡的時候,張氏已經忍不住啜泣了起來,保養得甚好的臉上梨花帶雨,看得謝昂一陣心疼,將她摟在了自己的懷中輕聲地安慰着。
謝穆妍冷眼看着二人的舉動。
張氏做出這些舉動來,無非就是想要拉攏她罷了,但是她現在,偏就不想讓她如願……
等到一系列繁瑣的禮節完成,回到左相府的時候,已經是下午時分。
謝穆欣走了半天的時間,小小的身子骨已經吃不消,在頭剛剛沾上枕頭的那一剎那,她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輕柔的爲她將鞋子和外衣脫下,又替她蓋好了被子,謝穆妍才喊過了馨然和馨雨,輕聲吩咐:“我出去一趟,你們好好地看着她。”
馨然看着已經換上男裝的謝穆妍一眼,欲言又止。
跟了謝穆妍這麼久,她自然知道,謝穆妍這樣的一身打扮,只怕是要去親自調查那些流言蜚語的事情了。
“小姐,您一個人去會不會太危險了?要不還是讓我跟着你吧。”
躊躇了一小會兒,馨然還是問出了口,看向謝穆妍的眼神中也滿是擔憂。
“不用,有本王跟着她,自會保護她的安全。”
還不等謝穆妍出聲拒絕,一道低沉好聽的聲音已經在門口響起。
只見穆嘉羽已經踏過了門檻,走到了她們的身邊。
他似乎是爲了應景,換下了他一直穿的月白色服飾,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
在看到他的那一剎那,馨然和馨雨一直懸着的一顆心,也就放了下去。
有王爺親自保護,她們自然放心。
“如果欣兒醒過來了,你們便告訴她我出門辦點事情。孃親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我們也要想開一些纔是。”
“小姐儘管放心,我一定能把欣兒哄得乖乖的。”
馨然朝着她們眨了眨眼睛,一個轉身,就已經坐在了謝穆欣的窗前,目光落在了她安靜的睡顏上。
自從李氏去世之後,謝穆欣偶爾便會做夢,夢到那個火燒住房、李氏死於火中的場景,因此她在睡着時,身邊需得陪着一個人纔好,以防她做噩夢醒來後,身邊連一個安慰她的人都沒有。
得到馨然馨雨肯定的答覆,謝穆妍點了點頭,便和穆嘉羽一起朝着慕樨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