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終於認了!”魏雪梅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滾落面頰,淒厲地嘶吼,“十九年吶!我被冤枉了十九年,我以爲我失貞,在候府受盡苦楚、即使當年兄長還是受器重的魏將軍,自己被貶成小妾,也不敢有怨言,甚至對你鳳守正感恩戴德!結果呢,我是天底下最蠢的人,被欺騙、被冤了十九年!”
“雪梅,本候可以……補償你……”鳳守正臉也浮腫不已,“可以重立你爲正室夫人……”
“候爺……”腫得跟個豬頭似的大夫人不幹了,“您不可以……”
“是我們對不住雪梅……”鳳守正一臉畏懼,“本候要補償……”
“夠了。”鳳驚雲清然若水的聲音響起,嗓音清雅,卻帶着一股無形的魄力,房間裡頓時安靜不已。
哭的不敢哭,痛得半死的不敢叫喚。
驚雲遞給魏雪梅一方絹帕,“娘,您想不到吧。鳳守正一騙就騙了您十九年。可笑的是,壞事做盡的是他,卻讓您這個無辜的人承受苦楚。他現在也不是真的要補償您,是怕我殺了他。您還想做鳳守正的正室麼?”
魏雪梅朝鳳守正呸了一口,“那麼虛僞、那麼噁心的男人,別說再跟他睡一張g,別說做正室,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刮!”
“還愣着幹什麼?”鳳驚雲朝那名護衛使一眼色,“我孃的話沒聽到?”
那名護衛抽出隨身長刀就要要朝鳳守正剁下去。
“啊!”鳳守正嚇得慘叫一聲。
“不要!”大叫一聲的是魏雪梅,她悽苦地流淚,“不要殺他!”
那名守衛狐疑地瞅着魏雪梅,拿着長刀沒劈下,“夫人,殺還是不殺?”
“雪梅,你放過本候!”鳳守正跪着過來抱住她的腿,“本候是雲兒的親爹,是貶了你爲妾以後,你才懷上的雲兒,就算你與朱長忠有一腿,你都來過月事了才懷上雲兒,雲兒肯定是本候的女兒,再怎麼說我也是雲兒的父親……你放過本候吧……”他被打怕了,不想再受苦了,尊嚴算什麼,只要活命。
她苦笑,“是啊,你再壞,依然是雲兒的親爹。我一生之中只有你一個男人,可笑你現在還懷疑我的清白。我不會殺你,給我一封休書吧。唯願以後與你各不相干,老死不相往來。”
翡翠適時端上筆墨紙硯,還有兩張寫了字的紙箋,“兩張紙箋,一張爲候爺給我家夫人的休書、一張爲與我家小姐斷絕父女關係的文書,請候爺照抄一份,再簽上大名。”
瞧了眼一直控制全局的鳳驚雲,她至終至終神色寧靜,眉目波瀾不興。鳳守正也是世故老練的人,他突然覺得鳳驚雲的能力絕不止如此,放棄魏雪梅固然無關緊要,但要少個這樣的女兒……
如今他只有鳳歸晚與鳳碧瑤兩女,歸晚身敗名裂,怕是連個下人都嫌棄,根本尋覓不到好歸宿,碧瑤又是個不成器的。
若是對鳳驚雲假意關心,加以利用……
這般一想,覺得跟她斷絕父女關係可惜。但他這麼對鳳驚雲,留個禍根,定然不得安生。
況且,現下的情況是由不得他。
懷着複雜的心情,鳳守正按要求籤寫了兩封書箋,蓋上印信。
翡翠將兩封書箋拿過來給鳳驚雲過目,“挺好。”
驚雲收起書箋,“可以了,從此,我與我娘跟長樂候府再無關係。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鳳守正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一開口就滿嘴流血,“長樂候府的東西都是本候的……你哪有東西……”
反正她研製的藥早就讓小順子帶到她新購置的宅院去了。她無所謂的聳聳肩,“好吧,空手走人。”
“哼!”魏雪梅冷哼一聲,知道女兒是神醫診費高,底氣也足,“鳳守正,你候府的破玩意,我還不稀罕。”
“你們身上的衣服是本候的錢買的吧,既然沒關係了,那就脫下來……”鳳守正總想扳回一成。
“你不算這帳還好。”魏雪梅想起來,“我想起來了,齊王當初在太子府吃東西被噎住,被雲兒所救,齊王給了雲兒一萬兩,我記得那一萬兩,都買了東西在候府,我現在要把那些東西帶走……”
事關錢財,大夫人也不要命了,“候府養了你們那麼多年……剛好抵了。”
“也罷,就當那些餿渣剩飯貴得吐血,抵就抵了。”魏雪梅身心疲憊,“雲兒,我們走吧。”她相信女兒的能力,不會讓她餓着的。
鳳驚雲一走,小順子與翡翠一左一右扶着魏雪梅跟上。
先前押大夫人與二夫人的兩名護院,及押着朱長忠來的護衛、朱長忠本人也跟上,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長樂候府。
鳳守正馬上喝那一地東倒西歪,連屁也不敢放的十名候府護院,“你們這幫飯桶,還不快叫大夫!哎喲……”說話牽動被踹痛的傷,痛得直抽氣。
“是……”
“候爺,這都叫什麼事兒啊!”二夫人愣在一旁。
“本候也不知道爲何會莫明其妙處於如此被動的地位……低估了鳳驚雲吶……”
候府外頭,一輛馬車早已等候着,馬車伕富貴一見鳳驚雲等人,立馬上前,“小姐、夫人,請……”
魏雪梅瞧着跟在一旁的朱長忠,“他……”
“他跟另三名護衛一樣,都是我新招的護衛。娘有問題,一會兒問翡翠吧。”鳳驚雲扶魏雪梅進了馬車,翡翠也跟進馬車廂裡侍候。
“駕!”富貴駕着馬車不緩不慢地行駛,小順子等人跟着遠去。
長樂候府大廳,還在等大夫的大夫人、二夫人與鳳守正被三名黑衣人拎着衣襟在後院疾馳,轉眼間,三人被扔在了大廳裡。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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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
“啊啊啊……”
三人以爲被綁架,叫得很慘。
大廳因四角都掛着華貴的琉璃盞,雖然深夜,倒也十分亮堂。
“唔啊……”痛苦的哀嚎自被摔在地上的三人嘴裡發出。
一股邪冷的寒氣蘊釀在整個大廳裡,凍得人的血液幾乎結冰。
三人莫名地嚇得噤了聲。
好冷好冷,不知爲何,廳裡格外的寒涼。
那等寒意凍得人打從心底發怵。
“鳳驚雲人呢?”一道冷森如鬼魅的男性嗓音響起。
那是位於主座的位置上發出來的,三人朝聲源看去,主座上根本沒有人,怎麼會有聲音!
“啊!鬼……”二夫人李蘭芳嚇得昏了過去。
大夫人秦玉環腫得像豬頭的臉上滿是驚駭,忽然想到什麼,“殤……殤王……”
鳳守正也想起,有傳言說當今殤王會隱身術,於是,強忍着懼意問道,“莫非來者是殤王爺?”
三名殺氣騰騰的黑衣人排列在後方,其中一人說道,“殤王爺的問題不回答,活膩了!”
果然是殤王。是那個恐怖的天煞孤星、駭世妖孽!鳳守正腫得跟饅頭一樣的臉嚇得發白,“見……見過殤王。鳳……鳳驚雲……走……走了。”
又一名黑衣人從候府後院出現在大廳裡,已捉了候府知情家丁瞭解情況,恭敬地向君寞殤彙報了一遍方纔候府來儀居里發生的事。
黑衣人說完就恭謹地退到一邊。
大廳裡霎時格外的安靜。
殤王明明坐在首位,卻沒人看得到他。
詭異得不可思議。
早知道殤王會來找鳳驚雲,一開始就該討好她了。鳳守正動嘴想求饒,畏懼得渾身發顫,嘴巴動了下,愣是駭得說不出一個字。
他有一種錯覺,似乎敢在殤王面前廢一個字的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燒了長樂候府。”冷森如幽冥地獄裡傳來的邪惡聲音。
“是。”廳裡的四名黑衣人立即朝四個方向而去。
“殤王爺留情!”鳳守正大着膽子懇求。
大廳裡還是很靜,令人窒息的靜。
秦玉環是嚇得全身都打冷顫,怕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候府的家產被她敗得所剩無多,候府大宅算是唯一值錢的了。
鳳守正突然想到傳言說殤王在皇宮裡守了鳳驚雲一夜,哀聲求道,“王爺,求您看在雲兒的份兒上,別燒候府。這是本候的家,鳳驚雲的家……”
話方說完只聽遠處傳來下人們惶恐的聲音,“着火啦!着火啦!……救火啊……”
長樂候府的四個方向瞬時燃起了大火,不久便火光沖天。
慢慢地,慢慢地,嚷着救火的聲音一道也沒有了。
“本王下的命令,從來不收回。誰敢救火,那就死。”君寞殤聲音森冷中帶着諷笑,“鳳守正,你不是與鳳驚雲斷絕關係了,還用她來求情?”
鳳守正蒼白無血色地道,“再怎麼樣,血濃於水……”
一道掌風掀過去,鳳守正的身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被打飛出殿外跌在地上,口吐鮮血不止。
“不識相。本王最恨血濃於水四個字。”君寞殤站起身,漆黑如厲鬼的身影一閃,人已消失無蹤。
“救……救命!”鳳守正悽慘地呼喊。
大夫人嚇傻在原地,久久不敢動彈一下。直到一大票下人往府外衝,她才確定殤王沒在大廳裡了。
“救……”鳳守正僅餘一口氣,仍在虛弱地喚着。
大夫人趕忙過去扶起他,“候爺,您沒事吧……”
“大夫……快去給本候找大夫……”氣若游絲地呻、吟。
大夫人扶着鳳守正往外頭走,此時,火勢大了起來,今夜乾燥風大,大廳裡很快燃起了火焰。
下人們自顧地逃命。
“爹、娘!”鳳歸晚在丫鬟秋菊的摻扶下僅着睡衣便跑了出來。
此時,一名下人要去扶昏倒在地上的二夫人李蘭芳,鳳歸晚呵斥一聲,“我來扶,你滾開!”
“是。”那名下人頷首,見火勢燒得更大,就自顧逃命去了。
歸晚走到李蘭芳身邊,別人看來在扶她,實則,她悄悄餵了一粒藥進李蘭芳嘴裡。趁亂殺人,再適當不過。
“晚兒,別救那個賤蹄子,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秦玉環嫌鳳守正累贅,將他交給一名下人摻扶,攜女兒逃命去了。
鳳守正見多年的結髮妻子竟然在危難之時棄他於不顧,頓時心拔涼。
扶着他的下人見火舌竄得房樑都燒起來了,濃煙滾滾,也扔下他逃命去。
火海中,鳳守正重傷倒在地上,絕望地等着燒死。
“候爺……”一道溫婉的女聲響起。
守正見是三夫人呂新柔與其侍婢綠袖,
“救……救本候……”他氣若游絲地開口。
“妾身一定會救您的。”呂新柔與綠袖一左一右吃力地扶起他向外頭走,好在離大門不遠,出了大門過了好一會兒,火才燒到門口。
“新柔,你與本候……生死與共,本候……不會虧待你。”鳳守正見整個長樂候府都陷在一片火海中,心痛得滴血。
那是因爲我知道就算救你也一定能活着出來,倘若救你會喪命,她肯定不救。呂新柔淚水模糊了眼眶,“柔兒就算自己死,都不會願意候爺受到半點傷害。”錢財來不及救,起碼長樂候有朝廷的奉祿,沒了他,她豈不是要當乞丐了?
“還是柔兒好。”他滿臉感動。
“候爺,您沒事太好了……”秦玉環假巴地走了過來。
鳳守正是看到她就被氣暈了過去。
不知哪個下人喊了一句,“二夫人與大小姐好像沒有出來……”
“天吶……火燒得太大了,救人也救不了……”
“救火啊!”不知是誰哭喊。但馬上有人捂住那人的嘴,“別亂叫,這火是殤王爺放的,不能救!候府裡先前嚷着救火的下人全被殺光了。”
京城東面一條寬敞的大街上,華麗的馬車不急不徐地行駛着。小順子在馬車外頭說道,“小姐,火光沖天,不知道哪戶人家着了大火。”
“躍上房頂看看。”
“是。”小順子使輕功上屋頂眺望一翻,又飛身落地,“回小姐,是長樂候府起火。”
坐在馬車裡的魏雪梅慌了神,“雲兒,要不要去救火?”
“不必理會。”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娘忘了我們跟長樂候府沒關係了?”
“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