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她堂堂一個萬千粉絲的up博主,竟然也會張口結舌、手足無措?
簡一回到房間,一邊覺得不可思議,一邊深感汗顏無地。且這一路大抵走得太急,身體燥熱地緊,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準備梳妝洗漱,可一擡頭,卻發現鏡中的自己,竟兩頰潮紅、耳如緋雲。
簡一登時一副天塌般的惶恐狀,下意識雙手蒙臉,忽聽到外面小廝丫鬟正在竊竊私語。
“看見了嗎?剛剛少夫人從少主房中出來,連紅得跟什麼似的。”
另一個冷哼一聲,沾沾自喜道:“少夫人現在可是弈府的大功臣,少主對她自然跟以前比不得。”
前面那個又捂着嘴道:“聽說少主今天下午看見那些美男子,氣得臉都綠了,估計是妒忌吧?”
“都請後院來了,那臉能不氣綠嗎?”幾人交頭接耳,壓着嗓音哂笑起來。
簡一有種一世英名沉進海底的崩潰感,轉身生無可戀地一頭扎進棉被中,扯過被子蓋過頭頂,就地活埋。
不知過了多久,屋中蠟燭已燃到頭,四周漆黑一片,月華散盡窗牖,顯現出房間深深淺淺的物體輪廓。外面早已經沒有了人,夜深人靜,燈影闌珊。簡一卻轉輾難眠,胸悶神煩,閉上眼眸,弈南初那張臉赫然閃現,叫她愁苦難當。
她索性一腳踹開被子,從牀上坐了起來。
她覺得這副樣子,像極了當初室友被新上任的男友勾落魂的樣子。
難不成,她真對弈南初動心了?
這念頭方一冒出,簡一就立刻將其否決。
想什麼呢,弈南初不就是這段時間給予了不少支持麼,區區小事,就妄想撼動她這個母胎solo的心?
其實最開始,對於簡一提出的諸如買一送一、限時限量等的經營方案,弈府家主乃至長老以及不少老闆都不看好,覺得想法荒誕,聞所未聞,皆是一笑了之不予理睬。後來弈南初力排衆議,竟全力支持。香料能取得如今成就,弈南初功不可沒,可這能說明什麼?只能說明弈南初高瞻遠矚、慧眼識珠,在經商方面的確頗具慧根,僅此而已。
一夜未眠的簡一好不容易昏沉睡去,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簡一有些煩悶,一個枕頭準確無誤地砸在門上:“姑奶奶我今天要睡到日上三杆,誰也別來煩我!”
“如果是家主有請呢?”常德的聲音,渾厚而又溫和。可簡一如被涼水灌頭,有些摸不着頭腦:“家主?”
常德點頭,鄭重其事:“今日是家族集議,還請少夫人儘快,務必出席。”
“我也要去?”簡一大驚。
門外,常德溫聲溫語,即便隔着門,彷彿也能看見他笑容可掬的謙恭模樣:“那當然,您可是弈府的少夫人,家族集議自然要去。”
“是嗎……?”簡一嘴角抽了抽,覺得奇怪。弈家作爲淮寧國商會,按照往常慣例,弈府季度都會召集一次家族議事,而這種議會,往年簡一添水倒茶都嫌她礙手礙腳。如今怎麼還由家主親信來請了,難不成一次香料的成功,就使得她的身價平地拔高?
暫且管不着那麼多,簡一緊忙起牀,匆匆捯飭一番後,便頂着兩個大黑眼圈,興高采烈地去了正房。畢竟能參與家族集議,也算弈家認可了她的身份。
結果她完全想多了。
正房中,長老們神態凝肅,早已各自落座。正東位的弈妍這兩個月消瘦不少,面黃肌瘦,兩頰微陷,儘管強打精神,但講起話來仍怏怏無力,每逢議事,皆是提前擬好草卷,由大丫鬟逐一而念,自己則同幾位年事已高的長老般,捧着一味藥,全神貫注地聽着。
大丫鬟正念到物資運輸方面的問題,就被姍姍來遲的簡一打斷。
衆人視線將這‘一看就沒睡好的’的人上下打量,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轉而集議繼續。
簡一干呵呵笑了兩聲,立在原地,有種上課遲到被老師罰站門外的尷尬侷促,進退兩難。
這時,後面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轉身一瞧,竟然是常學。
常學似乎怕她叫出聲,擾了別人靜聽,立刻做了噤聲手勢,小聲道:“少夫人這邊。”
默默跟着常學過去,就看見弈南初正襟危坐,身段端得筆直,與之並列的還有一把無人落座的空椅,像是專門留給她的。簡一躊躇地坐了過去,弈南初聽到聲響,側過頭來,深深望她一眼,那一眼,極是意味深長。簡一不知怎麼的,大抵一夜未眠,心神不安,下意識撇開頭去,避免與之正面迎視。
過了一會兒,他收回目光,似乎嘆了一口氣。
議會內容無非是對地方店鋪收益運營或是貨物囤積做一些攏籌概述,這讓本就精神不振的簡一聽得更加昏昏欲睡,不到一炷香,就不負衆望地不省人事了。迷迷糊糊間還做起了夢,夢見自己正在上高中,班主任在講臺上唾沫翻飛,講得是慷概激昂,只有她,躲在課桌間,悄悄開小差,盤算着爺爺的醫療費。
這時,有人推了她一把,她嚇得一激靈,猛然間醒轉,發現面前一雙雙肅穆的視線,彷彿能將她活活凌遲。
“喲,咱們少夫人最近可是忙得很?”弈蘭雙尖着嗓子說着酸話。
簡一睡眼惺忪地揉揉眼,有些失禮地訕訕一笑:“還好還好。”說着這才下意識地看向弈南初,卻發現他垂着頭,神情複雜,叫人難懂。
弈蘭雙也看了一眼弈南初,忽然冷笑道:“咱們少夫人果然還是年輕啊,召來那麼多新寵,這一晚上,可不是累壞了嗎?”
“啊?”簡一懵了一瞬。這時周遭長老也黑着一張臉跟着附議:“有傷風化!”
“真是給弈家丟臉。”另一長老唾棄:“不過取得一點成績,就做出如此傷風敗俗的事來!”
簡一:???
“昨日那事我也聽說了。”弈妍總算開口,拿出主持大局的家主之風,沉着臉道:“簡一,正好南初也回來了,你最好好好解釋一下。”
“……”好好商議,怎麼變成她的批鬥會了?簡一故作一副人微言輕的模樣,委屈巴巴道:“我做這些,還不都是爲了香料。”
弈蘭雙聽罷,‘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譏諷道:“你可真能編,你以爲你在香料上大獲全勝,就可以把什麼都歸結於香料上嗎?”
“這小姨就不懂了。”簡一站起身來,一本正經地解釋:“上有西施豆腐,後又文君當壚,相如滌器的典故。足以見得,美色也能吸引顧客,以此提高售出量。且我找的這些人雖生而媚骨,但不以美色示人,不過是一種博取眼球,吸引顧客的營銷手段罷了。”說着又做出一副順從柔弱之貌:“況且這個事,我有跟夫君商量的……”
弈家原本只想找個好拿捏的廢物做贅妻,好讓弈南初承襲家業。但經香料一事,簡一大放異彩,弈家一邊佔領市場的,一邊猜忌簡一。個別長老更是憂心自己百年之後弈家家產另改他姓,故而,簡一隻能每天故作一副對弈南初情深似海、言聽計從的柔順貌。
可當所有人屏息以待弈南初的回答時,弈南初沉默方刻,卻道:“並未。”
簡一:???
昨晚的解釋他是全當放屁了嗎?!
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