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大劇院。
燈光暗淡了下來，只有銀幕在發光。
前排居中，顧輝輕聲問道：“周牧怎麼說？”
“拒絕了。”
張煌直接道：“或者說，變相的拒絕，提出了一個，你絕對不會答應的條件。”
“什麼條件？”顧輝問道。
他不覺得，有什麼條件，是他不敢考慮的。要知道，對於真正的人才，他從來不吝嗇待遇。
“當家導演，還有重工業電影。”
張煌淡聲道：“你敢答應？”
“……”
顧輝表情不變，就是眼神多了幾分錯愕，“現在的年輕人，就這麼好高騖遠，不考慮實際情況嗎？”
“我早說了。”
張煌漫不經心道：“每個在競爭激烈的市場上冒頭，取得了一定成績的導演，都不會再甘心寂寞。更何況這一次，被他洛天幕壓制慘了，心裡產生一些想法，理所當然。”
“所以他還沒就此事受到教訓嗎？”
顧輝愣了愣，“這次毒打，就沒讓他明白，小公司根本無法與巨頭抗衡嗎？”
“年輕人，傲氣。”
張煌想了想，給了個解釋，“或許他覺得，如果自己拍的是一部類似銀河系列的重工業電影，未必會敗得這麼慘。”
“……”
顧輝無力吐槽。
重工業電影，有這麼好拍的話。
那麼市場上，也不至於讓《銀河鉅艦》一家獨大。真當其他影視公司，看到銀河帝國賺大錢，心裡沒有想法？
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眼紅，同時敢於冒險嘗試。
只不過嘗試的結果，非常的感人。
絕大多數人血本無歸。
有了這些經驗教訓，大家自然無比的“慎重”。
在張煌退休之前，他想拍這類電影，顧輝都要再三考慮，讓市場部門做足了調查，進行各種評估，另外再拉來外人投資，纔敢啓動這樣的項目。
可是周牧呢。
“寸功未立”，沒給輝煌賺錢呢，就敢開這個口，他哪來這個自信呀？
顧輝不禁搖頭，“虧我以爲，他是個人才。沒有想到，居然是缺心眼，傻大膽。”
“或許一些人說的對，他的成功只是僥倖，大部分是餘念與崔吉的功勞，他跟着沾光罷了。”
顧輝嘆氣，“可惜了餘念……”
“有什麼可惜的。”張煌慢條斯理道：“難道你還想繞開銀河帝國，花大代價拉攏他嗎？”
“這肯定不會。”
顧輝搖頭，“洛天幕都說了，餘念是他看中的，有可能接替他成爲銀河系列導演的選擇之一。”
“這樣的存在，就算我們拉攏過來。銀河帝國遞了橄欖枝過去，他能抵擋這個誘惑嗎？”
顧輝苦笑，“估計就算毀約，支付天價的賠償金，他都要離開輝煌，主導銀河系列電影。”
“你明白就好。”
張煌點了點頭，“所以把重心，放在湯源身上吧。我相信他，不會讓你失望。”
“……我期待。”
顧輝轉移了話題，“所以周牧不認擡舉，只能放棄他了。我聯繫其他人，繼續壓縮他電影的排片。”
“隨你。”
張煌並不在乎，“之前扶持他與洛天幕打擂臺，也沒指望他有什麼成效，沒有想到他差點幹翻了銀河7……的單日票房。”
“是啊，差點兒……早知道，我們幫他刷上去了。”
顧輝懊悔。
他被銀河帝國，壓制了幾十年。
就算平時有合作，但是基本以競爭爲主。如果有機會，讓對方丟點小臉，他介意花這筆錢。
張煌輕笑了下，繼續道：“這電影的潛力是有的，可惜了啊。現在《失落的世界》上映，我們不需要它了。”
“這當然。”
顧輝目光深邃，“讓了銀河一個月，足夠給他們面子，接下來就是各憑手段。”
……
首映禮結束，順便看完了電影，差不多凌晨兩點。在一堆人嚮導演、主演表示祝賀的時候，周牧無聲無息走了。
在大劇院外面，一輛低調的車子，早等候多時。
他上車離開，返回星城。
在酒店過了一夜，第二天才與其他人匯合。
崔吉在衝咖啡，添加了牛奶、白糖，拿着小勺子調味，漫不經心詢問，“電影怎麼樣？”
周牧認真思索片刻，纔開口道：“驚豔！”
“什麼？”
崔吉手腕一抖，差點灑了咖啡。
其他人的目光，也紛紛看了過來，露出探究、驚訝之色。
驚豔這個詞，不是隨便說的。
大家都清楚，周牧的眼光比較高，許多別人眼中優秀的電影，在他的眼裡，也就是那樣，一般，還行。
沒有想到，他對《失落的世界》，評價這麼高。
“真的假的？”
崔吉不禁懷疑，“老餘不是說，這故事很簡單嗎？藍星人拯救原始土著的故事，在銀河系列中，並不新鮮。”
“故事是簡單，沒有什麼複雜設定。”
周牧點了點頭，又聳了聳肩膀，“但是簡單的故事中，節奏卻非常厲害，一個一個節點，就好像經過精密的分割一般，有條不紊地串聯起來，形成一個個爆點。”
“怎麼說呢。”
他認真說道：“在我看來，他是節奏大師，非常普通的劇情，在他的鏡頭下，卻展現出奇異的魅力，化腐朽爲神奇。”
“總而言之，他對電影的控制，十分的到位。緊張的時候緊張，幽默的時候幽默，煽情的時候煽情，沒有絲毫偏差。”
周牧由衷道：“流暢的程度，讓我想到了工業化流水線，一切都是那麼規整，讓人賞心悅目。”
“……這麼厲害。”
崔吉眨了眨眼睛，“那麼這電影，我非看不可了。”
“老餘，他不愧是你的死敵啊。”周牧看向了旁邊，開玩笑道：“一生的對手，宿命的對決。”
“……”
餘念翻白眼，懶得吐槽。
要知道，他與湯源根本沒見過，更沒有打過交道。什麼雙子星，什麼新秀對手，都是媒體搬弄是非，瞎掰的結果。
不過他確實好奇，經過幾年時間的沉澱，湯源的實力究竟到了什麼程度，真有周牧誇獎的那麼厲害嗎？
“哇，果然犀利。”
這時候，崔吉拿着手機感嘆，“零點票房九千萬，現在已經破一億三千萬。”
他嘶了一聲，“有人預測，這電影首日票房，大概在兩億二千萬到兩億五千萬區間。”
“……廢話，人家的排片，高達30%。”
楊紅走了過來，她的臉色微沉，告訴大家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的排片，又被砍了一點，只剩下7%左右。單日票房繼續縮水，只剩下七八百萬的層次。”
哦！
其他人喝茶的喝茶，吃糕點的吃糕點，無動於衷。
沒辦法，大家麻木了。這世界上，最難的兩件事情之一，就是把別人的錢，放進自己的口袋。
該努力的，他們從未鬆懈。路演不說了，另外還接受各種採訪，以及線上的互動宣傳。
但是也要承認，有些事情不是努力了，就一定有回報。
“紅姐，彆氣了。”周牧拉開了椅子，讓楊紅坐下來，順便幫她叫了份蔬菜沙拉。
“電影賺錢了，就算馬上下畫，也沒關係。”
周牧認真道：“儘管許多人替我們惋惜，甚至恨鐵不成鋼罵我們作了錯誤的決定，把電影安排在這個檔期上映。”
“不是罵我們，主要是罵我。”楊紅沒好氣道：“多少人到官網噴我沒腦子，不知道規避風險。”
這是飯圈的常態，大型雙標現場。電影成功了，是演員明星的功勞。反之，就是導演、製片人背鍋。
導演是周牧……
不好罵。
那就罵製片公司吧。
楊紅這段時間，真是被不少人集火，讓她上火。一怒之下，她讓管理員，封殺了一批賬號，纔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至於封號之後，引發了更強烈的反彈，她也懶得理會。
不看，就當不存在。
畢竟開娛樂公司的，給明星藝人背鍋，也是職責之一。幹壞事的都是老闆、經理、經紀人，明星藝人猶如盛世白蓮，純潔似紙，這才符合粉絲的幻想。
“哈哈，一樣的，沒區別。”
周牧笑了下，就收斂了表情，慢聲道：“我說不後悔，絕對不是安慰大家的話。”
“不與巨頭公司，在最熱門的檔期，真刀實槍幹一場，也不知道巨頭的可怕，更不知道我們自己，居然有這麼多缺陷。”
周牧列舉，“上映之前，大家知道銀河7很恐怖，也研究制定了不少對策。可是人家一頓組合拳下來，所謂的對策全成了笑話，根本沒有絲毫的效果。”
“……你怪我麼？”楊紅有點難堪。
“不。”
周牧連忙搖頭，“我的意思是，銀河帝國是我們的試金石，讓我們清晰知道自己的劣勢，恰好可以整改……”
“你想怎麼改？”
楊紅眸光冷靜，“還有就是，遊戲社區的宣傳，到底是不是你的手筆，你一直沒有正面回覆，到底隱藏了什麼情況？”
“咳。”
周牧猶豫起來。
他沒想好怎麼說呢。
冷不防，咣的一聲，有人闖進了辦公室。
嗯？
關鍵時刻，又來……
衆人目光匯聚，有幾分冷厲。
隨行的助理愣了愣，期期艾艾，“那個……我只是想……彙報一個……好消息……”