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佑祺面色驀地一僵。
鳳驚雲看向他,他臉上不是害怕的表情,而是完全未意料到,一種害怕穿幫的詫異。
僅一瞬,他面色恢復正常。
“還我命來……”陰惻惻地悽嚎女聲在夜空中回回蕩蕩,毛骨聳然。
一道全身素白、披頭散髮的透明鬼影出現在遠處,噌、噌、噌,憑空消失又出現,連着三次閃現,每閃一次,就近個數十米距離。
她的膚色是青的,七竅流着血,雙腳離地,漂浮在半空。
“啊哈哈哈哈……”淒厲地尖叫一聲,她雙手擡起呈現抓狀,雙抓如利刃、指甲漆黑,颼一下飛過來,“君佑祺,你毀我清白,我要你命!”
狂暴、憤恨的表情,恨不得生飲君佑祺的血。
這絕對不是裝的,分明是死不冥目的厲鬼前來複仇。
同樣在院子裡的太監小順子瞠地瞪大眼,嚇得昏了過去。
君佑祺摺扇一收,右手食指飛速於左掌寫下一道符咒,朝女鬼揮出一掌。
“啊!”女鬼胸口中了符掌,慘叫一聲,霎時魂飛魄散。
鳳驚雲皺眉看他,“一招就打得她永不超生,你會不會太狠了?”
君佑祺收掌,“雲兒,本皇子是怕她傷到你。再說了,鬼魂沒有一個好的,她是厲鬼,定然是從鬼差手中逃脫的,不殺她,陽間太難平。”
“一招就能滅了一個厲鬼。”鳳驚雲微挑眉,“你曾經說道術小成,太謙虛了。”
“在雲兒面前,沒有人敢託大。”
“一招毀滅,你不讓她有多開口的機會,是怕我問出什麼?”
“雲兒多心了……”
“她說你毀了她的清白。”她冷冷瞪着他,“你別說她冤枉你。我實話告訴你,你有陰陽眼看得見鬼魂,我也能。”也許是穿越後,磁場改變,她的魂魄自從融入這副軀體,鬼魂也看得見。
“她已經不是普通的鬼,而是死不冥目的厲鬼。”
“我有眼睛看,還用你說。她能找到雲起山莊來找你復仇,可見尋你多時,有多想要你的命。”
“雲兒,她真的冤枉本皇子了。”君佑祺一臉嚴肅,“你想想,除了你,本皇子根本沒有碰過別的女子。又怎麼可能奪她清白?或許,是有人冒充本皇子奪了她的清白,她死了也不知道真相,恨錯了人。本王發誓,絕對沒有碰過她。”
“是麼。”她冷嗤,“你的誓言有多值錢?”
“你不信任本王?”
“是。”
他漆深的瞳子裡閃過一縷失望,“本王是你的未婚夫,是你的男人,你寧願相信一個鬼魂,也不願意相信本王。鳳驚雲,你太讓本王失望了!”
“也不知道是誰讓誰失望。”她面無表情,“雲起山莊不歡迎你,十皇子請回。”
“雲兒……”他表情一痛,“本王待你的心可昭日月。鬼魂是最不能讓人相信的東西,自古鬼話連篇早有聖言。你要信任本王。”
“我寧願信鬼都不信你。”
暈了一小下又爬起來的小順子說道,
“十皇子,我家小姐心情不好,您就先請回吧。”
君佑祺失落地瞧着鳳驚雲,“雲兒,本王不希望你被鬼矇蔽了雙眼,鬼沒有一個是好的。鬼魂所知的事也有限,她生前以爲是誰殺了她,那死後也會這般認爲。總之,本王沒有毀她清白,是她冤枉了本王。”
脣角浮起一縷苦澀,“被天底下的人也好,鬼也罷,誰冤了本王都沒關係,但是,這個人不能是你,你知道嗎?本王愛你、在乎你,被你所不信任,有多痛心。”
他捂着胸口閉上雙眼,那神色是痛徹了心扉。
她背過身去,看着一池開得正豔的荷花。
“本王改日再來看你。”正好,他也有許多事要忙,深深凝視她一眼,他喟然嘆一口氣,落寞地離去。
小順子走到鳳驚雲身邊,欲言又止,“小姐……”
“怎麼,想幫君佑祺說話?”
“不是。”他顫顫地說,“小的……小的……”
“有什麼話直接說吧。”
“那女鬼的膚色雖然是青的,小的聽說成了厲鬼才會那樣。”小順子一臉凝重,“那女鬼,小的認識。”
“哦?”
“正確來說,不能說認識她。是小的曾見過她。”小順子回憶,“那起碼是五年前的事了,她是禮部侍郎莊閏的長女兒莊可卿。五年前她在皇后的召見下入宮,皇后對她還算喜愛,準備將她賜給齊王。齊王向來不近女色,後來沒幾天,就聽說莊可卿憑空消失了。有傳言皇后娘娘想抱孫子,時不時會給他安排一些身家清白的女子陪寢,可是……”
“那些女子全都消失了。”鳳驚雲說,“我也查過,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皇后一直認爲君佑祺是怒她的做法,沒碰那些女子,將那些女子殺了。”
“五年前莊可卿在御花園散步的時候,當時小的一時魯莽,不小心撞到了她,被她身邊的下人大聲喝斥。原以爲會被責罰,會被人拖下去暴打一頓。可是莊可卿很善良,她根本不在意,還說了句‘人誰無冒失的時候’。那個時候,小的真是覺得莊可卿,又善良又美貌。那麼好的人怎麼會變成厲鬼呢?”
“不是裝的。”鳳驚雲微眯起眼,“她真的是鬼魂。”
“看情況,莊小姐早就死了。”小順子一臉嘆息,“好人不長命。看樣子,莊小姐還死得非常悽慘。”
“冤有頭,債有主。”鳳驚雲若有所思,“事實很明顯了,是君佑奪了她的清白、殺了她。”
“小姐,小的好矛盾。”小順子一臉苦惱,“十皇子信誓旦旦不像說謊。可是,莊小姐的鬼魂是不會撒謊的。小的相信那麼善良的女子,就是變鬼了,也斷不可能無故取人性命。”
“不錯。這件事上可疑的是君佑祺。他不由分說打散了莊可卿的魂魄。莊可卿雖然成了厲鬼,她眼神裡充滿了恨意,目標卻非常的明確,不禍及他人,直接找君佑祺算帳。是隻黑白分明的鬼。”
“如此說來,十皇子並不是那麼可信。”小順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小姐,小的忽然覺得十皇子好恐怖。”
“他是一個隱藏的很深的人。”鳳驚雲眸色凝重,“原本,我以爲他藏得再深,我對他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如此看來,我還是太低估他了。他有太多不爲人知的秘密。”
“小姐,小的一向勸您接受十皇子,”小順子臉上盡是懊悔之色,“現今看來,惹上十皇子,絕非好事。不知道他是以着怎樣的心態在對待您。”
“被他盯上,註定被捲進渾水。”她也嘆氣,“我曾經以爲,宇文杏瑤是他的第一個女人。方纔的事讓我發覺,宇文杏瑤絕不是第一個。那些消失的女子去哪了?是不是都被他碰過,然後再殺了?”
“可是,皇后娘娘送給齊王爺的女人,她們都是心甘情願的,齊王爺就算寵幸了她們,也根本沒必要殺她們的。”
“是啊。可惜,莊可卿的魂魄散了,真相只有君佑祺知道了。君佑祺早就碰過無數女子,”鳳驚雲譏誚地勾起脣角,“卻在我面前裝成雛男。真是有夠無恥。”
小順子就不明白了,“他爲什麼要在您面前裝?”
“他堂堂一個無妃無妾的王爺,要是再加上沒碰過女子,英俊的相貌,得天獨厚的家世,你說,哪個女子能抗拒?更加顯出他的優勢、顯出他的獨特罷了。如此純情、純潔的人,怕是天底下都沒有女人忍心傷他的心。何況,他應該是誤認爲我喜歡皺男。”
“齊王爺心機太深了。”
“最爲骯髒的,冒充最純。不知道是笑話,還是我鳳驚雲愚蠢。”她瞳孔裡有着怒意,“竟然被君佑祺玩弄於股掌間。”
“小姐,這下遭了,您答應了嫁給十皇子……”
“無妨。我自有打算。”
此時,一隻信鴿飛到院子裡,停落在池塘邊的欄杆上。鳳驚雲抓起信鴿,取下鴿子腳上用線綁着的細小竹筒,從竹筒裡頭取出一張卷着的紙箋攤開。
她諷刺地勾了勾脣角。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也沒什麼。”她淡然說道,“就是我那五妹鳳歸晚被皇帝在皇宮的各個地方寵幸了幾天,被封爲晚嬪娘娘。鳳歸晚勾搭姨夫,玉妃大怒,與她翻臉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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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順子神情擔憂,“五小姐怎麼變成皇帝的嬪了,以她身敗名裂,還能爬上皇帝的嬪一位置,真是好手段。小的覺得她對您有偏見……”
“何止偏見。鳳歸晚估計恨不得喝我的血,吃我的肉。”鳳驚雲眼中閃過了然,“我就說二姐倩影怎麼會甘心替鳳歸晚扛罪去死。估計鳳歸晚早就計劃好要當上皇帝的女人,倩影也相信五妹的能力。倩影死的時候,鳳歸晚無聲地說了句‘我會記着對你的承諾’。原來如此。不用說也是記得當上嬪來害我。”
“五小姐爲人卑鄙陰險,哪能真心替二小姐報仇。”
“確實。不過,鳳歸晚對我的恨可不是一般的深。她一定很快就按奈不住了。”
……
京城南郊喪魂河後的一座深山裡,一道黑影疾風閃現。
他一身黑衣,身材修長,臉上帶着一張沒有五官、沒有表情、沒有輪廓的人皮面具。
無相。
高高的崇山峻嶺,古木參天。
不知道是否因一面山腳下是喪魂河的原故,山裡顯得格外的陰森。
即便是白日裡,古木參天,山中那連成一片的樹蔭下終年不見天日。
他的身影穿過暗夜中幽森的樹森,來到山窪一處不起眼、比人還高的灌木叢後,伸手拍了三次山壁,再按向山壁的一處石突。
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山壁間緩緩開啓了一道厚重的石門。石門內是一條暗道,暗道裡左右兩側各站着一名黑衣人。
見到他,兩名黑衣人同時恭謹地低首,“主人。”
無相衣不沾地往暗道裡走。前方不遠暗道一分爲二,左側的暗道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鑲嵌着一盞壁燈,照明的燈不是火燭,而是夜明珠。
右側的暗道則一片漆黑。
無相直接往右側的暗道走,兩側左右各站了一排黑呼呼的影子,見到他,整齊地低首。
暗道盡頭是一處山壁。
小廝園子早已等候,“主子,您來了。”
“東西準備好了?”
“好了。”遞出一個手腕粗的竹筒。竹筒的口子照常用羊皮封口。
他接過,湊到鼻端聞了聞,“不錯,是新鮮的。”在山壁上有序地敲了幾下,原本是無路可走的地道盡頭再次開啓石門,他走了進去。
裡頭是一處深山中間鑿挖出來的寬敞空間,像一個廳,牆的壁面凹凸不平,還保留着原石的風貌。
廳的一角是長長的石榻。榻上躺着一排已經乾枯了的屍體。廳的中央擺着一副巨大的石棺,棺身上雕刻滿了符咒。
園子走到巨大的石棺旁,推開棺材蓋,又候在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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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棺中躺着一具新鮮的屍首。
無相將竹筒的羊皮封口揭了,一把捏住屍首的下齶,將竹筒中的鮮血灌進其嘴裡。
一竹筒新鮮的血液灌盡,那屍首赫然張開了眼。
“主子,怎麼回事?”園子驚問。
無相手上劃了一道符咒猛地擊向屍首的天靈蓋,那屍首又閉上了眼睛。
“沒什麼,它不安份了罷了。”無相微眯起眼,“莊可卿的魂魄怎麼會跑出來?”
“什麼?”園子大驚,“莊小姐的魂魄跑出來的?”
“已經被我滅了。”他深邃的瞳光裡閃過隱怒,“好不容易佈劃好的局,莊可卿的鬼魂那麼一鬧,鳳驚雲誓必會起疑。”
“主子,您打算怎麼辦?”
“原想使用一出苦肉計,讓鳳驚雲心甘情願自動去殺了君寞殤,如今看來,是行不通了。”
“那可怎麼辦?”園子滿是焦慮。
“到了這一步,沒有退路。我已經想到了一個萬全之策,一定能取君寞殤的性命。”他深沉地笑了起來,“需要那****的父皇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