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驚雲掃了君寞殤一眼,扯了扯他的袖子,“你還是別跟過來。”
他還真站在原地懶得動。
魏雪梅待女兒走近了,連忙一把拉過她,小小聲地說道,“女兒啊,你怎麼又……又跟他在一起啊?他是妖孽,天煞孤星,會害死人的……”攤開自己的手,食指上冒着一滴被針扎出來的血,“你看,他剛來,孃的手指就流血了。”
鳳驚雲翻個白眼,“娘,你講點道理好不好。那是你自己不小心,關他什麼事。那麼小的傷也值的提?”
“明明是他煞氣太重。傷是小,兆頭不好啊!……他還是那個什麼殺……殺狼……命……命格……”魏雪梅一時想不起來,小順子在一旁輕聲提醒,“夫人,是殺破狼。”
“對對對,殺破狼絕命格。”魏雪梅擔憂地勸道,“女兒啊,聽人說,天煞孤星與殺破狼,那可是當世的兩大絕命格啊,你跟他在一起,會被剋死,會被晦氣煞到的……”
鳳驚雲本想辯駁,側首見君寞殤面無表情地注視着自己,她冷淡地開口,“你聽到了,這裡不歡迎你。”
“是麼。”他慍怒,血森的眸光閃過一瞬的殺氣。
整間屋子裡的溫度陡然降低,似是會將人活活凍成冰一樣陰森惡寒。
魏雪梅臉色發白,聽女兒與妖孽的話,似乎她方纔小聲講的話都被妖孽聽到了,他會不會生氣地把她生吞活剝了?嚇得心一抽,整個人軟軟地暈了過去。
鳳驚雲反射性地想接住她,哪知君寞殤掌風一掃,魏雪梅的身軀飛砸向小順子,小順子下意見地接扶住,後退了幾步才站穩。
“你幹什麼?”鳳驚雲生氣地朝君寞殤瞪過去。
“你自己都不舒服,還顧着她做什麼。”他一把將她又次抱起,按着她躺到牀上,“你不必操心。你那個膽小的娘沒死,朕方纔的掌風也沒傷她。她不過厥過去了,睡一會兒就醒了。”
“我是醫者,還用你提醒。”
“那你過去幹嘛?”
“爲人子女,母親暈了,我總歸……”
“朕說了,顧好你自己再去做別的。”他森寒的語氣不容置疑。
她的肚子比方纔更疼了,只不過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出來。清了清嗓音,吩咐,“小順子,你先帶我娘去歇息。翡翠,你去幫我煎一副安胎藥。”
“是……”翡翠福了福身,幫着小順子把魏雪梅扶出了門之後,她又朝着廚房而去。
君寞殤調整了下鳳驚雲躺下的姿勢,讓她躺得舒服點,又爲她拉好被子,厚實寬闊的大掌橫着覆蓋到她額頭上,“不燙,沒發燒。你哪兒不舒服?”
她啓脣,“肚子。”
他瞅了眼她連蓋着棉被都掩不住的大肚子,“最好你肚子裡的孽種痛得死掉,生出來是個死胎。”這樣他就不必老是一想到她懷的孽種就恨不得宰了她了。
啪!她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打的是他帶着面具的左臉,連着面具一塊打下去,
面具是玄鐵做的,估計受了力,比直接打在他臉上更疼。
太過用力的一巴掌,面具被打偏了,露出他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殘缺容顏。
他猛地捉住她的手,鐵青着臉,一瞬間暴怒,“你敢打朕?”
“別說打你,殺你都敢!”躺着的姿勢,她依然盛氣凌人。
他眸中殺氣駭人,怒得恨不得吃了她,“別仗着你有幾分魅力,一副花容月貌,朕對你有幾分興趣,你就不知天高地厚!”
“呵呵……”她輕笑,“原來我在皇上眼裡是花容月貌,還很有魅力。難怪你死纏着我不放。”
聽她稱他爲皇上,他莫名地覺得怪怪地,似乎……她不該那麼稱呼他?他語帶警告,“鳳驚雲!沒有女人能在朕面前放肆!你也不例外!”
“我在你面前例外啊?”她諷笑,“早說。我好更過份一點。”擡起另一隻手,直朝他偏了的面具襲去,“扯了你面具,讓你好好面對我。”
他反射性地鬆開她的手,以腕擋住她,順便另一隻手扶正左頰的面具,方纔想到,“你看到了朕面具下的臉?”
“你問的什麼時候?”
“你的意思,你以前看過朕左頰的全貌?”
“廢話。”她又倒回牀上,躺着閉目養神。
他不相信地盯着她泰然的表情,“不可能,朕不可能在任何人面前揭下面具!”語氣鄭重而又鏗鏘有力。
她想反駁什麼,又無力地笑笑,“你說是就是吧。”
他有點氣惱,“鳳驚雲,你到底有沒有看過朕面具下的鬼……臉?”
“我說看過,你又不信。說沒看過,你又究着問。”她睜眼不耐煩地瞅着他,“你有毛病吧?”
“朕還真有毛病了,快被你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搞瘋了。”
“瘋了就滾!”她面色比方纔又蒼白了些,肚子的疼痛加重了。
他沉着臉看着她蒼白的臉孔,心中生出一種連自己也無法解釋的痛楚,像是不捨她難受……
“該死的!”低咒一聲,他踏着沉重的腳步離去。
直到聽不見他的腳步聲了,她心裡升騰起一股濃濃的失落感。
該死的君寞殤還真走了。他什麼時候那麼聽話,叫他滾就滾?是不是她說她懷的是他的種,他也不懷疑地信?
他肯定不信。連她說她看過他面具下的臉,他都不肯信。該殺千刀的男人,真想拿把刀把他剁碎了,剁死了!就省得她難受。
或許真的是大肚婆比較脆弱,她又有想哭的衝動。
想叫他別走。
她需要他……
她愛他。
連着深呼吸兩次,總算又恢復了平靜。
她鳳驚雲向來堅強如鐵,是狠辣無情、流血不流淚的殺手,少個男人算什麼!
可心裡又有個聲音告訴她,她其實想……
想他留下,想親口聽他解釋他跟顧小憐沒什麼,想他看着寶寶出生。
就這幾天了。
哪怕她貴爲世人封的神醫,也算不準孩子出生的具體時辰。
只知道快了。
君寞殤是寶寶的生父,她不會
真讓他親眼當場看着寶寶怎麼生出來,可他若是能在門外等着,她也覺得那是一種……幸福。
他走就走了吧。
算了,她自己生。
就算他不在,她也會平安地把寶寶生下來。
失落感在她的胸腔一陣陣地擴散,那種感覺越是擴散,心裡就越是覺得悵然若失。
在暗影的通風報信下,慕容承浩手下大批的人馬包圍了鳳凰園。
此刻,慕容承浩手底下的人已將鳳凰園裡外都搜了一遍,馬上就搜到流星苑了。暗影攔下了一小隊約莫二十名要搜流星苑的護衛,“我家主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攪流星苑鳳四小姐的安寧。”
爲首的護衛冷哼一聲,“你可知我等是奉瑞王之命行事?你家主子是誰?”
暗影面無表情,“我家主子說起來是瑞王的前任三皇弟。不過,我家主子肯定不屑這層關係。我家主子如今貴爲鳳祥國皇帝,與浣月國兩國關係並未交惡。鳳四小姐是我家主子的貴賓。我家主子說不得打擾鳳驚雲,相信哪怕是貴國聖上,也斷不會因爲區區一個瑞王的命令,就得罪鄰國君王。”
“這……”護衛有所猶豫,不敢硬闖,於是一大隊人馬等在那裡。
未幾,慕容承浩帶着侍衛張晉匆匆而來。護衛首領把暗影的話嚮慕容承浩複述了一遍。
慕容承浩朝暗影厲喝一聲,“大膽!你個區區下屬,本王辦事,何時論到你指手劃腳?”
“大皇兄如此沒耐心,別說祁天國皇位與你無緣,就是浣月國皇位,怕是也與你相去甚遠。”空氣中陡然多了一種陰寒邪森的氣氛,一襲黑衣的君寞殤仿若憑空顯現,沒有任何人瞧出他從哪個方向來。
所有人幾乎是下意識地低頭,身體緊張地崩得死緊,皮膚上爬滿了一種叫畏懼的雞皮疙瘩。
慕容承浩身影很是魁梧高壯,一身渾然天成的尊貴氣勢,生來就高人一等。在君寞殤面前,不知爲何,硬是有一種心裡發毛的錯覺,“承蒙你一聲大皇兄,本王早就跟祁天國皇室沒有任何關係。祁天國皇室是本王的恥辱,本王恨不得祁天國皇室覆滅!”
“呵呵呵……”君寞殤邪肆地笑了,“你以爲朕叫你大皇兄,是擡舉你?朕不過是提醒你,不要被曾經的仇恨矇蔽了心眼。君佑祺非等閒之輩,絕非你區區一個瑞王滅得了的。他如今的身份已當了皇帝,你公然派護衛誅殺他,落人以把柄,惹天下人口實。
朕是從不在乎天下人怎麼看,大皇兄你……放不下皇位的人可就……你就是派再多的人殺他,朕敢保證,你根本傷不了他一根寒毛。因爲他不論是武功,還是在浣月國的勢力,遠比你強太多。你再如此像無頭蒼蠅一樣蠢得盲目,要不了多久,別說你瑞王的身份即將毀滅,哪怕浣月國,也將成爲他的囊中物!”
慕容承浩面色一僵,盯着君寞殤漆黑如鬼的身影,“你知道多少內情?”
聽他方纔的話,似乎浣月國形勢,瞭如指掌。暗自捏一把冷汗,倘若他也打浣月國的主意,那浣月國真是腹背受敵!
君寞殤脣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痕,似是清楚他所想,“你應該慶幸,朕對浣月國沒興趣。否則以浣月國如今的形勢……一個沒用的病怏子六皇子慕容琰,一個似人非人的太子慕容澈。你不覺得,當不成祁天國的皇帝,浣月國非你莫屬?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死一個辰妃,能讓你恨得連浣月國皇帝的寶座也不要了?呵呵呵……”
慕容承浩眼前豁然開朗,“多謝‘三皇弟’指點。”
“朕不過是看君佑祺不順眼。現在還有人尊稱你瑞王,眼下看起來君佑祺在浣月國勢單力孤,實則你已爲他砧板上的魚肉。殺人不是像你這般欲殺而不得,殺人必需……一擊必殺。”話音才落,慕容承浩手底下前來流星苑搜查的二十名護衛全部如同被利刃切了頭,二十顆腦袋全部落地,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一地倒下的無頭屍首。
血腥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掌風如刃,速度快得看不出君寞殤是怎麼出的手。他的武功已到了可怕的地步!
慕容承浩臉色一白,暗自警惕,以免一個不慎,何時死於君寞殤手都不知道。非但不生氣二十名護衛的死,反而拱手,“多謝三皇弟出手相助。”
方纔的話事關浣月國安定,乃高度機密,絕不能外傳,二十名護衛不過是他派遣的普通護衛,非心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就算君寞殤不出手,他也會讓他們永遠閉嘴。
當然,他明白君寞殤並非真的好意幫‘處理’,而是在警告他,若是再來打擾鳳驚雲……
要他慕容承浩丟掉腦袋,也不過是件簡單的事。
“你不必二次道謝,朕不喜歡君佑祺如此容易就吞併浣月國。”君寞殤瞥了眼遠處鳳驚雲的廂房門扉,“記住,鳳驚雲是朕的女人,你不可再肖想。否則……”
掃了眼一地的無頭屍,“下一具屍首就是你。”
慕容承浩心高氣傲,自不願受威脅,“不妨告訴你,本王心儀鳳驚雲已久。誓要娶她爲瑞王妃。”
“哦?”君寞殤皮笑肉不笑,“浣月國的龍椅與鳳驚雲哪個重要?朕好心地讓你挑一次。”
慕容承浩劍眉緊蹙,“如何挑?不要鳳驚雲,你能助我登上皇位?”那倒可以考慮。
“放肆!要我家主子助你,你以爲你是什麼人!”暗影拔劍指向慕容承浩。
侍衛張晉連忙抽刀隔開對方的長劍,長刀飛劈,暗影縱劍旋踢,刀光又閃,劍影紛瀾,轉瞬間二人已鬥十餘招。
“慕容承浩,你既是君佑祺的手下敗將,朕不必出手。”君寞殤負手而立,宛如死神般宣佈,“你不是朕的對手。”
提起在祁天國皇宮一戰,輸給了君佑祺,當時還害得他休養了月餘。慕容承浩臉色黑得發青,“大丈夫爭奪天下,並非光靠武力。”
“朕恨祁天國皇室,比你還多。你至少還在那裡享受了三十幾年榮華富貴,朕呢?”君寞殤森寒的眼眸裡閃過一縷自嘲,“自出生起,朕就被祁天國皇室誅殺。君舜那個老匹夫被迫恢復了朕殤王的名銜,他要朕死,朕偏不死!你尚爲祁天國太子時,與君佑祺多年來,多少次與朕暗地交鋒,詭計層出不窮,朕的勢力照樣一天天壯大!一個沒權沒勢的邪魔妖孽,照樣顛覆祁天國朝政,一個邪孽照樣能當皇帝!而你……”
沒再說下去。慕容承浩臉色卻蒼白得如一個失敗者。而他慕容承浩當時貴爲祁天國太子,那個時候沒人揭穿他太子的身份,多少年,他卻連手到擒來,原本將名正言順繼承的江山也保不住。
鐵拳捏得“咯咯”作響,“本王失敗了一次,絕對不會再失敗第二次!”
“天底下沒有人有資格讓朕相助,只有天下人爲朕所用!你挑浣月國的龍椅,朕可以不阻撓你繼位,前提是你自己有本事爬上去。你若挑鳳驚雲……”君寞殤血森的瞳眸中閃過一瞬的殺氣,“今天你就走不出鳳凰園!”
“你太猖狂了!”慕容承浩凝運全身的真氣於掌心,蓄勢待發。
相較於他的警惕,君寞殤不知是不放在眼裡,還是胸有成竹取他性命,閒適得詭異,冷涼地問,“朕的話聽清楚了?”
明明他只是站在那裡,黑影如鬼,什麼動作也沒有,慕容承浩卻覺周身被一種陰寒的邪氣包圍,隨時會被吞噬性命的壓迫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堂堂一個瑞王之尊被威脅,怒得想親手宰了君寞殤,卻硬是不敢輕易動作,單憑氣勢,他已經輸了。
又何需動手?
當初保不住祁天國唾手可得的江山,連同當時的十皇子君佑祺、老皇帝君舜在內,都奈君寞殤不何,如今光憑他慕容承浩,又豈是對手?
他慕容承浩從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太子成爲逃犯,又貴爲瑞王,經受了太多磨難,忍了常人所不能忍。
失去了祁天國,老天給他慕容承浩第二次機會,他一定要當上浣月國的皇帝!
爲一時衝動殞命於君寞殤之手,太不划算。
“想到鳳驚雲……”慕容承浩剛毅的俊龐閃過不捨,“本王是萬般愛戀。天底下再也沒有比她更聰慧,更美的女子。以她的醫術、才學,能得到她的人,必然如虎添翼。可惜……”
眼裡閃過一縷譏誚,“她已非清白之身,還懷了君佑祺的孽種。胎兒近十月,也打不掉了。等那孽胎出生殺之,以鳳驚雲的精明,談何容易!再美好的女子,她已非完璧無瑕。以她的心性,定然不可能委屈做小。娶她爲正妃,又一定會淪爲天下人的笑柄。我慕容承浩又豈會爲了這樣的女子放棄大好江山?”
言下之意,就是挑江山了。
話一出口,慕容承浩有點後悔,放棄鳳驚云何其難,可讓他重新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