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以前同樣是沒水用,翡翠身上卻沒有真正的鳳驚雲那麼髒臭。鳳驚雲想了想,“太子給我休書那天,候府後門是王老實幫我開的。我當時還奇怪他怎麼那麼容易放我進來。是你讓他做的吧。”
“奴婢怕您進不來門,是以特意去求的他。他虐了奴婢一頓,便同意了。”
鳳驚雲嘆口氣,“是我對你不夠關心。那天我就覺得有點奇怪了,後來你手裡有五個銅板,我也奇怪你哪來的錢,你當時說是撿的,我根本不信。你不願說,我也就沒追問。”
“是王老實賞的。”翡翠哭得傷心極了,“他虐傷奴婢,偶爾會賞下三五個銅板,奴婢都用來給夫人買些吃食了。奴婢對小姐與夫人忠心耿耿,絕無二心。不是故意做出此等傷風敗俗的事,奴婢真的是被逼的。請小姐原諒奴婢。”說着想跪下。
鳳驚雲攔扶住她,“我又怎麼會怪你呢?即便以前的我沒有能力,後來不是有了麼,你應該早點告訴我。”
“王老實威脅奴婢不準說,不然就要跟奴婢還有您同歸於盡。他說您就是有幾本分事,也只是個女人,再厲害也不敢殺人,奈他不何。奴婢已是殘花敗柳,不在意丟不丟臉,卻怕事情抖出來失了小姐的面子。小姐與夫人好不容易過上了好點兒的生活,奴婢也只想多陪伴小姐夫人時日,到實在受不了王老實的那日,奴婢就殺了他。”
鳳驚雲憐惜地撫着她耳旁凌亂的髮絲,“我鳳驚雲的臉,這麼多年來丟得還不夠麼?我根本不在意這些名聲。”視線轉向王老實,眸光銳利,“憑你也配跟我同歸於盡?你以爲我拿你沒辦法?”從袖袋中掏出個小瓷瓶,拔掉瓶塞,倒了一滴藥水落在王老實的腿上。
“啊啊啊……啊啊……”王老實驚恐地瞪大眼,張着嘴無聲的慘叫,他的腿,他的一條腿上的肉居然迅速腐爛,發出滋滋滋的聲響。
“我不敢殺人?”她臉上浮起殘酷的笑容,“現在就讓你看清楚,我是怎麼殺人的。”藥水又滴到他右腿上。
王老實的右腿也在瞬間腐爛,他痛得臉色慘白,全身冒冷汗,手捂着雙腿,又想起身反抗,屁股着地使力起來,又無力墜地,狠瞪鳳驚雲,“你不是人!”依舊是無聲的。
鳳驚雲給他下了藥,不想聽到他的慘聽,嫌吵。但她看清了他說什麼,冷笑,“我本來就不是人。”
“你是惡鬼!啊啊啊……”王老實啞叫啞嚎着。鳳驚雲怎麼會變得這麼恐怖!
翡翠在一旁看得頭皮發麻,又十分解恨,“小姐,這樣會不會太殘忍?”
“殘忍?”鳳驚雲勾脣淡笑,“你不捨得?”
“奴婢恨不得殺了他。又豈會不捨。”
鳳驚雲從袖間掏出把匕首扔給她,“那就動手。”
翡翠接過,顫抖地向王老實靠近,見他張牙舞爪地欲反抗,她又害怕,“奴婢……不敢殺人。”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鳳驚雲面無表情地說,“你也知道,我已經不是曾經的鳳驚雲。想要跟着我,你就得學會殘忍、學會殺人!如果,你連一個欺負了你的男人都不敢下手,只能說,你不適合繼續跟着我。我會給你一筆足夠的銀子,讓你無憂地過後半輩子。”
“奴婢不要錢!”翡翠啞着嗓子哭道,“奴婢從小就一直跟着小姐,您是奴婢的主子,一輩子都是,奴婢絕不離開小姐!”小臉上漾着堅定,雙手握着匕首衝過去,刀鋒****了王老實的心臟。
王老實張大着嘴,臉上是不敢置信又驚怒的表情,身子一歪,倒在了血泊中。
翡翠蒼白着臉色坐在地上,嚇傻了,“奴婢殺……殺人了!王老實終於死了!奴婢……好開心!”
“我殺人,從來不在意方式,亦不在意,是不是自己動手。”鳳驚雲瞟着翡翠的樣兒,“起來。不過是死了個人而已。”
翡翠腿軟地站起,整個人原本在發抖,見自家小姐鎮定淡然的模樣,她莫名地感覺不害怕了,“小姐,王老實的屍首怎麼辦?”
“正好給我試試新藥。”鳳驚雲將一整瓶藥水倒在王老實的屍首上,屍首發出‘嗶嗶啵啵’的肉糜聲,很快腐消,最後化爲了一灘血水。
翡翠訝異地瞪大眼,嘴巴張成了個“o”型。好可怕的藥!好可怕的小姐!小姐怎麼會有這麼不可思議的藥!
鳳驚雲像沒事人般轉身出了屋子,翡翠對於剛死過人的屋子心裡發毛,趕緊跟上。
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那麼削瘦,卻有一種淡逸寧靜的氣質,似乎任何事在她眼裡,都興不起一絲波瀾。
小姐很無情,之前又分明從她眼中看到了對自己的憐惜。她身上還穿着小姐的外衫呢。
這樣的主子,翡翠心悅誠服、以前是做爲下人必需得忠誠,現在對小姐卻多了絲欽佩。或者說,自從小姐從太子府回來,她一直就敬佩不已。
若是哪一天能爲小姐而死,那隻會是一種榮幸!
走廊上,沒走幾步,鳳驚雲停住了步伐,朝側後方的大樹望去。
翡翠攏好衣服,也跟着停下來,“小姐,怎麼了?”
只見樹下一道漆黑頎長的身影如個幽冥鬼魅般站着,血紅色的瞳眸在暗夜中閃着詭異的幽光。那僵白的膚色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左頰上的玄鐵面具又添上幾分死氣沉沉。
半面邪魔!
還真是像鬼一樣。
依他的角度,剛好能看清楚剛纔房裡發生的事。
他在那站了多久了?
鳳驚雲心驚,居然現在才發現他。
“小姐,您在看什麼?”翡翠也拉長了脖子觀望。
“看鬼。”鳳驚雲脣裡吐出兩個冰冷的字。
一陣風吹過,像是陰風拂掠,翡翠起了滿身雞皮疙瘩,“小姐您別嚇奴婢,奴婢什麼也沒看到。”
鳳驚雲挑了挑眉,指着樹下,“在那。”
翡翠又急又慌,“奴婢真的什麼也沒看到。”
明明半面邪魔就站在那裡,翡翠卻沒看到?
聯想到每次半面邪魔出現,不是在陰暗沒有陽光的地方,就是晚上,他的肌膚冰冷得一絲人該有的溫度也沒有,甚至沒有心跳。
她到現在還能感受到他湊近她時,呵出的那股子涼氣。
人不會沒有心跳。
一個沒有心跳的人,只會是死人。
那他究竟是什麼?
他的脣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瞳光裡有着嗜血的殘忍,那種笑,詭異莫名。
她的心頭不由劃過一道寒慄。
迎上他幽冷邪氣的血眸,她的脣角也彎起皮笑肉不笑的痕跡,管他是什麼!她鳳驚雲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以前接受殺手訓練時在太平間裡睡在解剖過的屍首旁邊她都不眨眼,何況半面邪魔最多就是一具死屍。
“小姐……”翡翠抖着身子,睜大眼猛力地看,“那裡真的有鬼?奴婢害怕。”
“怕什麼?”她冷然一笑,“世間沒有什麼比人更可怕。”
“奴婢……沒出息,奴婢還是怕。”翡翠是整個人站也站不穩了,直往鳳驚雲背後縮。
鳳驚雲微一凝眉,心中也疑問,爲什麼只有她看得到半面邪魔,翡翠卻看不到。不過她並不是喜歡剖根究底的人,太好奇的人,向來死得早。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樹下的黑影憑空消失,空空如也,就像那裡原本什麼也沒有。
“他走了。”她面無表情地啓脣。
翡翠這纔敢從她背後冒出個頭,“小姐,那隻鬼是誰?該不會是死了的王老實吧?”
“不是。”她冷淡地道,“我殺人無數,被我殺死的人沒有一個變成鬼回來找我,你大可不必擔心。”
“您不是隻殺了王老實一個人?”翡翠驀然想到,小姐說的應該是前世的記憶,又改口,“可是,王老實是奴婢殺的……”
“你那一刀捅進他的心臟,他還有氣息,是我的藥水直接腐化了他的生命。”
那王老實還是死在小姐手裡?想到王老實給活活地腐成了血水,翡翠就渾身膽顫,“今夜王老實準備了木棍,準備活活捅死奴婢,他說他賭輸了很多錢,死也要拉奴婢陪葬。奴婢的身體裡現在都還好疼。若不是小姐撞見,奴婢怕現在已經死了。若是真有冤魂,奴婢希望充着奴婢來,奴婢願爲小姐做牛做馬,攔盡災劫。”
“走吧。以後你在我廂房邊上挑間屋子住,王老實死的房間,我會讓周武去收拾,順便讓周武給你燒點熱水洗澡。”說罷,她已走遠。
小姐知道她怕死過人的屋子,是以才讓周武護衛去收拾,是在心疼她呢。翡翠滿臉淚花地跟上。
第二天早晨,鳳驚雲起得很早,剛一開門,見翡翠端了盆梳洗的水站在門外,“小姐,您醒了?”
“嗯。”她淡然點個頭,“我不是說了,讓你休息幾天,這些事暫時不用做了。”
“您昨夜給奴婢吃了顆藥,奴婢醒來覺得身子好多了,不幹些活,倒不自在。”翡翠將水端進房裡放於架上。
鳳驚雲取過架上早已備好的柳枝條,咬扁一頭,又從架上拿起一個瓷瓶,將扁的那頭柳枝沾上瓷瓶裡的藥泥,開始刷牙。
古代技術落後,潔牙都是直接用新鮮的柳枝條咬稀的一頭直接刷,效果遠不如現代的牙膏好。翡翠好奇地看着,“小姐,您潔牙沾的那個藥泥是什麼?”
鳳驚雲漱完口,接過翡翠適時遞來的水杯含幾口水吐到一旁的盆鉢裡,又洗了把臉,才說:“是用皁角、荷葉、青鹽等幾種藥物研熬製成,對牙齒口腔有增白留香、消炎鎮痛作用。長期使用還可以使皮膚更潔白,頭髮更烏亮。”
“譁……如此神奇!”翡翠雙眸發亮。
“你看我這頭枯得像稻草的頭髮是不是好多了?這些天我用專門研製的藥膏洗頭,成效不錯,再加上這款潔牙藥物,效果會更佳。”鳳驚雲說罷,開始用另一種藥塗臉塗身,構不着的地方就由翡翠幫忙。
“小姐,您的醫術真了得,您身上臉上的惡瘡膿皰都結痂了呢。”翡翠興奮地說,“還有您身子也稍長些肉了,皮膚也白了點,再過些天您肯定會完全好起來的。以前夫人爲您請過的大夫都說您的惡瘡由於體質特殊質治不好,害夫人傷心了好久。”
“過幾天瘡胞結的痂就會脫落,到時會有疤痕,痕跡慢慢會淡掉,直到沒有。”
“您說過一共要一個月時間。”
鳳驚雲坐在梳妝檯前,任由翡翠幫她梳着頭髮。
翡翠邊幫她梳了個漂亮的貼着後腦勺的髮髻,讓她多數頭髮都披散在肩上,最後又在髮髻上繫上一根白色的絲帶。
鳳驚雲穿上同一色系的外衫站起身,翡翠有些着迷地看着她,“小姐,您的身段雖然瘦了些,看起來越來越好了呢。還有您的眼睛,水靈靈地,又有氣質,特別吸引人,奴婢不知道怎麼說啦……總之,即使您的臉上的瘡還沒全好,奴婢都覺得您好看得不得了。”
從袋袖中遞出一個瓶子給翡翠,鳳驚雲淡然說,“這是烏髮潔齒的藥,你也用着。用完去我的煉藥房內,自己找同樣式的瓶子取就是了。”
“奴婢只是一個下人,不敢要如此貴重的藥。”翡翠連忙擺手。
“不貴重。我給你的,貴不貴重都收着。”
“小姐真好。”翡翠像寶貝一樣地捧着藥,淚花兒在眼中打轉。
“真是個愛哭鬼。”鳳驚雲走出屋子,來到院中散步。
清晨,鳥兒在枝頭吱吱喳喳地唱着歡快的歌兒,陽光穿透薄霧給大地披上一層光輝。
來儀居院內的假山池水旁,一名白衣女子緩步在欄杆邊,身段窈窕有致,及腰的烏黑秀髮迎着晨風輕輕飄擺,纖腰盈盈不及一握,氣度宛若芳菲。
她就像踏着朝霧而來的仙子,沐浴在陽光中,高貴典雅,風姿卓約。
君佑祺有些看得癡了,他的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盯在她身上,越看,竟越覺得她儀態萬千,勝過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