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議達成,雲定初卻又說了一句,“母后,現在,輪到媳婦兒爲你把脈了。”
‘哼’,從鼻子裡重重發出一聲冷哼。
“別以爲,哀家與你有了一個十五天之約,你便要吧支使哀家,還是那句話,雲定初,哀家不信你。”
“母后。”
香梨木椅滾動的‘咔咔嚓嚓’聲清脆悅耳,那不疾不徐,慢吞吞的節奏雲定初早已熟悉。
回首一望,果然就見身着湛藍色錦袍,精神抖擻的北襄王已經門口被張衛推着進了太后寢殿。
竇氏見了兒子,面上雖有喜色,卻也是白了他一眼,因爲,她深深地知道,兒子一趟卞梁之行,已經將眼前這名啞子看得很重了。
“母后,你的病得不輕,那些個庸醫又瞧不出你的病症,還是讓定初給你瞧瞧吧。”
“不用了,哀家沒病。”
畢竟是自己這輩子唯一的兒子,竇氏心裡雖不滿他的心向着啞婦,可是,也不會當着衆人就不給兒子面子。
“母后,你視力都弱在那樣了,再不治,恐怕就晚了,真兒擔心你的健康啊,定初,快上前,爲母后把把脈。”
即是兒子一片孝心,竇氏也不好再婉拒。
冷下臉來,“雲定初,讓你診脈,是看在真兒的面子上,服你一劑湯藥,如若沒半點起色,哀家便不會再服了。”
看在兒子的份兒上,給你一個機會,如果沒效果,那便不服了。
竇氏儘量表現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模樣。
世間所有的母親都一樣,在兒子面前,永遠扮演着慈母的角色,不想給兒子一個兇悍的面孔。
仿若與剛纔的嚴厲判若兩人。
這話說得,雲定初在心裡直嘀咕,吃你一劑湯藥,一劑哪能醫好病?
這竇氏不但是個獨斷專行的人,還是一個倔強,偏執的人,只要是她認定的理兒,她便會一直堅持下去。
北襄王向媳婦兒使了一個眼色,雲定初白了他一眼。
挪步上前伸手爲竇氏診脈。
纖纖玉指夾握着竇氏白皙的手腕,手腕處雪白的肌膚下,是幾條交叉的藏青色血管。
整個太后寢宮連針落地都能發出巨大的聲響。
大家都在屏息等待着。
把了兩隻手腕的脈博,雲定初秀氣的眉宇漸漸起了一朵小皺褶花。
把完了脈,再翻了翻她的眼皮,緊接着,伸手在竇氏的面頰上按了按,問,“疼嗎?”
自然又是由清蓮翻譯。
“有一點微疼。”
竇氏如實回答。
雲定初檢查完竇氏的身體,便向清蓮比劃了兩下。
清蓮的尖嗓子即時扯開,“封嬤嬤,快將太后的便桶提過來。”
“大膽……”聞言,竇氏激動的大怒,當着她兒子,以及這麼多宮女嬤嬤,太監的面,這啞子要瞧她的便桶,真是氣得肝疼。
“母后息怒,中醫講究望、聞、問、切,這是每一名大夫必須查的地方,查對了,才能對症下藥,否則,前功盡棄啊,母后,定初是您兒媳婦,斷然不會害你。”
瞧這話偏袒的,真是讓竇氏心裡又燃起了三把火。
“閒雜人等都給本王出去。”
“奴才們遵命。”
知道王爺是讓大家夥兒迴避爲太后診病的事,不一會兒功夫,所有宮女嬤嬤們行了禮,個個魚貫而出。
最後,北襄王向媳婦兒投去信任的一瞥,然後,安靜地動手滑着椅柄悄然離開。
不過片刻,屋子裡便只剩下了爲數不多的幾個人。
全都是太后心腹。
封嬤嬤命一名宮女去內屋提出了便桶,揭開了蓋子,雲定初詳細察看,也不嫌髒。
“母后,伸出你的雙手。”
竇氏依她所言伸出雙臂,只是,手指節有些微微的顫抖,而且,面容還略顯有些蒼白,嘴脣也呈烏青色。
“母后,頭暈眼花,對嗎?”
“嗯。”這次竇氏沒有爲難她,如實應答。
“母后,你這病簡單,易治,不是什麼大毛病,只是偶感了風寒而已。”
雲定初鋪展開了宣紙,用毛筆開了藥方子。
用脣語說了一句,“母后好好休息,媳婦兒去爲你抓藥了。”
竇氏坐在牀榻上,眼睛瞬也不瞬地盯望着她離去的洞空大門,心裡暗忖,這啞婦開的藥,她能吃嗎?萬一她的心不向着她們北襄,她開的藥豈不要把她毒死。
人,一旦有了這樣的心思,便會疑神疑鬼。
尤其像竇氏這種疑心重的人,一旦有了這樣的想法,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了。
回了西廂房,雲定初讓清蓮去院子裡採摘了半罐子晨露,還採來了一大捧桂花,將桂花花朵全數摘下來,扔進了罐子裡,用勺子將晨露與桂花花瓣攪拌合在一起,再放進去少許的蜂蜜,將它們製作混在了桂花糕裡。
就在她們幹得不亦樂乎之際,張衛推着北襄王進來了。
“奴婢叩見王爺。”
“不用多禮。”
北襄王的視線在檀香木製的八仙桌上掃了一眼,眸光便定定地落在了雲定初臉上。
“不是說你去爲母后抓藥了?怎麼,這就是你爲母后弄的藥嗎?”
點了點頭,雲定初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輪彎彎的新月。
“這是什麼藥?”
北襄王不太懂,拿起桌上碗盆裡的一個桂花糕點,有些納悶,將糕點放入鼻冀間嗅聞。
別說吃,關是嗅,都能聞到一股子好聞的清香味兒。
絕對沒半點兒藥味,聰明如他,他忽然就知道媳婦兒是啥意思了。
“聰明,不愧是我北襄王的妻子。”
“美得你。”
“話說,媳婦兒,母后生的是啥病啊?”
母親的病情,他必須得知道啊,剛纔,他去母親房後,母親還告訴他,說不要太相信雲定初,畢竟,她是那邊派過來的人啊,如果得到他全面的信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其後果就是,那邊不費一兵一卒,便自取滅亡了。
對於母親的提醒,他心裡是有數的。
從他對雲定初這個女人兩個月來的觀察,他覺得雲定初應是一個心地純善之人,而且,隨着她一趟卞梁之行,對她的背景一清二楚,他偷走了相國府的寶物,而她不聞不問,還故意在相國爺面前幫襯着他,這說明,她與相國爺的矛盾很深,她的母親早死,相國府裡的那些個姨娘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一番較量,到探出了她對卞梁的不忠誠之心。
說不上全面信任,可是,北襄王覺得,自己應該試着去信任。
“病症很多。”
“怎麼說?”聽說母親病症很多,北襄王緊張起來。
“母后雙眼發花,看東西模糊,嘴脣泛紫,面色蒼白,行走困難,手指發抖,還伴隨着頭痛等病因,這說明她的身體漸漸失去了平衡,或者說,失去協調的能力,這所有的症狀都屬於是帕……”
‘帕金森’病,雲定初沒有說出來,她怕這死癱子不懂。
所以,她換了一個古代醫學術語,‘震顫麻痹’。
“她腳發麻,腰椎疼,是因爲她有腰椎炎,又由於北襄國常年積雪飄飛,氣溫低下,她的腿有風溼,天最冷時,這種風溼便會發出來,像毒蛇一樣纏上她,因你去了卞梁,她心裡鬱結,又因爲國事繁忙日夜操勞,所以,母后就病倒了。”
分析了一大堆,北襄王聽了,心便提到了嗓子尖口,焦急出口詢問,“能治好麼?”
“母后性剛烈,又倔強,我不敢給她說出病因,就是這樣的道理,讓她自己調整好心情,她又不喝苦藥,所以,我便將藥都摻進了膳食中,這桂花糕是卞梁城聞名於天下的美食,你一定得讓母后服下。”
她沒有那樣的本事讓竇氏服藥,可是,北襄王如果親自送去,相信藥再苦竇氏也不會拒絕。
提到母親的性子,北襄王心裡再清楚不過。
如若她母親不要強,恐怕當年就屈居於悲慘的命運,當年,被人陷害,她毅然向先皇請求,願帶兒子去最苦最偏人僻的北襄之地,北襄是天元皇朝最不起眼的地方,蘇氏當時無暇顧及,甚至覺得將她趕至北襄便是美事一樁,至少,斷定她再也無法掀起波浪。
這招以退爲進的方法,拯救他們倆母子的命。
“沒問題。”
見他答得如此爽快,她又講了一句啞語,“別高興的太早,這些藥,只能治標,不能治本。”
“什麼意思?”
“你母后的病症,有些病症是沒辦法用物藥治好的,還需要她自己去調理,比如說,她的腰椎炎,以及帕金森,用藥調理的成效不高,必須得她自己堅持日日鍛鍊。”
“如何鍛練?”
“運動嘛,不外乎就是跑跑步,走走路,甩甩手,腦袋,搖搖胳膊這類的。”
北襄王懸着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他以爲是什麼了不起的運動,原來是鍛鍊身體啊。
“別以爲很簡單,要做到日日周而復始就難了,不過,你可以陪着你娘嘛,反正,你的腿也需要鍛鍊。”
“清蓮,將這些桂花糕送去廚房蒸熱,好了,送過來。”
清蓮端着一大盆桂花糕去廚房了。
“你的腿好久沒鍼灸了,今兒可是初三,該是鍼灸的日子了。”
“你那鍼灸術是不是不管用,本王這腿根本仍然沒半點兒知覺。”
北襄王不滿地嘮叨,大腿的肌肉都被她扎熟了,可是,還是沒半點兒知覺。
掀起了他的褲腿,乍一看,雲定初自己都嚇了一跳,雪白的肌膚,果然起了拇指大的一團團青紫的痕跡,應該是上次鍼灸留下的後遺症。
“沒事,今天晚上,給你換艾灸。”
“什麼玩意兒?愛舅?”
我倒,連翻了兩個白眼,雲定初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索性就閉了嘴巴。
好吧,娘子又不理他了,今晚,她想愛就愛吧,反正,她要愛,他總不能不給,是吧?
北襄王壞壞地想着。
“王爺,東廂院的靈兒過來問,說她家主子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膳魚炒青椒,還有紅椒炒葫蘿蔔。”
張衛剛提到‘東廂院’三個字,屋子裡的空氣似乎就變得凝窒了。
東陵鳳真見笑意漸漸從雲定初脣角斂去。
“呃,告訴她,本王患有腿疾,肝上還有毛病,不能再吃辣的了,今兒就息在西廂院了。”
“奴才這就去回了靈兒姑娘。”
張衛在心中暗笑,剛纔,靈兒姑娘過來時,還對他頤指氣使的。
連主子都失了寵,丫頭還囂張什麼呢?
“你留在我這兒做什麼呢?去見你的獨孤妹妹吧。”
這話說得自是有幾分的火氣,並不是單純的吃醋,整個北襄王府,雲定初最不喜歡就是兩面三刀的獨孤氏。
“你不說過,本王肝臟有問題,不能再吃辣的食物,雲大夫,本王可是一位極其配合的病人,即便是很想吃,也都忍住了,這麼聽話的病人,雲大夫可會獎勵啊?”
身子是他自個兒的,不用辣的膳食,保護的是他自個兒的身體,居然還要向她索討獎勵。
麻痹的。
“好了。”
北襄王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小鼻頭,笑着打趣,“瞧你嘴兒厥得都可以掛個夜壺,來,給本王笑一個。”
‘啪’,響亮的一聲巨響,逗弄她的下場,便是魔爪子背後緋紅一片。
“老孃纔不會對一個沒心沒肝的人笑。”
這下,北襄王的面色冷沉下去。
這啞子說什麼呢?
“說清楚,本王咋沒心沒肝了?”
他待她還不夠好,還不夠寵她,爲了護她,他可是連母親都得罪了。
以前的他,可是天元皇朝出了名的孝子。
給了他一記‘懶得理你’的眼神。
“小丑兒也不小了,該爲她請一名太師傅教她做人的道理了。”
“沒合適的人選。”
他打了一個哈欠,本來想與打趣一番,沒心如此掃興。
“藉口,東陵鳳真,就算她母親真的是卞梁細作,可是,一個小小的孩兒,她有什麼過錯?要受到你們如此歹毒的對待,她可是你嫡親的血脈,獨孤丘都能有上好的師傅教學,在你心裡,親生女兒難道還不如一個妻妾兄弟?”
原來他的啞婦是因爲這件事而發火啊。
也不早點說,剛纔,讓他覺得真是莫名其妙。
“好了,親家的,趕明兒個,本王就傳令,讓小丑兒與獨孤丘一起唸書去。”
夜已經深了,北襄王摸了摸自己空空的五臟廟,那裡正咕咕直叫,晚膳擔憂母親病情,沒吃幾口,現在,餓了。
“娘子,本王好久沒吃到你做的菜了,真是想得慌。”
雲定初望着北襄王那張痞氣十足的男性臉孔,幽黑的眼珠子轉了轉,笑言,“說,相國府盜竊之事是不是你做的?還有,我孃親留給我的另外六件絕世珍寶,是不是你偷的?這些都告訴我,我就給你做菜去,做你最喜歡吃的噢。”
用美食誘惑他的同時,還不忘給他拋了一記暖昧的眼風。
搞得北襄王心口有一股血液仿若在逆流。
“那六件寶貝是本王命人偷走的,但,相國府遭竊一事,不關本王的事。”
“當真?”
“騙你是小狗。”
北襄王單手託着腮,靜靜地與他的小啞婦妻子對視。
“好吧,暫且相信你。”
起身拍了拍屁股,雲定初挪移着蓮步走出了廂房,而東陵鳳真坐在椅子上,狹長的眼線微微一勾,眸底迸射出縷縷晶亮的詭秘光芒。
北丘國,一望無際的草原,天高雲闊,牛羊成羣在寬闊的天地間自由地放牧。
綠草那樣清,天空那樣蔚藍。
草原上,衆多的粗壯漢子光着膀子,正在宰殺着一頭肥羊,肥羊被殺死,鮮血從肥羊脖頸處噴濺而出,噴出的血水染紅了綠蔭蔭的草地。
壯漢們的幺喝聲,喊叫聲,伴隨着牲畜叫喚,混雜在一起。
一隻肥大的手掌握着一把彎刀,刀尖刺入了羊腹,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拇指將口子撕開,抓住了一截腸子,猛力一掏,整個腸肝肚腑便全都剖了出來,扔在了草原上,透着那紅辣辣的火焰之光,漢子們看清了,沒一點的污物,大夥兒齊聲高喊,“兄弟們,今兒是太子大婚,肥羊肚腹無污物,這是吉兆,望長生天保佑咱們北丘國富民強,幸福安康。”
一羣漢子不約而同語畢,然後,便就是一位穿着奇裝異服的巫師,手裡握着一支金棍子,塗得發紫的嘴脣唸唸有詞,長長的指甲握住了黑鉢的邊緣,閉了眼眸,在悄然向長生天禱告。
藏梅劍獨自呆在賬篷裡,感覺自己如坐針毪,外面的幺喝聲,粗獷漢子的笑罵聲,不時從賬篷外傳來,她知道,他們正在喝酒,喝得是她的喜酒,那一團團的篝火將人影映在了她如白玉一般光潔的臉蛋上。
她心裡亂得很,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在她的記憶中,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一望無際的草原。
她出馬車的時候,是一大堆赤膊粗壯的漢子,他們一個個眼睛深邃而碧沉發亮,眼眸裡,閃爍的全是對她的膜拜之光,她不是傻子,當然知道他們膜拜的不是她,而是娶她的那個人——北丘國太子,耶律丹。
“太子,今兒是你大婚,卞梁公主還在賬篷裡等着你呢,別喝得太醉了。”
“本太子今兒高興,來,兄弟們,不醉不歸。”
低沉渾厚的男人嗓音,性感迷人,還滲着縷縷的喜悅與粗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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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陽完結文《名門第一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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